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蘭和仙德爾抵達審判庭的時候,費南德斯早早就在辦公室里等了。
他買了一口袋還熱的炸薯條,幾杯咖啡和蘑菇湯放在壁爐的岩板上溫著。辦公桌上除了不知多久沒用的墨水盒之外,還有兩盤炸魚和一塊切成數份的麵包。
乏善可陳的夜宵,費南德斯尤其喜歡炸薯條。
「快來,湯還熱。」
他對著門口喊,讓仙德爾和羅蘭進來。
辦公室牆壁上光禿禿的,椅背和沙發上到處都是衣服和雜物。
「和女士那間比起來,小了點,亂了點。」
「你怎麼不拿我和女王的辦公室比?」費南德斯表示不希望他來點評自己每天呆的地方。
他把魚和薯條分給他們,又到壁爐旁把咖啡和湯端過來。
「喝什麼自己挑。」
也實在沒什麼可挑的。
費南德斯抹抹嘴,把那幾條死不瞑目的魚推給羅蘭,順便警惕的將包裹它們的油紙抽走。
等兩個人開始咀嚼,他從抽屜里取出三根蠟燭擺在桌上。
「非常簡單的儀式:用「秘」點燃這根蠟燭,通向目的地的道路自然會展現在你們眼前。」
這是一件奇物。
隨著費南德斯的話,一行行文字浮現在羅蘭的視線里。
「名稱:溺嬰發皺的蠟燭」
「類型:奇物(靈體)」
「某些附著在蠟燭上的…(7/10)。」
「每一次使用,持有者都將聽到溺嬰的哭泣聲。」
「它們會慢慢游向持有者…」
「直到它們找到他為止。」
「該奇物深度接觸神秘後會自燃。它將指引持有者們,前往一個相同的地方。」
「註:每十分鐘,火焰都將遵循某種固定的規律衰減。在它熄滅之前未能返回醒時世界的人,將永遠被留在黑暗裡…但這沒準也是件好事:它們有新朋友了。」
「註:沒人能控制它誕生的位置,同樣,你也不會想知道它是如何『誕生』的。」
這是羅蘭頭一次見到來自『靈體』的奇物,費南德斯並沒給自己講過這部分。
但現在顯然不是上課的好時機。
「聚會一般都會在二十到四十分內結束。我們試過,每支蠟燭,每次燃燒的時間最多不能超過一個小時——還有,等儀式開始後,除了前進之外,不要理會任何聲音…以及發出聲音的東西。」
他喝了口咖啡,看倆人的心思也不在炸魚和薯條上,就把面具推給了他們。
「選一張吧,雖然用不上,但以防萬一。」
他手裡那張是畫有熊嘴和利齒的,顏色很深。
「代號準備好了嗎?」
仙德爾點頭:「焦糖。」
實際上,焦糖是仙德爾給羅蘭起的代號——完整版是:
焦糖貓。
不過被羅蘭很客氣的拒絕了。
他拒絕的還有琥珀、天使、黑寶石等等一干奇形怪狀的代號…
「我看,都是非常恰當的代號。」
-
謝謝。
-
但我不想和人談話的時候,聽到對面說:『您好,黑寶石先生』或『我想跟您做個約定,焦糖貓閣下。』
「多可愛。」
-
我不用那麼可愛。
「伱真不解風情。」
「要是我,代號就叫『父親』或『親愛的祖父』。」
-
你會被趕出去的,扳手。
說是這麼說,但羅蘭一想到…
『您好,親愛的祖父。』
也就跟著咧開了嘴。
「是不是很有意思。」
-
非常。
「焦糖,很好。你的呢,羅蘭?」費南德斯轉向擺弄面具的青年。
羅蘭想了一下:「…錐子,行嗎?」
費南德斯一臉『你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開玩笑』的表情。
「給我一個正常點的…羅蘭。」
「那你的是什麼?」
費南德斯晃晃面具:「尖嘴熊。」
羅蘭:
-
和我的錐子有什麼區別?
「實際上有很大區別,雖然我不認為以你的腦子能區分它們。」
費南德斯舉著蠟燭起身:「算了,就叫琥珀吧,你應該多聽聽克拉托弗的。至少她比你…比你在這方面有天賦。」「費南德斯,我認為琥珀並不…」
「琥珀,焦糖,時間差不多了,跟我來。」
「費南德斯…」
「一個代號而已,羅蘭,叫什麼都行。」
「那為什麼不能叫錐…」
「跟我來。」
仙德爾也戴上面具,跟費南德斯一同起身,揶揄地地拍了拍他:「快來,琥珀先生。」
羅蘭:
視線里的火焰在瘋狂大笑。
他們怎麼回事。
三個人來到辦公室的一堵牆面前。
費南德斯扭過頭對兩人說道:「記住,在到達那張桌子之前,不要中斷「秘」…還有,別說認識我,我看你們倆都不像傻瓜,應該知道怎麼做對吧?」
「什麼桌子?」
「等你看見就知道了。」
費南德斯轉回去,微微凝眸:那根皺皺巴巴的蠟燭簇一下燃起了火焰。
羅蘭發現,周圍的空間有一瞬被扭曲:
神秘瀰漫在房間裡。
「一會見。」
費南德斯說。
他面前的那堵牆被融化了。
煙霧擬化成了一條柔軟、飄搖的小徑,通向深邃的、不可知的黑暗中。隨著他腳步的起落、燭光的搖曳,那條路也跟著輕輕擺動起來:像一條不斷向遠處蜿蜒的蛇。
這是一條穿梭於醒時與眠時世界的道路——它不屬於兩者,卻在兩者的夾縫中。
「柯林斯。」
等費南德斯徹底消失在盡頭後,仙德爾輕輕提醒了一聲。
羅蘭握著蠟燭,向前舉了半臂。
神秘如水流划過指尖。
蠟燭被點燃了。
「一會見,克拉托弗。」
他看著腳下那條搖曳的小路,踏上去時,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樣柔軟。
漸漸的,身後的辦公室遠去。
氣燈昏黃的光暈也遠去。
直到克拉托弗的聲音消失後,某種令人不適的窒息感出現了:
水汽。
非常濃郁的水汽。
呼吸變得艱難,同時,耳畔迴響起若有似無的嬰兒哭啼聲。
化不開的黑暗中,唯有手中那團火光依然明亮。
『來我這裡。』
稚嫩的聲音誘惑道。
潮濕的小路左右時不時閃過一些破碎腫脹、泛白髮皺的肢體:手臂或小腿,嬰兒柔軟的顱骨和腐爛的臉。
它們膨脹到遠比一般嬰兒要大,獰笑著向他爬來。
羅蘭熟視無睹,踏著愈發粘稠的水漬和碎肢向前,向前。
一直向前。
很快。
他看到了另一團光。
或另幾團光。
根根蠟燭置於一張巨大的、深棕色圓桌上。
除此之外,藉由火焰微弱的光線,他依稀能分辨出坐在對應每根蠟燭的椅子裡的人影。
他好像知道該怎麼做了。
挑選一個位置。
然後,將蠟燭放在桌面上。
坐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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