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八珏錄 第二章千千萬萬

    空曠的房間，裡邊連一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或許單純只有木板做成的床，能算得上一件可以入眼的東西，但是也沒有人休息應該擁有的被褥，更鋪上了一層灰塵，被荒廢了很久的樣子。

    一柄紅燭隨意的放在地上，霍明忽暗的亮著，給這間房間帶來幾絲人氣和暖意，還是在夏天，可是在這房間裡，卻仍然有幾分幽森的寒意。

    地上放著兩個蒲團，是淺棕色的，就布料來看，也有幾分陳舊的味道了，但是卻並不能否認這個蒲團的質量還是相當不錯的，在上面，沒有什麼細小的破洞或是松線這樣的情況，不過裡面縫著的應該是一種植物的細藤編織成的東西，坐上去一點也不舒服。還有沙沙的碎響。

    紫很隨意的盤膝坐在靠近門口的那個蒲團上，一點也不在意這個樣子十分不符合所謂的淑女形象，在她的對面，白髮男子安安靜靜的坐著，連呼吸都顯得格外的輕微，像是……一個毫無生機的死人。

    「沒什麼東西取出來迎接客人嗎？畢竟七百年不見呢。」紫笑道。

    白髮男子咧了咧嘴角，他想做出一給笑的表情，然而卻顯得極為不自然，簡直像是已經不知道怎樣笑了一般，他道：「現在還沒到冬天，那個過幾年就會來的小傢伙還沒有過來，所以我也沒準備什麼，清水倒是有，只是我連一個杯子都沒有。」

    他的聲音很動聽，假如更有一些生氣的的話。

    「不用在意，我明白。」紫點頭一笑。她手掌一翻，一道猙獰的間隙憑空打開，從其中緩緩的落出一張小小的矮桌，在矮桌上，一個細口的陶瓶幽幽的向外放著酒香。

    再從間隙中取出兩個小小的酒盅，將一個推到白髮男子的身前，為他倒滿一盅。

    「介意喝一杯嗎？」金髮的女子這樣問，可是誰都知道，她不想被拒絕。

    男子沒有回答，而是略失禮節的捧起酒盅，輕抿了一口。

    紫那雙如同紫水晶研磨成的眸子眯成了一雙小月牙，她笑道：「味道如何？」

    男子放下酒盅，淺淺的道：「七百年，鬼族的酒，味道還是這麼烈。」

    「他們很少變更的。」紫幽幽地說道。

    男子低著頭沉默不語。

    紫抬起酒盅，微抿了一口。或許正如男子所說的，這酒確實烈的可以，僅僅是喝了這樣微小的一點，她白皙的臉上就浮現出一抹誘人的紅暈，她道：「你的事，我聽說了，介意和我說一下嗎？」

    男子抬起頭，淺淺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拒絕道：「沒什麼好說的。」

    「放棄了？」紫歪了歪頭，有了幾分壞意的笑。

    「是。」男子承認到，他終於笑出來了，可是笑里更多的是苦澀：「幾百年的時光，無數的路途，我走過來了，也放棄了……百年時間，沒有見過她的一點蹤影，沒有得到她的一點消息，原本我還不在意，可是越活下去，越發現沒什麼可活，所以乾脆放棄了……」

    「這是混帳話。」紫突然嚴厲地說道。她臉上有了幾絲怒色。

    「我確實是個混賬。」男子點頭道，可是他所同意的，和紫完全不同。

    紫搖頭一嘆：「你已經徹底的心死了嗎？也對，不然你也不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廢去自己一身的修為，慢慢的等待死亡的來臨，可是……這樣值得嗎？七百年前你們的感情卻是好的不一般，但是又能如何？時間和你其他的夥伴，不能留住你嗎？」

    男子抬起頭，輕聲而堅決的道：「她是我的命！」

    看這白髮男子的樣子，紫像是突然沒了力氣，她有些頹然的說道：「好吧，我知道了。」

    白髮男子點了點頭。

    一時間，這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而這時，紫才聽見，在屋外悠悠低唱著的蟲鳴。

    良久，像是不甘心似得，紫問道：「怎麼讓你活下去？」

    白髮男子道：「找到她。」

    紫道：「可你又不去找。」

    白髮男子道：「所以說我放棄了。」

    紫的眉頭一皺，她有些憤怒地說：「你是在和自己鬧脾氣。」

    白髮男子沒有否認，他點了一點頭，承認道：「我是在和自己鬧脾氣。」

    紫一滯，對方如此乾脆利落的承認，讓她不知道怎樣把話題說下去。

    白髮男子道：「六百年前，她不告而別，唯留下了我的兩個後輩，和一座一時興起辦下的醫堂，然後滿世界的尋找她，無論是幽冥地府，還是無盡的神國，甚至茫茫的星海，我都一一尋找過，可是，我連她的一點氣息都看不到，都找不到。可是，依然無果……足足五百年的時間，已經讓我心灰意冷了。」

    「五百年嗎，僅僅是五百年就已經讓你放棄了？為什麼不繼續下去，又為什麼不回東瀛來找我幫忙？」紫問道。

    男子苦笑，他道：「沒必要的，其實在她離去的那一刻，我便已經失去了對她的感應，而我們雙方，只要對方不死亡，哪怕是離開了這一片宇宙，也是絕對可以感應到的，而唯一失去感應的可能，就是……死去。」

    他悵然一嘆道：「或許，我僅僅是在找一個可以欺騙自己的理由了吧。」

    紫啞然。

    良久，她才躊躇道：「或許，真有那麼一個地方呢，讓你們彼此都無法感應得到。」

    「不會的，要是那樣，她會來找我的，一定會。」男子道。

    紫又想說點什麼，可是被男子用眼神制止住了。

    白髮男子道：「不要再說這件事了，我不想再說了。」

    紫只得不再說下去。

    白髮男子道：「好了，紫，說一下吧，這一次不遠千里來中原找我，是有什麼事了嗎？要是你的話，我一定會去幫忙的……就當償還我們那一些因果。」

    紫輕嘆一聲道：「好吧，這一次來找你，還真是有事情呢……東瀛，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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