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多率人到達谷底時,滿天的箭矢已然停止,於是命令隊伍散開列陣,只等赫連士兵衝下,來他個圍殲團滅。
誰知等得半晌,但聽谷中風聲怒號,群鳥淒鳴,派探子上去察看,回報卻說峰頂空空如也,並無人跡。
奧多驚疑之下,打馬親自查驗半晌,才發現谷頂幾方大石後,極不起眼處,有條羊腸小道,可從旁側下山。
他這才明白,赫連迦堯利用地勢,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鐵青著臉歸隊,就地整頓,清點死傷。
「報,我方死一千六,傷三千。」聽完匯報,奧多氣得罵娘,一腳將身旁磨盤大的石頭踢得老遠。
他,草原頭名勇士,當年收服第三大部落恆烏部時,迎戰其驍勇善戰的大首領,十個回合就把對方人頭砍下,以「修羅王」之名為各國畏懼。
現在他連對手的影也未見到,損失便以千記。「赫連迦堯,你等著。」俯身撿起一段長箭,折成兩段:「爺不砍死你狗日的,誓如此箭。」
原地歇息休整一日,大軍再度開撥南下。
這次奧多極為小心,晝伏夜行,緩慢推進,在寒風呼嘯,白雪紛紛中,越過荒漠漫漫,走過暮藹沉沉。
終於,暗夜無星,疾風凜冽,軍士們包馬蹄,滅火把,僅靠兵器的反光照明,前方廣闊的樺樹林,離勾維八十餘里,過得此處,便勝利在望。
先遣隊探到林中無人,奧多再命弓箭手一陣猛射,上中下三層箭矢,如果內有埋伏,不論樹上還是地下,全都插翅難逃。
寂靜,除去風聲,大地似乎也在沉睡。隊伍悄無聲息,井然有序地入得樹林,前鋒傳來信號:安全。
奧多正欲拉馬前行,忽見無數火箭直射林中,雪天的樺樹竟遇火即燃,方圓數里的林子,在瞬間變成沸騰火海。
林中慘叫之聲不絕,皮肉和毛髮被燒的焦味漫起,臭不可聞,令人毛骨悚然。有人騎馬瘋狂逃出,渾身浴火地在雪地翻滾,卻很快變成焦黑一團。
密林的那端,已經走出的前鋒見到火光,剛要回頭救援,背後響起戰鼓擂鳴,馬蹄和吶喊聲海浪般襲卷。
眾騎士白衣蒙面,刀光雪亮地撲來,迅疾如風,勇悍如虎。一時間鮮血飛濺,在火光白雪的映照下,異常的悽厲慘烈。
至此,突厥人死傷過萬,士氣消沉。
好在勾維就在前方,奧多結集大軍,再度出發,卻沒料短短數十里,走了好幾天,因為他們總被一股輕騎軍游擊騷擾。
敵方首領青銅面具,金色戰甲,天神般的魁梧健美。他率領一支不到千人的快騎,在荒原,戈壁,大漠間神出鬼沒,忽而攔截,忽而突襲,忽而追蹤,忽而沖入隊伍,大肆獵殺。
奧多萬沒料到他眼中的小白兔,除了搞些見不得人的偷襲,竟敢與草原鐵騎正面對決。
他仗著人多,集結龍蛇長陣包抄擠壓,對方陣形卻瞬息變幻,時如鐵錐,時如彎刀,時如長劍,時如利剪,以驟風急雨之勢,在這支以殘暴兇猛聞名的虎狼之師中收割屍體,然後,閃電般離去。
赫連迦堯是在調精兵消耗老子的補養。這日,奧多目睹揚長而去的輕騎兵時,猛然驚醒:爺不能再與他如此纏鬥。
黑雲壓空,戰馬哀鳴。鮮紅血跡在冷硬的冰地積成小池,破爛的旌旗在風雪中颯颯抖動,如他經歷長途奔襲,疲憊而傷殘的將士。
奧多舉刀高呼:「草原的蒼狼們,明日進攻勾維,那處有酒有肉,吃飽喝足南下,搶他赫連的財物,屌他赫連的女人。」
他的嘶喊帶著獰笑,嗓音高昂蓋過怒風,激起數萬草原蒼狼的血勇,眾軍士隨之吶喊:「勾維,血戰。」
翌日狂風暴雪,奧多集結起剩餘的幾萬鐵騎,任傷亡如何地慘重,也不理不顧對方的尾隨和糾纏,徑直如潮水般,奔涌到勾維城下。
城內金鼓雷鳴,喊殺震天,守軍將士拚死抵抗,但人數相差懸殊的肉博戰中,區區千人如激流之塵,風中之葉,註定覆沒。
果然,在一整天的慘烈廝殺後,城內樹起了白色降旗,外圍精兵也倉皇撤走,奧多推測,赫連迦堯是南下求救了。
興高采烈的士兵們駐進城裡,夜慕降臨,斷壁殘牆斜插著萬千鐵箭,雪地無數殘肢斷軀,但於這支人乏馬疲的隊伍,此處猶如天堂。
他們一路受挫挨打,吃沙喝雪,風吹雪凍,苦不堪言,眼見城是糧米豐足,酒肉飄香,顧不得別的,興高采烈地迫使俘虜們起鍋升火,做食溫酒,吃飽喝足後躲進溫暖軍營,橫七豎八地呼呼大睡。
夜半風烈,藏在沙堡的幾十名赫連軍人,夥同降卒,打開城門,與輕騎隊匯合,切瓜砍菜般大開殺戒,一個時辰內,斬殺幾千,俘虜一萬。
其餘的突厥人,或被鐵柵困在營內,或連滾帶爬地逃跑,有的甚至沒來得及穿上外衣,最後在風雪中凍死。
主帥奧多被死亡的氣息驚醒,睜眼便見一雙如春日湖水般悠綠的眼睛正盯著他看。「鬼。」他嚎叫一聲,抄刀便劈。
對方的長劍架起他的鬼頭彎刀,年輕英挺的臉上,淡淡微笑:「奧多,我乃赫連迦堯,你是降,還是戰?」
「雞B小怪,我降你奶奶。」大喝聲中,奧多猛然前撲,赫連迦堯身形一退,人已到屋外雪地,劍光閃過,化起千層青虹。
見到兩名主帥對決,負隅頑抗的突厥騎兵和激烈博殺的神皇軍幾乎同時住手。承風和阿禧則屏氣站在一丈之外,手握劍柄,嚴陣以待。
雪夜,月光森冷,風寒霜凍。眾目睽睽之下,數十年間縱橫北國無有敵手的突厥皇子,修羅王奧多,與赫連初出茅廬的少年皇子決鬥。
奧多的刀如雪片飛舞,赫連迦堯的劍卻漫起彩虹將那雪片繚繞。白光與彩虹在空中急速旋轉,掀起的疾風,颳起積雪和圍觀者的衣袍,兩人在颶風中心搏殺,飄忽如驚鴻,驕健如游龍。
終於有軍士看得眼前發暈,倒地,一個兩個,數十人倒下,颶風劇浪仍在盤旋,雷鳴閃電般,在空中發出激烈的爆破聲。
突然,彩光大熾,如明亮月光驅散黑暗,照亮圍觀者的驚嘆,也照亮了蹌踉而退的奧多,他左手捂胸,面上肌肉因極度震撼和痛楚而扭曲變形。
他是一個頂級強者,馳騁草原和大漠諸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的鬼頭刀,曾收割了幾百勇士的頭顱。
但這次他遇上了克星,先是領教了對方出乎意料的膽識,變化莫測的陣法,最後,他領教了他的武功。
從未見過這樣的劍法,必殺,如飢餓幾世的妖對噬血的渴。
「輸在你手裡,老子我服。」他大叫倒地,血紅的眼睛,緩緩閉上,最後的印象,是一面獵獵迎風的青龍旗,還有對方淵停岳峙的身影。
漠北大捷的消息很快傳至洛京。皇帝得報後大喜,當即封赫連迦堯為靖北郡王,賜地涼州,西門昭被封衛將軍,各級將士皆得嘉獎。
三千勝六萬,靖北王青銅面具,帶著他的輕騎隊縱橫漠北,絞殺突厥鐵騎的故事被人處處瘋傳。
帝都洛京,在剎那變成了沸騰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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