啪地一聲,史達祖重重的敲了一下驚堂木,喝道:「下跪何人?」
「小民王明復。」
「爾籍貫何處?」
「小民原來是洪州人氏,小的時候因為家人獲罪被一起遣送到了夾脊關,後來小民在夾脊關開了一間客棧,勉強能討個生活。」假王明復抄著一口夾脊關那邊的方言回道,不過他的語速顯得有些遲緩。
「爾因何獲罪?」
「在半個多月以前,小民的客棧里還來一支商隊,他們的貨物很多,小民幫著他們張羅的時候聽到裡面嘩啦作響,好像裝的都是鐵器,後來聽那商隊的幾個夥計聊天,說他們運送的都是兵械,準備賣到塞外去。大人您也知道,扎木合這些年沒少坑咱老百姓,小民一時氣不過......」
「夠了!」史達祖又拍了下驚堂木,喝道:「傳夾脊關仵作上堂!」
假王明復的身子縮了下去,沒用再言語,跪在王明復身後的七、八個百姓感到詫異起來,他們自願做證人,陪著王明復一起趕到皇城,而在第一次過堂的時候,史達祖對王明復、對他們一直是客客氣氣的,現在好像有些不對勁了。
時間不大,三個由夾脊關而來的仵作走上來,跪倒在堂前,那幾個百姓偷偷回頭觀看,他們認得正是本鄉的仵作,那幾個百姓更加不安了。
「審格在誰的手裡?」史達祖冷冷的說道。
「在小人手裡。」一個仵作向前膝行兩步答道。
「念!」
「姬周國元歷三百四十四年九月三日,於夾脊關順通客棧的地窖中發現一具無名男屍,此人身高五尺二寸三分,身材略胖,屍體腐爛嚴重,體下積有腐水,體中已然腐生大量蛆蟲,估計死於三十日之前。此人右胸乳斜下二分處有一箭傷舊創,左槽牙有四枚斷裂,右腳趾中大腳趾和二腳趾沒有趾甲。」
「致命傷在何處?」
「在胸腹之間,一劍致命,貫通前後,小人以為兇手必然是一個精通武技的人!」
「死者是何人?查出來了沒有?」
「據多方求證,死者正是順通客棧的老闆,王明復!」
聽到了仵作的話,假王明復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而假王明復身後的幾個百姓當時就亂成了一團,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荒謬的消息,他們根本就不相信。
「肅靜!」史達祖猛擊驚堂木:「傳證人高洪融、張菜牛等!」
幾個衙役把證人們帶了上來,假王明復身後的幾個百姓回頭一看是又驚又喜,在這千里之外的皇城大堂之上,夾脊關來的人竟然湊出了十多個,完全可以開一個同鄉會了,有的人開始呼朋喚友,有的人甚至在呼叫著朋友的小名。
「放肆!」武鍾寒怒了:「這裡是大堂!不是你們的夾脊關,也不是菜市場,都給我閉嘴!再有不聽傳喚就擅自出聲者,罰刑棍三十!」有的百姓終其一生也打不上一次官司,他們哪裡知道大堂上的規矩?原來史達祖把他們定性成為國除害的義士,又因為要突出自己愛民的風範,所以一直懶得管他們,也懶得教他們規矩,更不好申斥,現在整個案件的性質都變了,從上到下,沒有人再會縱容這些百姓無禮喧譁。
一聽到打板子,百姓們當時就閉上了嘴,說到嘴邊的話也強自咽了回去。
「高洪融,張菜牛,你們幾個人看一看,他是不是王明復!」史達祖喝道:「王明復,抬起頭來!」
假王明復的頭反而越垂越低了,兩個衙役走上前抓住假王明復的頭髮,硬生生把他臉仰了起來,高洪融和張菜牛等幾個人圍著假王明復轉了一圈,低聲回道:「大人,有七八分相像。」
「沒問你像不像,大人問你們是還是不是!」武鍾寒喝道。
「大人,把他的鞋子脫掉看看就知道了。」張菜牛回道。
史達祖揮了揮手,又走過去兩個衙役,這時假王明復突然拼命掙紮起來,口中還在大叫著:「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一個衙役從袖中抽出鐵尺,左右開弓在假王明復的臉上抽打了幾下,最後把鐵尺捅進假王明復的嘴,頂住了喉口,這下子假王明復是一個字也叫不出來了。
鞋子很快就被扒掉了,露出了兩隻黑糊糊的腳,這也難怪,在獄中的人連飯都吃不飽,誰還會給你水讓你收拾衛生,假王明復的腳很長時間沒有洗了,不但髒,還散發著臭氣,熏得幾個衙役都皺起了眉。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假王明復的腳上,白色的腳趾甲在黑色的底彩中非常清晰,左邊是五個,右邊也是五個,不多不少和正常人一樣。
「他不是阿復!他不是!他......」張菜牛驚叫起來,叫聲未落,他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張菜牛才想起來,亂喊亂叫是要被打板子的。
早一批跟著王明復來到皇城的百姓們呆若木雞,他們的見識本來就不太高,突如其來的反轉讓他們難以承受,倒是後一批證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們直愣愣的看著假王明復的背影,眼中的神色都非常複雜。當日王明復把商隊的陰謀揭露出來時,是那麼的憤怒和悲壯,這個壞人偽裝得實在太象了,竟然把所有的鄉鄰都騙了過去!
「大膽兇徒!還不快快交代!你到底是什麼人?受何人指使?又是誰殺了王明復?」史達祖高聲喝道。
那衙役把鐵尺抽了回去,得到了自由的假王明復一邊掙扎一邊嘶啞著嗓音叫道:「你們冤枉我...你們官官相護......」
「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來人,上夾棍!」武鍾寒喝道。
「大人,且慢。」一個夾脊關的老仵作開口說道:「不妨再驗一下,王明復曾受箭傷,差一點死掉,這件事在夾脊關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此人身上沒有箭傷,那他肯定就是歹人冒充的!」
「多此一舉,大人,小人以為,現在的證據已經足夠了。」另一個仵作說道。
史達祖略一沉吟,看了看武鍾寒,喝道:「再驗,把他的衣服扒下去!」
幾個衙役三下五除二,把假王明復的上衣扒掉,觀察了片刻,起身回道:「大人,此人身上並無傷痕!」
第一次驗過假王明復的腳,那些百姓都處于震驚之中,這第二次驗下來,他們已經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了,原來這個人真的是假的!!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史達祖冷笑一聲:「來人那,動刑!」
「誰敢?你們誰敢動我,大將軍絕饒不了你們!」假王明復掙扎著吼出了一句驚天之語。
除了坐在一邊聽審的錢不離和坐上副審席位上的武鍾寒以外,所有的人都被嚇愣了,他們都萬萬想不到,這個歹人竟然和大將軍有些關連。
史達祖反應得最快,他被氣得暴跳如雷,錢不離就在一邊坐著,歹人竟然敢攀咬錢不離,他的面子可算是丟盡了,對他的能力也是一種侮辱,史達祖雙眉倒豎,怒吼道:「來人,把這歹人押下去,給我重重的上刑!」
「慢著!」錢不離突然插話了。
史達祖連忙擺手制止了衙役,錢不離站起身,走下了大堂,繞著假王明復轉了幾圈,為了不讓別人認出來,他的眉毛早已經塗成了黑色,在整個大堂上,也只有史達祖和武鍾寒等幾個人知道,其他的人都萬萬想不到,默默在一邊聽審的年輕人就是當朝的兵馬大將軍錢不離。
「你假冒王明復,劫殺商隊、蠱惑民眾,罪惡滔天、國法難容!對你用刑是應該的,你不服?」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假王明復傲然仰頭,側過頭去不看錢不離。
「膽子倒不小,竟然敢在大堂上信口雌黃!如果我下令對你用刑,那又怎麼樣?」
「你今日為難我,明日大將軍就要你好看!」假王明復針鋒相對的回道。
「你說的是哪一個大將軍?你認得他麼?」
「我與大將軍有主僕之情,豈能不認得!」
「好一個兇徒!大將軍就在你面前,你還敢胡說八道!」史達祖站了起來,拱手道:「大將軍,與這等人無需多費口舌了,三木之下,我就不信他不招!」
史達祖的話音落地,堂下響起了不可抑制的驚呼聲,百姓們才知道,原來那個看起來非常和氣的年輕人就是大將軍錢不離,假王明復的攀咬也就成了個笑話,他連錢不離都不認識,還開口威脅錢不離,哪裡能和錢不離有什麼主僕之情?
「此人竟然敢當堂攀咬我,還說什麼和我有主僕之情,依我看,這裡面可是有大名堂的!」錢不離冷笑道。
武鍾寒起身道:「大將軍,把此人帶到都監府的刑房吧,卑職肯定能讓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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