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途 第一百三十二章 栽了一個大跟頭

    郭子興並未下令抓捕馬秀英，是以她仍可以在元帥府來去自由，她要離開，士兵還真不敢攔下，都猶猶豫豫地望著郭天敘。

    郭天敘原本是想看到馬秀英驚惶不安甚至對自己求饒的模樣，結果人家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瞧他一下，直接把他當成空氣，他很是不甘心地道：「馬秀英，朱元璋謀反是死罪，你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我夫君有沒有謀反得義父了算，大公子還沒資格替義父決斷。」馬秀英根本不給郭天敘完話的機會，毫不客氣地打斷道：「如果義父沒有下令定我和夫君的罪，就請大公子讓一讓。碽兒，我們走！」

    「站在！我大哥讓你走了嗎？」先前還灰溜溜離開的郭天爵狗站在郭天敘身邊仗人勢地吼道，在他眼中馬秀英再厲害也敵不過郭天敘和一群士兵，此刻他只想趕緊把李碽兒弄到手，哪肯讓兩人輕易離去，跳出來對大張氏討好地諂媚道：「母親，府里的庶務都是您在主持，孩兒想向您討要一個丫鬟。」

    「嗯，」大張氏視線落到郭天爵拼命暗示的李碽兒身上，微微皺眉，從見到李碽兒那天起她就嫉妒這個女子妖媚無比像個狐狸精，深恐馬秀英會把此女獻給郭子興，若是現在趁機把人給了郭天爵，以後郭子興總不好意思打自己兒子女人的主意。想到這裡，她便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道：「你這丫鬟看著還不錯，不如送給天爵做個通房丫鬟吧。」

    以前郭天爵就在大張氏面前提了無數次想要李碽兒，大張氏耳朵都快聽起繭了，但那時朱元璋深得郭子興信任，馬秀英也總是很剛硬地以李碽兒不是府中奴僕為由擋了回去。現在朱元璋失勢，馬秀英亦是秋後蚱蜢蹦不了幾天，大張氏不相信馬秀英還敢拒絕自己這個元帥府當家主母的要求。

    形式比人弱，馬秀英確實不好直接反對。她正在想辦法拒絕，李碽兒突然顫聲支吾道：「奴婢服侍著姑爺」

    馬秀英怔了怔，看到李碽兒一臉害怕、羞澀、慚愧以及無助的模樣，眼中的不可思議變成瞭然，想了想，面無表情地對大張氏道：「夫人，不是我不答應，只是李碽兒已經是我夫君的通房丫鬟了，再送給天爵實在不妥。」

    「不可能！」郭天爵妒恨地大叫，想不到朱元璋已經把這朵嬌花摘了。他心裡直後悔自己為何不早下手。

    「難道我夫君收個通房丫鬟還要敲鑼打鼓通知四公子一聲？好吧，下次再有這種事，我會讓人告知四公子。」馬秀英嘲弄的笑容配合譏諷的語氣簡直恰到好處，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流露出古怪的表情。

    「馬秀英，你這個賤」郭天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被這番話氣的還是懊惱李碽兒被人搶先得到，他剛要破口大罵就被馬秀英冷颼颼的眼神駭住，最終還是沒敢把罵人的話出口。

    「難怪看著燥眉燥眼的，原來是個專爬主子床的賤貨！」大張氏鄙斥一聲，她嘴裡罵著李碽兒，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馬秀英。想到不管李碽兒跟了誰反正郭子興都沒機會了，心裡才稍微舒服一，像趕蒼蠅一般趕走兩人。

    樹活皮、人活臉，對於整天裝模作樣把婦德掛在嘴邊的大張氏來，不管李碽兒跟朱元璋是什麼關係，只要她背上了朱元璋通房丫鬟的名聲，大張氏就絕對不準郭天爵收進房讓人笑話。馬秀英知道自己賭對了，但她實在高興不起來，她瞟了李碽兒一眼，昂首離去。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廚房，路上沉默不語。直到聽到身後傳來低泣聲，馬秀英回頭一看，李碽兒正在抹眼淚，她心裡猛然升起一股煩躁，諷刺道：「碽兒，我剛才的話讓你名聲受損了，可是我要不那麼就得把你交出去。你若是願意服侍郭天爵，我現在去解釋還來得及。」

    「不，不，奴婢不願意服侍四公子」李碽兒抬起頭，淚痕漣漣地張著嘴欲語還休，「夫人都是為了救奴婢才這樣，奴婢不敢埋怨夫人」

    是不敢不是不會，一字之差意思就是天壤之別，明李碽兒心中還是埋怨馬秀英。

    現在在乎起名聲來，剛才又何必出讓眾人誤會的話。馬秀英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她自詡聰明過人，卻在李碽兒這裡栽了個跟頭。僅從字面上講李碽兒作為丫鬟服侍朱元璋沒錯，但其他人不會這樣想啊。這個時候馬秀英如果還把李碽兒交出去，無疑就是在打朱元璋的臉，也給自己攬上不能容人的妒婦名聲，所以馬秀英不得不順著李碽兒的話承認她的身份。最讓馬秀英苦惱的是，在這個時代，女子最重名節，無論是李碽兒在誤導眾人，還是她當眾承認李碽兒是朱元璋的通房丫鬟，她都必須給李碽兒一個交代，讓原本搪塞大張氏的話成為事實。

    只是不知李碽兒哪來的信心相信朱元璋能夠安然渡過這次劫難。在這一上馬秀英還是很佩服李碽兒的魄力，敢把未知命運賭到貌似潦倒落魄的朱元璋身上，沒看曾經和朱元璋有曖昧關係的郭大丫一聽朱元璋出事，馬上縮回屋裡，面都不露，更別提幫忙向郭子興求情的話。

    馬秀英卻不知是她的態度給了李碽兒信心，若她驚慌失措，李碽兒肯定會為自己謀退路。然而李碽兒看到馬秀英不急不躁，若無其事，還有心情取食物就知道馬秀英已有辦法救出朱元璋。這個時候她表明立場方能更進一步，即使賭錯了她也不懼，有郭天爵那個二世祖在，大不了她獻上清白之軀，相信郭天爵一定能護她周全。

    想到這裡，李碽兒愈發哭得傷心，她必須在朱元璋和郭天爵之間選擇一人委身，可恨這兩人都不是姚天僖。

    「那你給我句實話，你究竟是何打算，若你不願服侍郭天爵，就只能留在府中當我夫君的通房丫鬟了，若你也不甘心做人妾侍，我現在就想辦法送你離開或是給你找戶好人家嫁掉。」馬秀英百味雜陳地嘆了口氣，乾巴巴地問出其實一也不想知道結果的問題。她很清楚李碽兒若有心出府，怕是早走了。

    李碽兒眼中含淚，咬著唇低語，「奴婢過要報答夫人的救命之恩，願意一輩子侍候夫人和姑爺。」

    「我明白了。」馬秀英意味深長地瞥了李碽兒一眼，事態果然朝著自己最不情願看到的方向發展。李碽兒雖然沒有明，可她那句願意一輩子侍候姑爺的話已經表明了心跡。

    李碽兒臉上布滿紅暈，低下頭遮住了閃爍的眼神。

    回到自己的院子，馬秀英便讓李碽兒下去歇息，她匆匆跑進內室，迫不及待解開衣服，胸口紅腫一片，有些燙傷的水泡已被磨破，裡面的組織液流出來，把褻衣和皮肉粘連在一起撕都撕不掉。

    遜影進屋稟告影衛的安排，正好瞧到這一幕，她看得怵目驚心，連忙追問馬秀英為何被燙傷。

    馬秀英吸氣呲牙，「大張氏和郭天敘守在廚房不准我拿食物，我只好把這幾張蔥花餅藏在懷裡帶出來。」

    遜影又氣又痛，眼淚滾滾而出，「李碽兒是做什麼的，她怎麼不知幫您拿食物？您看您都傷成什麼樣了。」

    「李碽兒啊」馬秀英眸子暗了暗，皺眉把大張氏的話和李碽兒的心思告訴遜影。

    遜影跺腳，「什麼？就算她不願意跟郭天爵也不能出那樣的話啊，分明是讓人故意誤會。還有您怎麼能承認她是姑爺的通房丫鬟呢。現在被她賴上了，這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事已至此，我總不能逼她去死吧。當時那種情況下我若不順著她的話拒絕大張氏，郭天敘就會要走她，別人會認為我是把八哥的女人送出去，丟臉的反而是八哥。其實她不這樣我也會想法保全她，可她偏偏這樣，唉」馬秀英無可奈何地道。若是她能聽從陸倩的勸一開始就不管李碽兒的死活也就不會造成如今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可是事情如果重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選擇救李碽兒，因為她的良心準則不允許她見死不救。

    再一個巴掌拍不響，李碽兒會起這樣的心思定是因為朱元璋有所暗示。兩人眉來眼去已久，馬秀英本想找個機會讓李碽兒出府，可還未等她有所動作，就發生了今天的事情。如今事情都擺到明面上，她現在是無論如何也不出讓李碽兒離開的話了。

    「夫人您就是太善良了，難道真要讓姑爺納了她？這個女人心懷不軌，您救了她、收留她，她不僅不感恩，還把主意打到姑爺身上，她今天的話分明是逼你您還不如答應郭夫人把她送給四公子」遜影對馬秀英的心軟怒其不爭。李碽兒都要搶她的夫君了，她怎麼還能幫李碽兒話。

    馬秀英心裡堵得厲害，悶悶地道：「郭天爵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我縱使再不喜歡她，也不能把她推進火坑。算了，這事還沒徹底定下來，以後再，你先給我弄盆水來洗洗傷口。」

    遜影連忙找來溫水葛布，輕輕擦拭了半天才慢慢揭下褻衣，又把準備好的金瘡藥一塗抹在馬秀英傷處，邊擦邊哭，「夫人，以後給姑爺備食物的事讓奴婢去辦，您就別去了。」

    「沒事，看著嚇人，其實沒那麼嚴重。」馬秀英忍痛安慰遜影。見她哭得如此傷心，馬秀英都懷疑被燙傷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