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到暖閣時,葉宇軒已經坐在扶手椅上吃著茶,卻不知在想什麼,正對著多寶閣上一隻雕花繪彩花鳥大理石四角鼎出神,唐氏腳步聲略放重了些,走到近前,他才反應了過來。
葉宇軒臉上似略過一抹尷尬,轉瞬而逝,站起身來施禮道:「昨兒在母妃宮中聽聞府上尋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少爺,母妃高興的直抹淚,嘆道當真是好人有好報,郡王妃這些年吃齋念佛終於感動了神明。因是昨兒消息傳進宮裡時,宮門都落了匙,故此今兒一早宮門一開,母妃便遣了我來道喜了,只怕是攪擾了郡王妃休息吧?」
唐氏聽葉宇軒這樣說,心中倒略信了幾分,畢竟她和唐貴妃也算有那麼點親戚關係,且每年進宮也會見上一面,唐貴妃對她歷來也算關心敬重。
且昨日郡王府鬧的動靜大,接回瓔珞姐弟,皇帝又立馬令蘇景華襲了三品果毅將軍的武職,這樣雙喜臨門的大喜事兒。
本來也該郡王府給各府都下帖子,邀請了過來辦個宴席什麼的也宣布下此事,可念著臨近年關,這時候辦宴席不大方便,郡王妃和祁陽王商量後便將宴客的事兒放到了年後。
不過其實自昨日下午起,祁陽王府便陸陸續續地收到了各府送來的賀禮。
而歷來前朝和後宮便是息息相關的,皇帝昨日都表明了態度,後宮也確實會跟著有所反應,想必今日陸陸續續也該收到後宮各位主子們的賞賜了。
不過應該都是各宮派了小宮人來傳送了東西便好,唐氏並沒想到唐貴妃會一早派了七皇子親自前來。
只有兩家的親戚關係在,唐貴妃比旁的娘娘們略熱情在意一些,也是說的過去的。
故此唐氏便笑了起來,道:「勞娘娘惦記著了,七皇子殿下請坐。」
葉宇軒撩袍重新坐下,難免寒暄一番,唐氏關切了唐貴妃最近的身體心情,葉宇軒笑著答了,才道:「說起來,府中的小少爺和我也算是表兄弟了,不知小少爺現可在府中?也好讓我見上一見,免得以後在哪裡碰上了,倒不認得,豈不是惹了笑話?」
唐氏和七皇子並沒有接觸過,只是聽聞七皇子行事跋扈,頗有些高傲不羈,可她今日卻瞧著七皇子分明是個極知禮謙遜的人,聽聞他提及蘇景華,見他願意這樣提攜著蘇景華,唐氏也是歡喜的,面上有慈愛的笑意,道:「殿下今日來的不巧,一早郡王便帶他出城去拜訪族長了,只怕要天黑才能回來。」
葉宇軒面露惋惜之色,道:「如此只能等宮宴時再見見這位表弟了。」言罷,頓了下,又道,「方才一路走來,瞧著四處落了雪,郡王府卻也是一步一景,分外妖嬈,不知可否容我在園子中隨意逛逛再回宮去?」
唐氏一愣,可卻也未曾多想,只以為葉宇軒是在宮中憋悶的慌,頭一回來郡王府,難免新鮮,又不想早早回宮,便想逛逛郡王府的園子,頓時便笑著道:「這有何不可?晚晴,你帶七殿下到園子中隨意走走。」
葉宇軒便站起身來,笑著又行了禮,這才跟著晚晴出了暖閣。
葉宇軒今日前來郡王府不過身邊帶著兩個小太監罷了,這會子三人跟著晚晴到了花園,葉宇軒裝模作樣的四處瞧的風景,那個子矮的太監卻趁機道:「殿下,奴婢都打聽好了,那位大姑娘如今就住在飛雪院中,飛雪院就在郡王妃千禧園的東北邊兒上。」
葉宇軒點了下頭,衝著小太監施了個眼色,小太監領會了意思上前沖晚晴道:「這處風景倒好,這瞧風景都講究個意境,咱們這麼些人跟著殿下,殿下也不得趣味。洒家瞧著前頭有個暖亭,從那邊就能瞧見這裡,洒家瞧姑娘身上穿的也單薄,不若和洒家二人到那暖亭中呆著,咱們也能偷個懶,殿下也能好好賞賞風景,晚晴姑娘覺得呢?」
畢竟是宮中的人,晚晴難免要給兩分面子,見小太監說的在理,且葉宇軒也是面色不佳,不願人跟著的樣子,便點頭應了。
到了小亭,先時晚晴還能分神留意下葉宇軒,可小太監有意無意總擋著她的視線,兩個小太監又頗有些能說會道的能耐,沒片刻便把晚晴哄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連葉宇軒何時沒影了都沒發覺。
而今日瓔珞起來便知道了郡王妃免了她去請安的事兒,可今兒是頭一天晨昏定省,瓔珞雖知道郡王妃不在意這個,疼愛著她,可卻不想縱著自己沒上沒下的,郡王妃對她好,她便要對郡王妃更好才對。
郡王妃重掌中饋,吩咐下去的頭一件事兒便是給飛雪院先收拾出小廚房來,郡王妃一聲令下,昨兒下午瓔珞便用上了小廚房。
睡前,瓔珞進小廚房親自熬上了一鍋羊肉羹,待睡下便封了火,已在廚上文火燉了一夜。她起身後,讓妙哥去盛了一碗來嘗過,味道十分不錯,便令紫夢將羊肉羹裝好盛在湯盅里,放了個小食盒,穿了斗篷帶著妙哥往飛雪院去。
這會子天色早已大亮,天上還零零星星的落著雪花,瓔珞一路走著,一面和妙哥瞧著被雪色覆蓋的亭台樓閣,小橋假山。
千禧園的外圍倒是栽種了一圈的臘梅,如今有一片開的正好,風雪微卷,帶著梅香撲面而來,呼吸著微冷卻清新的令人頭腦清爽的空氣,笑著道:「這梅花夾了風雪的冷香倒是好聞的緊,也不知祖母能不能調弄出這等香來。」
妙哥提著小食盒跟在瓔珞的身邊,揚眉道:「姑娘一會子親口問問郡王妃不就知道了,郡王妃那麼疼寵姑娘,便是天上仙子用的香,只要姑娘喜歡,也是能調出來的。」
瓔珞不由回頭瞪了妙哥一言,道:「你這丫頭如今卻是說話越來越輕狂了。」
她言罷,妙哥吐了吐舌頭,還沒來得及反駁,突然卻聞一道突兀的聲音從頭頂響起,道:「你喜歡冷梅香?」
那聲音響起的太是詭異突然,妙哥驚地往後退了兩步,連尖叫都忘了,險些將手中的食盒丟飛出去。瓔珞也是駭了下,本能也退後了一步,接著就覺眼前人影一晃,從頭頂的遊廊頂落下來一個人,轉眸間已站定在了她的身前。
瓔珞定睛去瞧,只見那人穿著件墨色的錦緞箭袖袍,袍子上極為素淨不曾繡什麼花紋,只襟口袖邊兒卻滾著一圈銀灰色繡銀絲雲紋的鑲邊。腰系玉帶,墨發高束,插著一支血玉髮簪,通身的氣勢逼人,可不正是七皇子葉宇軒嘛。
瓔珞有些吃驚,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葉宇軒,不過好在她的心理承受力一向都很強,轉瞬便回過了神來。
那廂妙哥卻不好了,她先是嚇傻了,這會子見不是大白天撞鬼,反倒是內宅進了外男,頓時張口便要尖叫,好在瓔珞反應及時,捂了妙哥的嘴,道:「這是七皇子殿下,還不見禮。」
說罷鬆開手沖葉宇軒福了福身,笑意盈盈的見禮道:「未知七皇子來府,丫鬟無狀,失禮了。」
妙哥這才忙忙跟著面帶狐疑地行了禮。
瓔珞對葉宇軒其實並不討厭,相反對這少年郎她如今挺有好感的,原因無它,只因之前葉宇軒不曾強迫她,不久前又在京兆尹衙門中幫過她。當時瓔珞仔細回想了下,葉宇軒還真沒少幫她忙,且作為皇子,還是受寵的皇子,瓔珞覺得葉宇軒的真性情頗為難能可貴。
此刻她面上帶著笑意,倒是十足真心的,她並不知道葉宇軒是刻意在此等她的,不管怎麼說,巧遇重逢都是一件令人驚喜的事兒。
葉宇軒豈能瞧不出瓔珞的真心實意,想到一直以來自己都不受這丫頭待見,每次都吃盡了各種暗虧,且每每她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葉宇軒倒有些不適應瓔珞此刻的友好態度。
他站著沒動也不說話,瓔珞有些奇怪,四下瞧了眼,見半個人影都沒有,不由更是奇怪了,道:「殿下怎麼這一大早的在這裡?」
葉宇軒這才驚醒過來,他其實今日來祁陽王府前並不知道瓔珞就是祁陽王府新認回來的孫女。
他只是聽聞祁陽王府認回了一個孫女一個孫子,年齡又和瓔珞姐弟相符,加上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打探瓔珞姐弟的下落,偏半點痕跡都沒查到,他們姐弟二人從定安侯府出來便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竟然再不見了蹤跡。
葉宇軒覺得若非有人刻意抹掉了姐弟二人的行蹤,不可能會這樣,而能做到如今乾淨利落隱藏兩人的必定不是一般人。
更有,通過京兆府的案子,葉宇軒斷定了瓔珞姐弟應該是有預謀的離開了定安侯府。可好端端的,他們姐弟倆又為何會這樣做呢?
兩姐弟一消失,這邊祁陽王府便突然多了一雙孫兒,而且年齡上還都吻合,結合這幾點,葉宇軒雖然沒見過祁陽王世子,並不知道蘇景華和祁陽王世子容貌相似,他也有幾分肯定,瓔珞姐弟便是祁陽王府認回的血脈。
故此今日一早他便等不及來郡王府中驗證,此刻見果真如此,葉宇軒心中的擔心消散後,倒覺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道:「爺奉母妃的命來賀郡王府添丁,不想早早回宮,便逛逛郡王府的院子,倒不想竟遇上了你。」
瓔珞那日在京兆尹門前讓蘇景華寫給葉宇軒的字條上,不過寫著,欠人情債三,落款是穗州舊友。
葉宇軒在穗州時幫她教訓過蘇瑛玥,還幫她將欺負蘇景華的小廝丟到了蘇定文面前,在京兆尹那回卻是他第三回幫她。
那字條遞上,葉宇軒自然便知是她令人送的。知道她沒事兒,也免了擔心。
不過那字條上瓔珞並未寫她的去向,故此瓔珞就沒想過葉宇軒是專門在此等自己的,她真以為今日一遇乃是意外,想到葉宇軒曾經的放手,再想到若葉宇軒這般人,身邊的女人都像花花草草一樣,不要太多,對女子也就是三天熱度,只怕這會子早便將放下那點心思了。
更何況,人家好歹幫了自己幾回,沒有見面就甩臉子的道理,來者是客,故此瓔珞便也沒急著迴避,笑著道:「七殿下要逛園子可不是這個方向,想必是摸錯了路,祖母沒讓人給七殿下帶路嗎?我讓我這丫鬟引殿下到園子裡去吧。」
葉宇軒卻不接瓔珞的話,反倒目光一掠瞧向了妙哥手中提著的食盒,道:「提的什麼東西?」
瓔珞回頭望了眼,道:「是我給祖母帶的羊肉羹。」
葉宇軒卻驀然轉身動作自然地撩袍坐在了抄手遊廊旁的美人靠上,沖妙哥吩咐道:「拿過來。」
他到底是天璽帝寵愛的皇子,渾身自有一股皇家威儀氣勢,那命令又理所當然,不容拒絕,妙哥不自覺便躬身上前,將食盒雙手碰上。
葉宇軒毫不客氣地揭開食盒上的蓋子,順手便將裡頭放著的粉彩雙耳牡丹蓋碗湯盅端了起來,將食盒蓋子往妙哥懷裡一丟,掀了湯盅蓋碗,一股濃郁的香氣便飄了出來。
葉宇軒挑了挑眉,抬眸瞧了眼站著的瓔珞,道:「你做的?聞著不錯,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言罷,倒是半點都不客氣,抬手便將湯盅湊至唇邊一點點用了起來。
瓔珞目瞪口呆,眨了眨眼才相信,堂堂皇子竟很稀罕起了一碗湯,干起了在人家家中半道截胡搶吃食的荒唐事兒。
反應過來,便禁不住呀了一聲,上前一步欲阻止,可見他湯汁都進了口,便又頓住了腳步,有些鬱結地瞧著葉宇軒。
葉宇軒抬眸瞧了眼瓔珞,將她的不樂意看在眼中,心情卻莫名大好,道:「不是說欠了爺三回人情?吃你一口湯都不樂意?」
瓔珞瞧著葉宇軒,卻見果然是少年郎,幾個月不見便就變化良多,他五官本就生的不俗,如今陰柔卻又不乏英氣的五官,映襯著遠處的點點紅梅,平添了魅惑邪肆,又似一下子就褪去了少年的稚氣和青澀,瞧著那長眉飛挑的樣子,竟頗有幾分不怒而威,令人不敢反駁的氣勢。
這種氣勢不再是因他的身份之故,而是自內散發的,自身的氣質,瓔珞詫異於他的這種蛻變,卻是乾笑兩聲,忙道:「哪裡,哪裡,就是為祖母準備的湯,肉煮的難免爛了些,怕殿下用著不習慣。」
瞧她那樣兒,葉宇軒心裡更舒坦了,道:「用湯匙攪了下,嘗了嘗燉的糜爛的肉,卻覺半點膻味都沒有,只剩下滿口酥香,禁不住贊道,「沒想到你手藝這麼好,不必擔心,爺吃的很習慣。只是用了郡王妃的吃食,倒害的郡王妃沒了早膳,極是不好。」
瓔珞心道,既然知道極不好,你還幹這等半道兒截胡的事兒?
面上卻掛著笑,道:「不值當什麼,這湯還有,再予祖母盛一份便好。殿下是客人,自然該先緊著客人。」
誰知她言罷,葉宇軒便瞧向了妙哥,道:「沒眼力見的丫鬟,既然還有,還不快回去盛了送過來,還等著主子催促不成?」
妙哥被他吼了一下,只覺葉宇軒眉眼間淨是暴戾陰邪之氣,駭地忙應了聲,迷迷糊糊便轉身提著食盒去了,走了幾步才想明白,方才瓔珞就只是說湯還有,可沒說讓自己回去盛啊。
一時間她又頓住了腳步,偷偷回頭瞥瓔珞,瓔珞一陣無奈,料想葉宇軒也不會將自己如何,便沖妙哥點了下頭,道:「快去快回。」
妙哥這才忙腳步匆匆地去了,葉宇軒卻哼了聲,沖瓔珞抬了抬下巴,道:「坐。你這麼站著,爺和你說話費勁。」
瓔珞無奈,可對葉宇軒的難相處也不是頭一回見識,索性在他身邊坐下,道:「殿下有話和我說?」
葉宇軒卻又哼了一聲,反倒扭了頭,只兀自用著湯。瓔珞有些好笑,知道葉宇軒這是擺架子非要自己先開口說話,也沒心思和小屁孩多計較,便道:「這湯殿下若是用著還可口,回來我寫了方子托人給殿下送過去?」
葉宇軒這才看向笑意盈盈的瓔珞,目光盛亮,道:「還算你這臭丫頭有點良心。」
瓔珞一陣無語,心說,臭丫頭,這算什麼稱呼?自己本是臭小子,倒罵旁人是臭丫頭,豈不知自己的年紀可比他大的多呢。
&題外話>
今天還要去醫院,保險期間,妞們下午五點來刷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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