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機械 001章即將消散的意識

    半透明的數字只能隱隱約約看清「5325」。

    這個數字每過一秒都會刷新一遍，每次刷新數字就會減少1。費恆知道當數字歸零，這個模糊的數字也將徹底消失，那時候自己將徹底陷入黑暗。

    這個數字是內置智能體最後的提醒，因為儲備能量即將耗盡，它也只能以這種形式來提醒控制者。

    費恆沒有一點反應。不是他無動於衷，而是他根本沒辦法動，只能像死人一樣躺著。事實上他現在已經不能算人，唯一跟人有關的只剩下意識和記憶，一個名叫費恆的年輕人完整的記憶和意識，而這些記憶和意識也將在一個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後徹底消失。

    什麼都不能幹，什麼都做不了，一幕幕記憶中的畫面在眼前掠過。

    人類的大腦是意識載體，人類意識是一種量子活動，而人類意識體是量子級的存在，意識體和大腦不是不可分離的整體，只要足夠的技術支持和能量，只要找到適合意識體的載體，人類就能擺脫原始軀體的束縛，隨意更換自己的軀體。

    費恆今年二十五歲，他這二十五年過的不容易，自小父母離異，母親離婚之後徹底離開了這對父子，不知去向，費恆靠著父親把他拉扯大。

    當費恆讀大學時，他的父親遭遇車禍去世，受到沉重打擊的費恆差點直接選擇退學，最終在幾名好友的勸解下堅持了下去。

    不過，厄運並沒有遠離費恆，就在畢業前一年，他被檢查出身患漸凍症（盧伽雷氏症），也就是運動神經細胞萎縮症，患者的肌肉會逐漸萎縮、無力，最終失去正常生活能力，大名鼎鼎的史蒂芬·威廉·霍金就是得的這種病。這種病目前沒有特效藥，通常患者發病多在40歲以後，而且發病後大多只能存活兩到五年。

    得知自己病情的費恆第一反應居然是放聲大笑，當時把他身邊的同學嚇了一大跳，他們都以為費恆受刺激過度瘋了。

    笑過之後，費恆隨後的話讓他們稍稍放下了心。

    「放心吧，我沒瘋，也不會自殺。我雖然不是猛男，但也能直面慘澹的人生。我會好好活下去，哪怕只能活上幾年。」費恆說話是如此鎮定，完全看不出眼中有任何彷徨。

    只是在同學們散去，一個人的時候，費恆露出一絲頹廢，輕聲自語：「可惜了......」

    費恆堅持讀完了大學，趁著自己還能活動，他拼命賺錢，希望能賺足錢，以供自己徹底失去行動能力後使用。

    這期間費恆得到很多同學的幫助，其中同宿舍老二錢如海對他幫助最大，誰讓錢如海身後站了個實力雄厚的父親？

    一年前費恆已經坐上了輪椅，就在他以為這一生就這麼完了的時候，兩名一身黑西裝保鏢模樣的人找上了他。

    一份協議擺在了費恆的眼前。簽下協議費恆就能參與一個治療實驗，協議另一方將完全免費地使用一種還處於試驗期的治療方案對他進行治療。

    對方並不保證能治好費恆的漸凍症，而且說明有一定危險，跟他進行接觸的人向他簡單敘述了一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實驗。

    人類大腦的思維是一種量子級別的活動，有時候它會錯誤的產生了某種促進大腦進化的能量，但人體和大腦並不具備高速進化的條件。要知道人體就是一部高精密的機器，任何突進的變化都可能造成整體崩潰。人體內有一種平衡機制，當某些變化過快，這種機制就會被激活，於是你的病情就出現了。促進大腦進化的能量被你身體內平衡進化的機制所抑制，這種在量子級別上的較量卻在分子級別上表現了出來，一種蛋白質在大腦中不斷堆積，而這種蛋白質會導致神經細胞的衰竭，於是病症就出現了。

    實驗的目的是抑制這種蛋白質的產生，隨後只要恢復神經細胞的功能，就能讓漸凍症患者恢復健康。

    費恆自從患上漸凍症之後，找了很多資料了解這種病，但他從沒聽說過這種解釋。不過他對敘述中提到的蛋白質還是知道的，tdp－43就是他們提到的蛋白質。發現這種蛋白質的是德國的專家，它確實能導致神經細胞衰竭。

    費恆考慮了半分鐘，隨後簽下了協議。不管這個實驗能不能治自己的病，反正都是死，不管怎麼樣都該試一下。

    費恆認為的希望之光並沒有驅散籠罩在他身上的厄運，而是給他帶來了更悲慘的命運。

    什麼叫比死還痛苦，費恆總算是明白了，整個實驗過程他就經歷了一次。

    當他清醒時，首先看到的是一面透明玻璃牆，而在玻璃牆的另一側就是實驗室，透過玻璃牆，費恆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沒有一點反應的自己。

    沒人能知道費恆當時的感覺，即便他因為能量即將耗盡，各種情緒已經被消弱了90以上，費恆依然不能自控的全身顫抖了一下，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反應。

    一具散發著金屬光澤的身體代替了原裝貨，費恆當時對這具身體的接受能力接近於零，自己怎麼會出現在仿生人的身體內他完全不知。當時他對這具身體的控制能力極弱，最多只能做到轉轉脖子這種動作。

    一些身穿白大褂的人出現在他身邊，他們詢問費恆目前的感受，作為交換，費恆也弄明白了整個實驗其實就是一個騙局，根本沒有所謂的治療方案。

    那些人根本不打算釋放費恆，對他沒什麼防範，為了更多了解費恆現在的身體情況，他們什麼都敢告訴他。

    知道得越多費恆越感到震驚，有那麼一陣子他甚至以為身邊這些人還在欺騙自己。

    這些人稱自己為火獄人的追隨者，認為地球人的極度貪婪、無知、不計後果的行動必將毀了地球，還不如讓他們追隨的火獄人來主導地球，這裡就是火獄人的實驗室，也是他們的基地。

    這次實驗完全是為了這具意識載體仿生人。他們不知從哪裡搞到的這具仿生人，其先進程度連火獄人都束手無策。為了搞清楚仿生人更多資料，火獄人必須讓它運行起來。

    火獄人進行了不下二十次實驗，每次實驗都以失敗告終。量子意識體進入載體仿生人就會被驅散，這麼多次失敗後，研究者終於搞清楚了，不是所有意識體都能植入載體仿生人，只有契合度高度吻合的人類才有可能被這具特殊的身體接收。

    通過血液樣本的檢測，費恆這個漸凍症患者進入了火獄人的視線。協議、實驗、治療方案，這些都是為了讓費恆不產生抵抗情緒，意識體轉移需要意識的主動配合，。

    面對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費恆飛蛾撲火般地賭了，輸的乾乾淨淨。

    這具身體能量耗盡，也就是意識體徹底消散的時候，在自己糟糕人生的最後時刻，費恆心中遺憾地嘆了口氣。

    如果！如果火獄人能為他補充足夠的能量，自己依靠這具神奇的仿生人，還真能成為一個正常人，或許憑藉它擁有的功能，自己還能成為一個超人。

    可火獄人又怎麼捨得將這麼一具先進的仿生人交給一個「螻蟻」呢？為了保持對這具仿生人的控制力，他們只給這具身體輸入勉強維持意識體不消散的能量。

    這些人提供的能量從沒超過仿生人能量儲備的1，但是他們為了了解更多仿生人的信息，半年多來為這具身體共輸入了四次能量。

    每次他們向費恆收集數據時，他總會向他們詢問為什麼不提供更多能量。這些人的回答是仿生人需要的能量龐大到他們不能承受。

    火獄人對費恆需要的能量進行了限制，費恆當然也不會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交代出去。

    事實上這具身體擁有一個輔助智能體，費恆從智能體了解到，這是一具先進到不可思議的仿生人，它的功能在費恆來看，實在太科幻，只是因為儲備能量的限制，絕大多數功能不能使用。

    也正因為那些人對機體能量控制的厲害，倒是對他沒什麼防備，費恆居然能接觸到基地終端。藉助輔助智能體卓越的能力，他侵入了基地一部分資料庫，獲得不少機密資料。

    不過獲得再多機密資料，也不可能變出能源，沒有足夠的能量，它只是一坨廢舊金屬。

    這種不死不活的狀況一直維持了半年，直到昨天......

    嘩啦啦......

    突然，貨車車皮拉門被拉開的聲音驚動了回憶中的費恆。

    他知道自己目前在一列行駛中的列車上，火車行駛中的「咔噠」聲七八個小時中從沒停過。行駛中車皮的門怎麼會被打開？而且還有說話聲傳了過來。

    「方哥，這裡不會有人吧？」

    「屁！貨車車皮內有個屁人，別自己嚇自己。有那時間趕緊找點值錢的東西。記住，我們只有半個小時，黑風口一到，咱們就得下車。」

    話音還沒落，車廂內就傳出貨物被翻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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