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安所在的勞務隊正在建造一座新小區,他沒什麼技術,只能當最基礎的小工。
乾的都是雜活,沒什麼技術含量,拿的工資也是最少的。
像他這樣的人,工地里還有很多。
他不算特別。
沈遇安好的是,人聽話,也勤快,不會借著上廁所或者抽菸偷懶。
大家也知道他是個孤兒,小小年紀就輟學出來打工,這裡的工友,很多年紀能當沈遇安的父母。
家裡也有跟沈遇安差不多的孩子,長得好,人也老實乖巧,身世可憐。
大家都挺照顧他。
沈遇安正在跟幾個小工攪拌水泥,冬天溫度低,攪拌水泥用的熱水,要在溫度冷卻之前將水泥攪拌好。
幾人加快手中的速度,攪拌好就要送上去。
沈遇安正一手拎著一個裝滿水泥的橡膠桶,掛在吊鉤上。
就看到旁邊的工友喊他,見他看過來,手指了指不遠處。
「小沈,頭兒喊你,快去,喊了好一陣子。」
「唉!好。」
沈遇安看過去,工頭正在朝他招手,他連忙將工具交給工友,小跑過去。
「張哥,你叫我?」
張哥是個絡腮鬍大胖子,開口:「你對象過來找你,就在休息室,先別忙,去說說話。」
對象?
是小槐!
是小槐來找他了,沈遇安激動起來,卻看到自己身上髒兮兮的,手也沒洗,都是泥灰。
有些害怕,擔心被葉槐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嫌棄。
四處張望,看到一旁的消防水桶,跑過去,一點也沒有猶豫,直接把手伸進去。
「唉!你不怕冷啊?!臭小子!那邊就有溫水!」張哥話剛說完,沈遇安就自己簡單洗乾淨手和臉。
跑去休息室。
「這臭小子,凍不死他!」張哥笑著搖頭。
其他工友見沈遇安急匆匆地離開,忙好奇問工頭。
「小沈咋了?」
「他對象來看他,去見對象去了!」
「就是那個A大的高材生?不是假的啊?我還以為是小沈吹牛呢,原來還真有這麼一個人,那怎麼這麼久了,也不說來看看小沈。」有人嘀咕。
「真著呢,人就在休息室,人長得特漂亮,跟明星似的,還大包小包給小沈帶了不少東西,你別亂說他對象壞話,讓小沈聽到又得不高興。」張哥提醒。
沈遇安總是給他對象打錢,時不時就趁著休息時間坐地鐵去看對象,他們都聽說過他有個青梅竹馬考上A大的高材生女朋友。
卻一次也沒見過,A大離工地也不遠,大學生的課程根本沒有高中那麼緊,沒時間過來的話也就騙騙沈遇安。
卻騙不了他們,十有八九是嫌棄沈遇安,想甩了他,只有沈遇安這個蠢的,看不清。
不過,突然帶著東西過來看沈遇安。
有人猜測,也許是要跟沈遇安要錢要東西,聽老胡說,沈遇安可是花八千塊錢給女朋友買了個包。
乖乖,不得了。
八千塊,得沈遇安省吃儉用多久啊。
總之,他們對葉槐的印象一般。
咂咂嘴,看來,沈遇安得大出血了。
被認為過來要錢的葉槐,見到急匆匆跑過來的沈遇安。
從凳子上站起來,激動地上前要抱他。
卻被沈遇安抬手阻止,「別,別靠近我,我身上髒。」
剛從工地上過來,身上穿著的工作服都是各種泥沙水泥粘在上面。
臉上也有沒洗乾淨的灰塵,安全帽也忘記摘了,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喘著粗氣。
「你跑過來的?急什麼?」葉槐有些責怪地伸手幫他把安全帽摘下來,手指湊到臉邊。
沈遇安不適應地躲閃開,葉槐手微頓,然後自然地將他臉上的灰塵抹去。
「我,我怕你等急了,你怎麼過來了?沒提前跟我說一聲,這裡髒,不是你該來的。」沈遇安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嘴上說著不要她來的話。
眼裡卻滿是高興。
看的葉槐心裡瞬間酥軟,像一隻大狗狗一樣高興地盯著他,令她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頭。
葉槐眉眼帶笑開口:「我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她的直白,讓沈遇安一驚。
原主除了一開始為了取得沈遇安的信任,關心過沈遇安一段時間,後來見沈遇安並不會離開她。
對沈遇安的態度越來越敷衍,越來越冷淡,除了每個月打錢的時候,說兩句關心的話。
平時根本不會主動給沈遇安打電話,更不會有葉槐這樣,過來看他的事。
一開始沈遇安不明所以,有些恐慌,是不是自己做錯了,惹女友生氣了。
每次去找原主,兩人說不了兩句話,原主拿了東西就離開。
還嫌棄沈遇安穿的髒兮兮就過去找她,丟她的臉,在外人面前不准透露兩人的關係,不然就分手。
沈遇安貪戀原主以前的關心,讓他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還是有人在乎的,他並不是孤單一人。
就算原主態度特別惡劣,為了之前那點溫暖,他依然沒有跟她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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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原主一個大學生,能成為他女朋友,已經很吃虧了,自己不能讓她在同學面前丟臉。
葉槐過來看他,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更何況說想他,更是夢裡才會發生的事情。
被葉槐的直球擊中,沈遇安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眼神閃爍,耳朵紅透。
看得葉槐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她老公好可愛,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
真想抱著他狠狠親一口。
這麼可愛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她好高興!!!
沒看見葉槐灼熱的眼神,沈遇安視線下移,落在她腳邊的幾個袋子,問:「你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
「買了點吃的和衣服,你宿舍在哪裡?我們把東西拿到你宿舍去。」葉槐這才想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這麼多東西,還是放回宿舍去,放在這裡萬一丟了。
「我來拎。」沈遇安拎起袋子,帶著葉槐去宿舍。
他的宿舍離工地不遠,隔一條馬路,是臨時搭建的彩板房,工地上的工人都是住這樣的房子。
他住在一樓,打開門,十幾平的房間裡放滿了床,葉槐數了一下,上下鋪,一共住了十個人。
裡面沒有專門放衣服的柜子,大家的東西要麼放在行李箱裡,要麼就用蛇皮袋裝著塞在床底下。
此時是上班的時間,宿舍裡面沒有人,沈遇安將東西放在桌子上,拿了把椅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說:「坐,小槐,你坐這。」
「先不坐,袋子打開看看,我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適?」
葉槐打開袋子,將一件羽絨服拿在手裡,看向周圍的床鋪,問:「那個是你的床?」
「上面這個,你放下面老胡的床上就行。」沈遇安連忙指給她看。
葉槐將買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在床上,讓他趕緊過來試試大小合不合適,不合適她待會去換。
沈遇安點頭,卻看到自己身上太髒了,連忙脫了外套,又用毛巾去外頭洗了洗臉和手,擦乾淨之後才回來。
「來,試試。」
沈遇安顫抖著接過羽絨服,好軟,像雲朵一樣。
好暖,比他的棉被暖和多了。
「挺,挺好的。」沈遇安紅著眼,眼中水光閃動,手指捏著衣服下擺開口。
「再試試這件,還有一件藍色,你穿著也好看的,這裡還有毛衣,和保暖內衣,鞋子也給你買了兩雙,你試試。」
沈遇安默不作聲點頭,吸了吸鼻子,將所有的衣服都試了一遍,最後穿的嚴嚴實實,低下頭不說話。
「怎麼了?不喜歡?」葉槐奇怪地問。
要是不喜歡,她再去挑一挑。
「沒,沒有,很喜歡,真的很喜歡,謝謝!」
自從奶奶去世,已經許久沒有人給他買過新衣服了,還一下子買了這麼多。
他感動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喜歡就好,尺寸也合適,看來我眼神還蠻好的,毛衣你先穿上,你這個毛衣已經不能穿了,不保暖,我幫你收到袋子裡。」葉槐從新衣服的幾個袋子挪出一個空袋子,卻見一個東西從袋子裡掉出來。
看到地上的東西,沈遇安愣愣地看向那塊布又看向頓住的葉槐,眼神迷茫。
隨後,臉頰瞬間爆紅,不敢看葉槐。
葉槐也沒想到自己將內褲塞在最底下,等她離開了,沈遇安自己看到了會明白的。
卻沒想到不小心掉出來了,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
原主和沈遇安最親密也只是牽牽手,次數也只有一兩次,原主嫌棄沈遇安髒,手指甲和皮膚上都是洗不乾淨的泥,不願意靠近。
葉槐來了後,兩人也沒有太過親密的舉動,最多剛剛摸了摸臉,也只是給沈遇安擦灰而已。
沒到隨意給他買內褲的程度,因此,沈遇安害羞,讓葉槐也跟著不好意思。
葉槐不自在地咳嗽兩聲,打破尷尬的氣氛,「咳咳,那個,老闆娘送的。」
「……嗯。」
「那,你要不要簡單比一比大小?」葉槐不確定自己挑的尺寸對不對,想讓他跟舊的對比一下。
「啊?不,不好吧。」沈遇安明顯誤會了,飛快地瞥了一眼,紅著臉開口。
「有什麼不好的,不比一下,怎麼知道合不合適,快點,別害羞。」葉槐以為他不好意思拿舊內褲,見他還不動。
無奈地上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是你女朋友,還不能看嗎?」
「……太,太快了,小槐,我還沒準備好。」沈遇安捂著褲子,他沒想到葉槐居然這麼大膽。
進展也太快了吧?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代表,要在她面前脫褲子吧?
葉槐不明白他有這麼害羞嘛,她幫他買的時候都沒害羞。
「那你告訴我在哪裡,我來比。」葉槐無奈開口。
也就是她寵他。
「什麼?!」沈遇安愣住。
葉槐看到沈遇安快哭的表情,回想他們兩人的對話,這才意識到。
糟糕,她親親老公好像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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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以為自己是個覬覦他肉體的好色女人吧?!
葉槐一拍腦袋,解釋:「你別誤會,我說的內褲,拿你的舊內褲出來比一比,不是讓你……」
沈遇安知道自己想岔了,本就通紅的臉,蔓延到脖子。
不敢看她,小聲「嗯」了一聲,趕緊拿了乾淨的過來。
「差,差不多,合適的。」
「嗯……」
「……謝謝小槐,我給你倒杯熱水。」沈遇安胡亂將內褲塞進袋子裡,去給她倒水喝。
背過身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葉槐接過熱水,平靜片刻,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因為住的人多,還都是大老爺們,宿舍十分雜亂,到處都是沒洗的襪子,鞋子髒衣服也是亂扔,房間內有股異樣的怪味。
很多床上被子也沒疊,衣服就隨意堆床上。
毛巾掛在床跟床之間綁著的細繩上,整個宿舍很亂。
宿舍沒有空調,又是彩板房,根本不保溫,室內的溫度跟外面的溫度相差不大。
現在還沒有真正冷,等到溫度到了十度以下,沒有暖氣,沒有空調,就算是很少零下的B市,也是很冷的。
沈遇安就住在這個環境裡,葉槐摸了摸他的被子,也許是用的時間有些長了,被子已經不柔軟,摸上去硬硬的,睡著應該沒有多暖和。
等溫度再下降一點,恐怕這一床被子,並不夠,她得再去買一床,給他送過來。
最好的是,趕緊多掙點錢,讓沈遇安辭職去讀書,她可以先給他租個房子。
自己在家自學,她輔導他學習,等她想辦法給他搞到學籍,就重新將他送進校園裡。
他這個年紀重新上初中,有些另類,最好是直接上高中。
要不然,走成人高考的路子,不過,沈遇安沒必要,她還是想讓他進高中校園,體驗一遍校園生活。
記憶里,原主跟他說高中生活的時候他都聽的認真,眼中充滿著嚮往。
不能進校園,沈遇安應該也很遺憾。
這樣的話,就要儘快將初中三年的課程補回來。
想到這個,葉槐看向正在用忙碌掩蓋尷尬的沈遇安,「安哥,你有沒有想過重新讀書?」
「讀書?」沈遇安停下動作,驚訝地轉頭。
他沒想過,不敢想。
對他來說,讀書是個很遙遠的事。
「我想讓你繼續讀書,錢和學籍的事情你先別管,我有辦法,我只想問你,如果有機會去讀書,你還想回去嗎?」葉槐看著他的眼睛。
沈遇安瞳孔緊縮,上睫垂下來,遮住眼中的情緒,淡淡開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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