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這叫清潔費?
「爾等皆有技藝在身,未有好體格,想做殺才都不成。但以前爾等混在廂軍做活,雖不得飽腹,總有吃食。州衙既革了爾等廂軍之身,卻不能讓爾等吃不上飯。是以,將爾等分到州衙工曹,再分些土地予爾等耕種,皆為本州公田,皆十稅一。遇荒年不稅,不可私自抵押交易,違者刺配西夏邊境。
地是州衙公田,有官吏奪田,則罷官吏抄家產,有大戶膽敢奪田,本官必叫他破家滅門。這一點,爾等必要謹記。哪怕本官離了杭州,本州有這樣的事發生,也一定會想辦法叫人付出代價。因為那不是欺壓爾等,乃是欺壓本官。但有此等事,爾等必要想方設法通告本官,本官必不讓鼠輩好過。
爾等閒時可以在家耕作,耕作之餘,可以憑著技藝賺些錢財貼補家用,官府不管。若是本州有架橋修路之需,爾等需前來做工。此事州衙已有章程,做工之時一日兩餐,一餐稀飯,一餐乾飯,且發給錢財,乃僱傭爾等與本州做工。此事與公田一般,若有官吏膽敢貪瀆爾等苦力錢,來告本官,本官必不讓他好過。」
王言的話音才落,這些手藝人就嗡嗡嗡的聒噪起來,有懷疑,有期待,很複雜。
目前來說,王言其實是不得民心的。因為他沒有同百姓太多的接觸,沒有什麼為民做主的事被傳頌。
但實際上他確實做了不少的工作,只是收拾了那麼幾家大戶,肅清了一遍州府官吏,就平反了很大一批冤假錯案,給很多求告無門的人做了主。
可是杭州的知州是范仲淹,王言在民間確實很有名聲,但到底還是不比范仲淹的。他是屬於在范仲淹的領導下做事,最終收穫民心的還是范仲淹,而他本身收穫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他更多收穫的,還是官吏的心,還是豪門大戶的心。因為信息的不對等,廣大的百姓不知道王通判的威力,他們卻是清楚的。而且說到實處,相比范仲淹,他們更加的害怕王通判。畢竟杭州統治階級的人,包括士子在內,他們都很清楚的知道,王言已經把范仲淹架空了,現在的杭州是王通判做主。
並且是歷年來所有州官之中,權力最高的一個,無人能比
王言沒有在意百姓的嗡嗡嗡,只是擺了擺手,自有官吏帶他們離開。隨後,王言便在城外架起了爐子,燒水泡茶,同一些大著膽子過來的士子們聊起了天。
問的最多的,其實還是新書院的問題,士子們當然更這種事。
王言也沒什麼隱瞞,把已經定出來的規劃告訴了眾人。書院定名『西湖書院』,劃分了眾多區域,小班授課,大班講座,以及他早先說的能容納千人的大堂,此外還有校場之類的。其他山石曲水造景,更是不必多提。…。。
最重要的,則是要建一個藏書樓,供人閱讀。
整體而言,還是很受歡迎的。只有士子們明白,王言為了給大家提供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到底做了多少。畢竟他們之中,過往還算有幾分名頭的,比較豪爽的士子,已經在去往西夏邊境的路上
聊著聊著時間也便過去,跑步進行裁汰的廂軍也開始稀稀拉拉的有人回來。
小吏按照先後順序進行著登記,最終五百餘人,合格的只有一百二十多人。那些不合格的人自是不必多說,是小兵的就直接分地,是軍官的,那就要調查調查再說了,可能有的人能留下種地,還可能就要被發配邊境了。其他士兵的評價,是一個重要的參考項。
王言對別人的要求從來不嚴格,貪了些錢財,在這種環境下無可厚非。數目不太多,對手下也還不錯,沒有禍害別人,基本上是可以忽視的。反之當然不行,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廂軍本就是受州衙轄制,王言作為實際上的一把手,且不說他本身的通判職權就是跟知州重合的,處理地方廂軍,自然是一點兒毛病沒有。只要給政事堂、樞密院兩邊上了公文,告訴人家一聲就是了。
至於廂軍從上到下的軍官,高級軍官需要樞密院派遣,數目眾多的中下級軍官,則就是本地人擔任。王言要高級軍官也沒用,能被派來出任廂軍軍官的,不能說的太絕對,但絕大多數都是廢物,這是一定的。所以他只要任命了中下級軍官,隊伍也就帶起來了。
派遣來的軍官不懂事兒,王言也會非常友好的給人送去邊境的。他期盼著,再有一個狄青出來。真有狄青的能耐,其他的一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被原諒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王言將本州的所有廂軍全部調遣到了錢塘,整體裁汰了一遍。最終留下的正兵,只有五百餘人。
而王言跟范仲淹商討過,廂軍要保證戰鬥力,要擔負起維護本州治安的責任,人不能太少。所以最終杭州廂軍的編制,被定在了一千之數。
裁汰廂軍是解決了一定的冗員問題,但是卻沒有解決冗費的問題。因為編練之後的廂軍,經費還是一樣的,甚至還稍稍高了些,這是因為大幅度的提升了待遇。
至於州縣衙門的冗員,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當然王言也已經在之前就處理掉了。但是大宋雖然沒有占領全部地盤,卻也是不少,全國所有的州縣加在一起,就是一個大數目。而且這麼多年過來,各種的科舉考試進來的,蔭補的,榮寵的,宗室的,哪怕沒有差遣,到底也是官身,那就要發錢。這才是冗員、冗費的大頭。
冗兵,是因為兵員戰鬥力不足,打不起勝仗,養兵耗費的錢糧還多。要是總能打勝仗,總能搶來財富,百萬大軍也不多的…。。
杭州人口三十萬,養一千個正兵,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一千人也足以擔負起,保衛全境安全的任務。畢竟各地方都還有衙役、捕快,這些人維護地方治安,再有廂軍鎮壓地方,基本問題不大。
當然,廂軍的經費問題,肯定不能是靠三十萬人口解決,而是如同王言之前早都同范仲淹商量好的,要靠商人解決。儘管這些商人之家,為數眾多的,都經營著欺壓別的數目眾多的貧窮百姓發財的業務。
現在,就到了他們以為的,王言欺壓他們的時候了
當正兵訓練一個月以後,州衙之中也終於出具了一份規模比較大的商戶名單。這份名單,是由各縣城統計,最終報上來,又經過了州衙官吏覆核確認,這才得出來的。
而在名單確定以後,王言下發了通知,要名單上的所有人都來錢塘,他要跟這些人商討一下杭州的未來。他們也確實可以代表杭州,生意做的大,地就一定多,都是豪門大戶之家,成分複雜的很,牽連甚廣
因為人數比較多,沒有能夠容納如此多人的場所,所以最終決定,大家來一場野炊。地點就在西湖邊,遠遠的就能看到已經開工的書院建設,還有清理西湖的工作。
為了防止暴曬,王言早都準備了許多的的涼棚。就是用麻布縫了好大的一塊,再用木棍、繩索固定,成了頂帳。
又準備了許多的桌椅,茶壺、茶杯之類,現場弄了好幾個大鍋,就地燒水泡茶。雖然桌椅頂帳全都很破,但是茶還行,都是龍井。屬於之前抄家的意外所得
為了方便幾百人都能看到、聽到,王言就站在中間。他踱步一圈,掃了一眼盯著他看的大戶們,隨即微笑著四方拱手。上百號人嘩啦啦的全都站起身還禮,如此一番過後,這才說起了話。
「就任已有數月,更是多次驚擾了在場的諸位,都是本官的不是,還望諸位見諒。」
在一片的不敢之後,王言繼續說道,「諸位都是忙人,本官也不耽誤諸位時間,直接說正事兒。今日找諸位雲集於此,皆因近來境內山賊群起。不為禍百姓,專行搶劫商隊之事,殺人越貨,膽大包天。商事,乃我生民所系,皆靠諸位行商事,或通南北,利我經濟。
然則山賊不靖,山道難安。是以山賊,一定要剿,不剿不行。近兩月我編練廂軍,裁汰不堪戰之人,又自民間招募,計得一千精兵。然則既是精兵,便要精細投入,凡軍餉、武備、吃食等甚巨,軍費開支甚大,且要長久維繫精銳,以州府之力實難支應。
故而今日邀諸位前來,便在於軍費開支。」
說到這裡,王言便停下了話語。
緊接著,便有人懂事兒的接上了話。
「王通判,精兵乃佑我杭州百姓之重器,我等安穩經營,更是全賴通判與州衙,還有精兵強將之庇佑。軍姿實乃小事,我等理當出資供養精銳,今日我等百人在此,每家出上三五千貫,再有州衙撥付,何愁養不住精銳兵士?」…。。
「此言差矣,通判所言在於長久二字。」
「如何差了?我等每年出他三五千貫,如何不能長久?便是禁軍之上兵,月俸不過一貫。如此月俸一千貫,吃食三千貫,武備維護一千貫,如何不夠?」
一幫人嗡嗡嗡的議論開來,但就是沒人問王言到底有何打算。
都不是傻子,就算是傻子,這裡也沒有他們開口說話的機會。雖然嗡嗡嗡,但是意見代表不過就是那麼幾十人,絕大多數都只有聽的份。
聽其話,明其意。他們知道,王言必然是有什麼想法,但是這個想法,按照王言過往的強硬作風來看,必定是要在他們身上砍一刀的。
在此前,等待各地商戶代表來錢塘的時候,一些人都已經碰了頭。甚至還有人使錢,找了衙門中人,想要探聽一下情況。可惜,經過王言肅清了一遍州、縣衙門,官吏作風大變樣,有膽子收錢,但是沒膽子告訴他們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所以現在他們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或者說是已經妥協了。因為他們開出的價碼不低,在場如此許多人,每家每年出三千貫,別說一千人,一萬人都養的起。在場的,都是能出的起三千貫的家庭,全是土財主
但是王言不說話,只是安靜的背著手站在中央,笑呵呵的看著他們討論。
如此過了一會兒,他們終於不再嗡嗡嗡,甚至幾個說話比較多的,心裡都開始突突了。
終於,有人承受不住,起身對著王言拱手:「卻不知王通判有何章程?」
王言滿意的點了點頭,是的,他就是讓人看出他的滿意,對那個說話的人友好微笑,擺了擺手示意其坐下。
他說:「每家每年三千貫,如此許多人,確能供養廂軍精銳戰兵。然則此非長久之計,再者,眼下便有人傳說我王言專門欺壓良善,若如此收了諸位錢財,豈不是更做實了王某不會做官,但行匪事。他人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到了王某身上,就成了搶劫一方。這如何能成?
我知爾等皆為有名的良善之家,扶危濟困,專行善事,從不欺壓百姓,奪人田產,踐人妻女,端是大善人。王言斷不能假剿匪之名,行此惡事,自絕於良善之民。
然則山賊要剿,不剿不行。軍費之事,迫在眉睫。是以本官與范公等商議,暫且擬定了解決辦法。在座諸位,皆我杭州大戶,爾等不同意,自是不能實行的。若爾等同意,那自然本州通行。現在說與諸位聽一聽,看看是否可行。
諸位經營商事,皆在城中。然則城中很有髒亂之處,諸君皆是派遣自家僱工各掃門前,丟棄廢物雖有處理,卻終不成體統。是以本官以為,杭州境內,可以增設清潔工人,專行城內清潔灑掃之事。可以僱傭孤寡,也算與其活路,也算是一樁善舉。既要增添人手,便要給付工錢,這便要諸位經商之家來出了。」…。。
王言話音落下,緊接著就有人捧場,咔咔咔一頓頌揚,如此好一通吹捧,這才又問了下去:「卻不知王通判打算如何收錢?」
「這個簡單,便按照爾等經營所得,總算出一個數目來,梯次收費。比如一百貫,收十貫。一百貫到五百貫,收五十貫。當然本官所言乃是虛數,本官不通商事,具體收費細則,還要有司衙門仔細擬定。今日只是先與爾等說一說,聽聽爾等的意見。」
終於圖窮匕見,該死的王言真掄起了刀子放他們的血,連先前客氣的『諸位』都不說了,張嘴閉嘴就是『爾等』,實在欺人太甚
涉及到自家的錢財了,當然沒有人是傻子。這哪裡是收什麼清潔費,這是加商稅啊
上百人聚在一起,竟是一時的沉默無聲。
終於,安靜許久以後,有人站起了身,對著王言拱了拱手,有些遲疑的說道:「通判此舉,怕是有些不妥啊」
這句話說出口,就看到外圍站著的小官,趕緊的拿出了炭筆,就著裁紮起來的小本本開始寫
但是這人並不知道,也沒注意,其他人也是一樣,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在王言的臉上。
這人吞吞吐吐的話還在繼續,「若加派人手,專司清潔灑掃之事,怕是用不到如此許多錢財。即便即便要在這清潔錢之中,多出供養廂軍呃精銳戰兵,亦是用不到用不到如此許多錢財」
這人說的客氣,但是有人並不客氣,直接就是拍桌子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我看王通判這是假清潔之名,行加征商稅之舉。通判如此行事,不怕我等告到京城嗎?從未聽聞,有哪一州的通判,有私加稅賦之權。通判好大威勢,我等莫不敬服,然則此舉終究欠妥,還望通判三思。」
有人腦袋大,率先對王言開了炮。自然有更多的人選擇跟上,都大聲的表示了他們的反對意見,強烈譴責王言如此行為大逆不道。
確實,收稅是皇帝的權力,下邊的官員不能動,這是底線。所以王言沒有加稅,他徵收清潔費。
終於等到眾人都嚷嚷的差不多了,王言雙手下亞,待到眾人安靜下來以後這才說道:「本官首先要申明一點,此乃清潔費,並非加征商稅。
不過方才本官便說了,諸君不同意,此法便不能通行。現在看來,確是本官草率了,什麼費都不重要。諸君既不同意,此事便權且作罷。因為如此小事,要諸君遠途趕赴錢塘,是本官的不是,便散了吧,諸位一路順風。」
王言沒有再多說,對著眾人客氣的行禮,便先離開。
上百號人聚在一起,互相看過來的眼神中,有幾分得意。人多力量大,王言再牛逼,在他們眾人面前,不是也要退避三舍麼
他們一時都沒有注意到,圍在四周的許多官吏,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甩了甩因為快速書寫記錄而有些僵硬的手,默默的將小本本收到了懷中,還要拍一拍才放心
范仲淹難得給王言倒了一杯茶,捋著鬍子,含笑問道:「子言如何思想啊?」
「早已料到,事在人為,走著瞧。」王言對著范仲淹挑眉,喝起了茶水。
范仲淹哈哈笑:「你這是剜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不好辦啊。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要有山賊下山,破家滅門了?」
王言並不隱瞞,點頭說道:「正在統計,待學生看過以後,選一家惡貫滿盈的。」
「不能事事都指望著用刀兵解決,此舉實在弄險,若反噬了自身,你王子言此生可是廢了。」
「范公也看到了,如何能靠鼓唇弄舌說服此等鼠輩甘願掏錢?不殺不行啊。先殺一家遠一些的,再把眾人召來看看。若不同意,學生變只得如同先前一般整治他們了。」
「小心為上,真到了那一步,你可是危險了。動作要快,否則鬧到了朝堂,你我二人難逃貶謫。」
「范公安心,學生有數。」
王言並不寄希望於殺一家人就能解決問題,但是總要先緩和一些,殺一家試試看。如果不行,他就只能大興牢獄。
鈍刀子割肉是好的,但是他這一刀沒法再鈍了,必須得狠狠的割,乾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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