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妾 第十三章 先入門為大（一）

    酒足飯飽，結賬的事自然不用唐秋操心。無論是不收錢還是有人付賬，都與他沒關係。

    回到將軍府，古清菡卻已經回來，身上還是一身戎裝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特地等他。

    「這麼早回來？」唐秋畢竟是寄人籬下，見到古清菡打招呼。

    「嗯。」古清菡起身來，神色複雜看著唐秋，「明日南詔使節將抵汴梁，會忙一日，兵部允許休息兩個時辰。」

    唐秋心說當將軍的就是不一樣，放假都是按時辰算的。

    古清菡突然蹙蹙眉頭，道：「可是與狄副將和陸參將出去飲酒了？」

    唐秋一怔，他身上多少還沾著一點酒氣，難怪古清菡會聞出來。

    「軍中可是禁忌飲酒？」唐秋為了狄寧和陸銘的官途著想，也要提前問一句。

    古清菡一臉正色道：「軍中定然禁酒，不過若非戰事當前，輪休之日多少可飲一些，但勿誤正事。」

    唐秋這釋然點頭，道：「剛才的確與狄兄和陸兄去了酒肆。只是稍飲兩杯，並未貪杯誤事。」

    古清菡問道：「那他二人，可有給你送銀子？」

    古清菡的問題，嚇了唐秋一跳。

    看古清菡一臉冷峻的神色，應該是早就知道有這麼回事，隱瞞不得。

    「的確送了，不過我沒收。」唐秋實話實說道。

    「哦。」古清菡只是輕描淡寫應了一聲，隨後她反倒像是沉思了起來。

    古清菡的反應出乎了唐秋的意料，唐秋試探問道：「清菡，你不會懲罰他二人吧？」

    「若是以往碰到此等事，我一定會加以懲戒，公然賄賂，目無大洛朝軍法，熟視無睹豈能令三軍信服？」古清菡先是一副很高傲的口吻說完，話音一轉，道，「不過……有些事似乎不能太強求。

    如今正是軍中兩年一度大比之期，聽聞別的軍中，送禮賄賂之事屢見不鮮，可在東武衛軍中，卻並無此例發生。陛下曾對我言，讓我做事不要太特立獨行，不知是否在說此事。你覺得我做的是對是錯？」

    唐秋一時語塞。

    這問題他很不好回答，要是說古清菡以往是對的，那就等於是讓古清菡繼續「特立獨行」下去，可能會令其在朝廷中不得人緣，日後少不得非議。可說她是錯的，讓她接受賄賂那一套，就是在破壞她最基本做人原則。

    他豈能「教唆犯罪」？

    「這個……」

    唐秋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一名婢女匆忙跑進來，驚叫道：「小姐，姑爺，大事不好了，那個……那個……」

    「那個什麼，慢慢說。」古清菡看著一臉急色的婢女，神色很淡定。

    「那個唐夫人她……她跳塘了……」

    「啊？」

    唐秋本還以為事情與己無關，因而站在後面，聽到這話大驚失色，急忙往外面奔去。等出來才發覺一個問題，這將軍府他還不熟，至於河塘在哪個院子他還不知。

    此時古清菡也快步跟出來，唐秋只好雖古清菡一同過去。

    等到了一個挺偏僻的院子，卻見院子裡聚集了不少下人，卻見琦暄渾身是水，剛被人從池水上救上來。

    看到琦暄胸前還在起伏著，唐秋才鬆口氣。這幸好是大門大戶，院子裡不時有下人路過，發現的早，要是晚一會，還指不定怎樣。

    「暄兒！」

    唐秋上前，扶著琦暄，琦暄吐出口水來，不斷咳嗽著。

    唐秋輕撫她後背，讓她理順氣息。

    等琦暄禍患過來，身體還在顫抖著，大冬天的跳進荷花池裡，沒死也快凍僵了。

    「讓開！」

    唐秋二話不說，抱起琦暄便走，在丫鬟引領下，他急忙進到府中特地為他和琦暄準備的屋子裡，將琦暄放在床榻上，給她蓋上被子。

    古清菡和將軍府的一眾人也跟著過來，快到門口，古清菡卻示意不許人接近。但她自己卻是立在門口，看著一臉緊張之色的唐秋。

    「暄兒，沒事吧？」唐秋望著琦暄，此時琦暄嘴唇都凍的發紫，好在並無生命之虞。

    唐秋握起琦暄的手，想給她捂暖，琦暄手腳冰涼，加上渾身的水，要是不能換下一身的濕衣服，肯定會凍出病來。

    「相公。」琦暄輕呼一聲，梨花帶雨，神色中卻滿是歉意和自責，「妾身十四歲時第一次見到相公，便傾慕相公的人品才氣，期望有朝一日能與相公長相廝守。能嫁給相公，是妾身的福氣。可如今相公將與古家小姐成婚，妾身卻成為阻礙，為了相公將來，妾身便當死，也是心甘情願。」

    「傻丫頭，說什麼呢。」

    唐秋起身來，想找衣服給琦暄換上，可畢竟他是大男人，又尚未與琦暄圓房，給琦暄換衣有所不便。他這才注意到平時與琦暄一直在一起的棠棠卻不在，再一想，既然琦暄是有心尋死，自然會將棠棠支開。

    果不其然，唐秋正想著，棠棠從門口一臉愕然進來，手上還拿著一些剛從外面買回來用紙包著的甜點。

    「去哪了，還不給你暄兒姐姐換衣服？」唐秋對小妮子近乎是吼出來的。

    「哦。」

    棠棠把紙包一放，趕緊去拿包袱。匆忙之間顯得手忙腳亂，半天才拿出一身得體的衣服來。

    唐秋眉頭緊皺走出門來，剛關好門，轉身一抬頭，卻是與古清菡四目相對。

    「清菡，給你添麻煩了。」唐秋嘆口氣，一臉無奈之色道。

    古清菡卻搖頭道：「是我錯了。我不該對陛下說，我在鄉間已有意中人，那時……我並不知你與琦家小姐已成婚。」

    唐秋這才知道為何皇帝竟然會知道他跟古清菡的事，還找人來賜婚。

    「當時谷王向陛下提親，陛下有意促成婚事，讓我嫁與谷王為妃。我……我心中放不下你，才對陛下言及此事。」古清菡一臉愧疚之色道，「我這就進宮去，就是跪請也要得陛下的賜見。我不會讓你和琦家小姐為難。」

    說完，古清菡轉身而去，走出院子，卻是不由一回頭，神色中卻是帶著不舍和哀怨。

    看到這一幕，唐秋心中也有幾分歉然。

    似乎自己沒錯，但也好像是錯了。到底是誰的錯，他自己也糊塗了。

    古清菡與他也算是青梅竹馬，只是唐家家道中落，他與琦暄成婚也算是門當戶對。古清菡回去找他，也是情之所至，皇帝賜婚，似乎也只是想成全一對佳人。

    但偏偏，卻鬧出這麼多事來。現在古清菡進宮，要是皇帝明事理還好，要是皇帝冥頑不化，他只會是進退兩難。

    可據他所知，當今天子登基不過六年，而且年輕氣盛，這要是執拗起來，事情還真沒那麼容易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