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底下的陰影之中,江耀摸出一根煙來給自己點上。
母親袁秀花不過剛剛四十出頭,後面的人生還長著。
江耀父親早已經不在,而他自己,現在這種情況之下,也根本沒有辦法一直陪在袁秀花的身邊。
她與那個曾大壯之間,如果真的情投意合,能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幸福家庭,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為人子者,江耀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幫她把一下關,讓她不至於所託非人。
以他所掌握的秘術,如果用在曾大壯的身上,根本無需兵仔下手,都可以讓其自己迷迷糊糊走到這裡來。
只不過,一想到這傢伙有可能成為自己後爹,江耀這心裡有點彆扭,總感覺不好對他下手。
另外,惑心的主要作用是迷惑人,並非催眠。
被惑心迷惑住之後,人的神智都是迷迷糊糊的,整個人就如同牽線木偶一般,江耀說什麼就是什麼。
在這種狀態之下問出來的東西,有很大可能只是江耀想要聽到的結果,並不一定就是目標心裡的真實想法。
從袁秀花目前的狀態來看,對於江耀殺人被通緝之事,她應該還並不知情。
畢竟,她打工的地方距離她們老家實在有些遙遠。
江耀知道她在坦洲鎮的這美都化妝品廠上班,是因為母子兩人之間本來就曾有過聯繫,至於其他人,想聯繫上這邊打工的袁秀花,那還真不是容易事情。
一根煙抽完,還沒見到兵仔歸來,想了想,江耀起身向著美都化妝品廠作為宿舍的民房那邊走去。
這一片區域之內,工廠雖然不少,但規模大的卻沒有幾家。
如同美都化妝品廠一般,租了外面民房當做宿舍的工廠,數目不在少數。
自己身上背著不少案子,凡是人多的地方,為了避免某些意外發生,江耀都是儘可能的保持小心謹慎。
宿舍所在的這片民房區域,白天無事的時候,他和兵仔兩人喬裝打扮了一番,已經來踩過點,附近轉悠了好幾圈。
不過那個時候,因為是上班時間,這一片根本見不到什麼人。
現如今這個時候,不少打工人都已經下班回到了這邊,穿著不同廠服的男男女女,街道上面隨處可見。
賣煎餅果子的,賣臭豆腐的,賣各種小玩意兒的,各種攤販應有盡有。
才走到這附近,便有各種叫賣聲傳入江耀的耳際。
隱於一棵綠樹下的陰影之中,江耀沒湊的太近,僅僅只是隔的遠遠的觀望著。
「小耀,小耀」
才稍微站了一會兒,母親袁秀花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眼帘之中。
或許是因為從宿舍裡面出來的太過於匆忙,她頭髮都還是濕漉漉的,上面還有著未擦拭乾淨的白色泡沫。
看她那個樣子,應該是洗頭髮洗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跑出來的。
曾大壯從沒見過江耀,僅僅只是從袁秀花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可就算如此,在江耀拿出這麼多錢讓其捎給袁秀花的時候,他依舊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回來之後,他找到袁秀花,把錢塞到她的手裡,又跟她說起那年輕人的相貌。
對江耀熟悉異常的袁秀花,自然第一時間就已經確定了江耀的身份。
她雖不清楚,自己兒子為什麼離家突然出現在這邊,但這對袁秀花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此刻的她,心中唯有一個想法,就是儘快找到自己兒子江耀,至於其他事情,她已經根本無暇顧及。
「秀花,等等我!等等我!」
「他沒在這一片,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處廢棄民居裡邊,離這裡還有些距離。」
「別激動,跟著我,我現在就帶你過去那裡!」
曾大壯緊跟在後面,也從那民房宿舍裡面跑了出來。
幾步趕上袁秀花之後,他一把將袁秀花拉住,提議道。
「這姓曾的,看著還算不錯,他應該是一回去,就找到了我媽,跟她說起了我的事情。」隔的遠遠的看著這一幕,江耀點了點頭。
不過他蹲在陰影之中,並沒有任何要現身的意思。
對於他而言,只要確定自己母親過的不錯就行。
自己現在一個什麼處境,他自己心裡清楚,冒然與袁秀花見面,只會打破她的平靜生活,給她帶去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就像現在,袁秀花與曾大壯兩人才剛剛離開,向著之前那棟廢棄民居所在的方向行去。
緊跟著他們後面,就有幾位附近遊蕩的路人以及擺攤的小販,神情有那麼一點不對,隱晦的使了個眼色之後,更有兩人轉換路線,直接跟了過去。
袁秀花也好,曾大壯也好,不過是普通打工人而已,根本沒什麼值得別人圖謀的地方。
稍微細想一下,他們的目的何在,江耀已經心知肚明。
「已經再也回不去了,國內這邊的環境,很難再找到我的容身之所!」縮在陰影之中,江耀面色複雜,他靜靜的看著袁秀花等人漸漸消失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程家滿門覆滅之事,看著雖是意外造成,但同一個晚上出現這麼多的意外,是個人都會覺得這不符合邏輯。
不過事情才剛剛發生,暫時應該還查不到江耀的頭上。
但他們縣城那邊小花園內的十多條人命,卻早已經扣死在了江耀的頭上,就算他再怎麼洗,都不可能洗乾淨了。
這麼大的案子,官方那邊再怎麼重視,都絲毫不以為過。
原本,對於自己殺人被通緝之事還沒有傳入袁秀花耳中,江耀還覺得有些慶幸。
可現在看起來,雖沒人驚動自己母親,但暗地裡卻一直都有人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也幸虧江耀小心謹慎,到了此地,見到了自己母親之後,他一直都是遠遠的看著,並沒有因為母子情深直接出現在袁秀花的面前。
「一幫土雞瓦狗,就憑你們,也想抓我?「撇了撇嘴,江耀冷冷一笑。
藉助精神印記,他感應了一下兵仔所在的位置。
這傢伙,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件廠服穿著,他有說有笑,竟然還和幾個年輕的男男女女混在了一起。
袁秀花和曾大壯兩人從民房宿舍裡面離開的那一幕,自然早已經落入了他的眼中。和身邊幾個同伴打了聲招呼之後,他不緊不慢,正向著這邊走來。
同樣有人命在身的他,肯定也是被通緝的目標,不過修行虎煞練形之後,原本瘦瘦小小的他,體型增長了不少。
或許正因為如此,混雜在人群中的他,才沒引起暗中那些人的注意。
不緊不慢行走在街道上面,當他途徑江耀所在的這片陰影之時,他微微一頓,整個人不受控制一般,直向江耀這邊走來。
對於自己身上的這種詭異情況,僅僅只是微微一愣,兵仔已經反應過來。
跟著江耀跑了這麼久,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江耀的本事。
自己身體會突然失控,不用多想他都知道,肯定是江耀動的手腳。
「耀叔,情況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白天我倆在附近轉悠的時候,沒察覺到有任何異常。」
「可現在這當口,我感覺有人一直盯著附近!」
僅僅只是走出去十米不到,兵仔的身體已經恢復正常,與此同時,幾步之外陰影中的江耀,也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湊到江耀附近,他壓低聲音,匯報道。
「嗯!我已經知道了!」點了點頭,江耀同樣嘆了口氣。
「那我倆現在怎麼辦?還要不要去見袁奶奶?」愣了愣,兵仔一臉疑惑,再度問道。
「不是已經見到了嗎?只要確定我媽還過的還算不錯,就已經足夠了。」
「就咱倆身上背的那些事情,呆在國內,每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分兇險。」
「走吧,我們直接離開!」
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江耀長嘆了一口氣,吩咐道。
真要說起來,見到自己母親頭髮上的泡沫都來不及擦,一邊呼喊著自己名字,一邊匆匆忙忙從宿舍那邊跑出來尋找自己之時,他心中便有著一種想要迎上去的衝動。
只不過,他理性終究還是壓倒了感性,尤其是在見到有人不動聲色之間跟了過去之後,他心中更是熄滅了與自己母親見上一面的那個想法。
托曾大壯塞過去的那疊錢,既然已經到了袁秀花手中,就就相當於江耀已經間接的告訴她,自己不缺錢,依舊還活的好好的。
能達到這個目的,對於江耀來說已經足以。
身處現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因為一時衝動,他冒然現身與袁秀花見面的時候,不管是對她還是對於自己,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招呼了兵仔一聲,兩人鑽入夜幕之中,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時間匆匆,一轉眼,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之後。
香江,元朗區,某工地上。
「小江,晚上沒事,去我那裡玩兩把不?」
「算了,累了一天,沖個涼,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你小子一身力氣,工地上那點活對你來說,都跟玩似的,有什麼好休息的!」
「對啊,一起扎金花的都是一些工友,我們又玩的不大,也就是隨便娛樂一下,畢竟,人又不是機器,總得適當的休閒休閒。」
「才上工幾天,我和耀叔工錢都還沒發,哪有錢玩那個?」
混雜在一幫建築工人之中,江耀兵仔兩個與身邊人有說有笑,向著不遠處的工棚走去。
從母親袁秀花那邊離開之後,兩人再未做任何耽擱,直接跑去鵬城,然後越境過來了這邊。
以江耀所掌握的本事,都懶的游泳,他帶著兵仔都是大搖大擺直接爬的鐵絲網。
至於附近的巡防官兵,不經意間就會陷入睡夢之中,對兩人的舉動完全是視而不見。
當然,他們昏睡過去的時間不會太長,一般也就是打個盹的功夫。
這些人又沒招惹自己,江耀自然不會對他們下什麼狠手。
打個盹之後隨即清醒,他們最多也就是稍微感覺有點疲倦,休息一會兒就能恢復過來,根本不會有其他什麼負面影響。
靠著這種手段,江耀兩人順順利利通過關卡,然後翻山越嶺,一路跑來了元朗這邊。
沒有身份證,在香江這裡,兩人完全就是黑戶,又因為口音方面有著很大的問題,在這完全陌生一片的地域,他們想找到一處落腳之地,真不是什麼容易事情。
直到江耀靠著一些小手段,找到這片工地之後,兩人才總算是勉強找到了一處可以暫時安身之處。
工地上這些工友,有著不少都是沒有正當身份,通過非正常手段入境的黑工。
畢竟,就聯邦內如今那就業環境,普通的建築工人,就算是在嶺南那邊,也就是十幾二十塊一天。
而在這裡,就算這些黑市工人的工價遠低於正常標準,但一個月辛苦下來,依然能拿到好幾千之多。
幹著同樣的活,能拿到的工錢卻是天差地別,有著門路之人,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望這邊跑。
江耀也好,兵仔也好,都是農村裡面長大的孩子,苦一點累一點,他們不怕,就怕沒錢。
工地上那點活,對於他們兩人來說,倒還真算不得什麼。
沒有正當身份,在香江這邊,兩人根本沒地方可去,眼前這片工地既然能可以安身,在這裡落腳,自然成了他們的最好選擇。
想要真正融入這座國際化的大都市,口音上面的問題,是兩人目前來說的當務之急。
上工之餘也好,下班時間也好,只要有空餘時間,江耀都會刻意往那些一口香江話的工友面前湊,找他們請教語言方面的問題。
短短几天時間,雖不可能讓他說上一口流利的香江話,但比剛來到這座工地上的時候,卻終究強了許多。
在工地上當黑市工人,對於江耀來說,僅僅只是權宜之策。
等什麼時候,他能真正說上一口流利的香江話之時,他想要真正融入這座大都市,自然就會容易許多。
有他這個榜樣擺在這裡,兵仔自然是有樣學樣。
他在江耀面前,已經不怎麼喊耀叔了,經常都是一口一個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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