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紅的妖異。在重慶城下,成堆的屍體,千奇百怪,堆積如山。有被火炮打散的屍體,完全就是一堆爛肉,根本分不出形狀。
那些被滾木擂石砸死的大西兵,被火罐等物燒死的屍身,皆是慘不忍睹。任誰看到這些或血肉模糊,或烏黑如焦炭的東西,肚子內都會產生不舒服的感覺。尤其是剛剛上戰場的新兵,全都小臉煞白,有人乾脆就躲在了一邊哇哇大吐。
大西軍卯足了勁頭,想要用人海,將重慶生生碾平,這個美好的願望終究成了泡影。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倉皇撤回,從士兵到將領,全都垂頭喪氣。
張獻忠顧不得這些,回到了軍營之中,就急赤白臉的叫來了所有軍醫,讓他們立刻給孫可望診治。
原來孫可望在指揮戰鬥的時候,根本沒有料到安**的水師火炮射程那麼遠,結果吃了大虧。一枚炮彈在距離他五米多的地方爆炸,強大的氣浪把他從戰馬上掀了下來,摔得他七葷八素,一口血到了嗓子眼。
結果更倒霉的是戰馬脖子上被彈片劃破,戰馬立即喪命,摔在了地上,把孫可望壓在了下面。等到士兵過來搶救的時候,孫可望右腿都不會動彈了,好不容易被搶救了回去,
大殿下受傷,那些軍醫一個個嚇得臉色慘白,生怕張獻忠一個不高興,就把他們給砍了腦袋。
「怎樣了,皇兒到底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小的們仔細檢查過了,殿下腳踝,小腿。還有大腿全都有骨折,尤其是小腿,骨頭已經刺穿了,傷勢嚴重啊。」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們就告訴朕,能不能治,什麼時候能好?」
「是!」年老的軍醫說道:「陛下。骨折不算大問題,只要扶正,再配合小的祖傳的正骨藥。一定能恢復。只是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怕是大殿下要多靜養一段時間!」
「嘿!」
張獻忠狠狠的一拍大腿,滿臉的懊喪,正是用人的時候。結果最得力的幹將竟然傷了。實在是晦氣。
不過這可不是他張獻忠能決定的,他只能強壓著怒火,吩咐軍醫好生伺候。回到了中軍帳,張獻忠立刻下令,讓人把李定國和艾能奇找過來,要好好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一天的戰鬥,李定國都在後面默默的觀察。撤回軍營之後,李定國眉頭深鎖。比起任何人都要低落。
他看得很清楚,安**的裝備的水平遠遠在大西軍之上。拼下去絕對是凶多吉少。
尤其是水師的參戰,更讓李定國深深的恐懼,強大的火炮,肆意的攻擊。開花彈驚人的殺傷,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一枚炮彈,十幾個士兵喪命。孫可望手下的老營就是被大炮生生轟得四分五裂的。南征北戰多年的弟兄,一枚炮彈下來,徹底消失了,什麼都留不下。這種強烈的衝擊,簡直在折磨著心裡的底線。
饒是李定國心志堅定,可是也不免惴惴不安。
「將軍,陛下有命,讓你趕快去一趟!」
李定國拋開了煩躁的心緒,急匆匆的趕到了張獻忠的大帳。艾能奇已經等在了這裡。
「寧宇來了,可望他腿上傷的嚴重,只怕一時沒法指揮戰鬥了,你們有什麼想法沒有?」
沒了孫可望,李定國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干將,他腦袋也有些亂,一時拿不出主意。倒是艾能奇還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
「父皇,今天攻城雖然損失很大,但是咱們幾次都殺上了城頭,只要再加一把勁,就能拿下重慶。依孩兒之見,就該趁著士氣旺盛的時候,立刻組織攻擊,哪怕是拼一個血流成河,也要把重慶拿下來!」
一天強攻下來,張獻忠氣勢消沉了不少,沒能一鼓而定,還損兵折將,他的心頭壓了塊大石頭。聽到了艾能奇的話,他倒是振作不少。
「寧宇,你怎麼看?」
李定國想了想,說道:「父皇,如今我們處在了兩難之中,猛攻損失慘重,可是不儘快拿下重慶,四川各地的宵小肯定蠢蠢欲動,後防不穩。兩害相權取其輕,該何去何從,還是父皇決定。」
張獻忠點點頭,從龍椅上站起來,在帳篷裡面走了一圈。
「狹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們都聽著,從明天開始,朕親自督戰,輪番攻擊重慶!」
張獻忠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幹得,從第二天開始,龐大的人海沒有絲毫的減弱,相反準備的還更加充分。這些大西軍老卒,全都拼命玩了命,他們隱隱約約的也清楚,要是失敗了,只怕就沒有資格當天府之國的主人了,恐怕連當流寇的希望都沒有了,這些人把身家性命都押了上來。
安**自然也是全力以赴,城頭之上大軍輪班守衛,嚴防死守,更有水師隨時偷襲,雙方殺得難分難解。
每天都有大量的死亡,重慶城頭全都是屍體,血水匯流,長江都為之變色。
太陽升起落下,一個個輪迴,可是每天不變的就是連綿不斷的喊殺,幾乎沒有停歇。在重慶城下,堆積的屍體足有一丈多高,大西軍踏著這些屍體,向城頭衝來。他們自己隨時都在填充著屍山。
多少次都差了一點,就能將城頭奪下來,可是偏偏卻被趕了回來。漸漸的大西軍的士氣在流失,張獻忠的決心也開始了動搖。
又一輪太陽升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陸順靠在牆垛坐著,精神格外的清醒,可是身體卻連一個小指頭都不想動。
當然他也清楚,如果此時有人大喊一聲,大西軍來了,他還是能躥起來迎戰,那幾乎就是身體的本能。
「頭兒,太陽都升起來了,獻賊沒有出兵啊,獻賊怕了!」
耳邊士兵沙啞而興奮的聲音,讓陸順來了一點精神,他勉強爬了起來,從垛口向外面看去。
「差不多是六天了吧,我還當獻賊是鐵打的呢,沒想到也就是程咬金的斧子頭三下!」
陸順說著,竟然靠在了城頭,不一會兒呼嚕聲就傳了出去。不只是他,城頭上不少安**都疲憊到了極點,終於迎來了喘息的時候。
而城外的軍營之中,也瀰漫著一股躁動的氣氛,就在昨天晚上,有三千多士兵民夫趁著夜色逃走了。
他們對於張獻忠已經失去了信心,流寇就是如此,沙灘上的城堡,一旦軍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就在李定國的帳篷之中,有一個小老頭正在他的對面坐著,這個人身材奇矮,恐怕只有一米三四的樣子,留著山羊鬍,一身的書卷氣。
「二殿下,你找老夫來不知有何賜教啊?」
李定國慌忙拱手,十分客氣的說道:「宋先生,久聞您卜卦精準,我斗膽請您給卜一卦。」
宋獻策一聽,頓時哈哈大笑:「二殿下,你是何等英明的人物,眼前的事情用得著卜卦嗎?」
李定國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分,低頭不語。
「二殿下,別看大西軍有數十萬之眾,可是想贏對面的安**,卻是難上加難。而且這麼相持下去,只怕四川還要內亂,到時候,只怕你們連棲身之地都沒有了!」
「先生所言極是,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宋獻策道:「老夫果真有神鬼之機,闖王也不至於兵敗身死。世事如棋,還是要看大勢。老夫斗膽問一句,就算打下了重慶,你們可能動搖安**的根基?」
「這!」李定國一下子被問住了,英俊的臉上格外的愁苦,半晌才痛苦的搖搖頭:「安**據有湖廣,河南,南直隸,陝西,山西諸省,大西軍以一隅敵一國,難啊!」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艾能奇急匆匆的跑來,滿腦門都是汗珠,見他進來,宋獻策識趣的離開。
艾能奇驚慌失措的說道:「二哥,大事不好了,松潘衛,黎州還有天全六番招討司全都反叛了,成都危在旦夕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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