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宿醉晚起,讓世子見笑。」柳嵐沖好了茶,低低為李彥科斟上一杯,淺笑道。
李彥恪只覺面前這個人笑或不笑,都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艷色,即便是一身素雅白衣,未著簪飾,卻依舊難掩其芳華無雙。
試問這長安城中又有哪家男子有著這般的顏色?
李彥恪畢竟是出身侯門世家,雖然略有失神,從小便養成的禮儀也是周全。
「不妨,柳郎風流曠達,長安城中誰不傾慕?」
「傾慕?呵,我一花街詞客,白衣庶士,一無功名在身,二無家世在傍,有何傾慕可言?」
柳嵐似是自嘲的開口,但是那一雙明眸中卻儘是坦然,哪有一絲自輕自嘲的神色在?
李彥恪心中暗暗讚嘆,抬眼看向對面懸於牆上的一副字,雖然寫的亦不過是些溫詞軟曲,但筆記飄逸,大氣渾然。這樣的詞,配這樣的字,當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他拿起茶碗輕嗅了一下,抬眼看向柳嵐。
「依彥恪看,柳郎將來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卻不知為何屈居於此地,若是有人舉薦,想必定能平步青雲。」
李彥恪說著,看著柳嵐的反應,他本是想試探試探他,若是他有意仕途,或許自己可以幫上他一把,先將他帶入府中做個幕僚,總好過混跡花街,以寫詞為生,與歌妓為伍。
更重要的是,還能時時地與他相見。
柳嵐面上雲淡風輕,李彥恪的來意她早已猜到,卻並不正面回答他,借住花樓的這三個月以來,向她投出橄欖枝的也不止這一人,位高權重腹有筆墨的官員也不是沒有,但始終不是她要等的那個人。
太公釣魚,釣的不是魚,而是人啊。
於是她微微偏過頭,滿是淡然地開口道:「世子怎知富貴顯達便是我所願?說不定柳嵐就是與那常人不同,情願居於花街做一名填詞作曲的白衣卿相呢。」
李彥恪看不出她的真正意圖,卻是越發心癢難耐,平日裡對什麼事也不甚關心的小世子此時竟也有些求賢若渴的心思來,卻不知到底是求賢若渴,還是思美若渴。
見他似乎還要再言,柳嵐挽袖拂過白瓷茶瓮,向李彥恪問道:「世子可知此茶是什麼茶?」
李彥恪一愣,方才全副心思斗方在柳嵐身上,哪有精力去想這是什麼茶?於是再度端起茶碗略略一品,展眉道:「大紅袍,雖然茶質並非極品,衝出的味道卻是極好。」
柳嵐略一點頭,淡笑著。
「善,品茶未必就要選那最好的,每一種茶都有它的獨到之處,若是沖茶之人選的恰當,自然能將其韻味泡出來,恰如賢才,若能適逢其主,自能綻放光彩。」
李彥恪一驚,看進柳嵐的眼中,他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如此少年,竟是效法諸葛孔明臥居隆中,靜候英主麼。
那麼,誰會是他的劉皇叔呢?
二人對坐半晌,所談甚廣,他屢屢表現出欲代為引薦之意,卻都被柳嵐不軟不硬地揭了過去,弄的李彥恪很是無奈。
這少年,怎就像只泥鰍一樣滑溜?仍他怎樣暗示明示,都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但如果他真心無意仕途的話,當初又為何來參加科舉呢?
李彥恪雖然想不明白,也沒能說動柳嵐隨他離去,但心情卻很是不錯。越往深談,越是覺得這個少年便猶如一潭水,看似清澈見底,實則深不可測。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士族高門所學他無一不精;劍術醫道,品茶飲酒這些方外享樂之事亦是頗有涉獵,當真是博學。
到最後,李彥恪甚至都捨不得離去,恨不得與他暢談到深夜。
原以為這柳郎不過是文采華茂,容色過人而已,今日得見,才知道何為博學之士。
想來也只有他大周人傑地靈,才能孕育出這般驚才絕艷的少年郎。
眼看著便要日上三竿,見李彥恪仍無去意,柳嵐卻是坐不住了。她抬起袖子輕輕遮住半張臉打了個哈欠,眼中又蒙上了一層濕意,開口婉轉的送客:「世子爺可是該回去了,這大白天的世子流連花樓,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李彥恪聞言,身子一直,笑道:「阿嵐叫我彥恪便好,我的名聲倒不打緊,只不過看你也倦了,不如先好好休息,我改日約你出去遊玩可好?」
話一出口,李彥恪面上帶著略微的緊張,生怕柳嵐拒絕。
柳嵐放下袖子,爽快地應了:「既然彥恪有請,我又豈有推卻的道理,到時候靜候李兄相邀便是。」
得到了柳嵐的承諾,李彥恪歡歡喜喜地告辭離去了。
柳嵐仍坐在小榻上擺弄著茶杯,李彥恪剛一出去,只聽得一聲勁風襲來,柳嵐不閃不避,只見身旁黑影一閃,一名身著黑衣懷抱一把長劍的勁裝男子出現在屋內。
柳嵐的眉宇間這才染上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阿溪,幹嘛每次都這麼來無影去無蹤,也不嫌累得慌。」
那男子面容冷峻非常,一臉的冰霜寒氣讓人望而生畏,但柳嵐卻是混不介意,仍自輕鬆地調笑著他。
黑衣男子眉頭一皺,似有些不耐煩的沉聲道:「找我來什麼事?」
柳嵐見他一開口邊直入主題,暗嘆一聲真是無趣,又扁扁嘴偏頭看他:「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阿溪好生無情,好歹咱們也曾……」
還沒等她的話說完,黑衣男子的耐性似已耗完,毫不留戀的轉身向門口走去。
「一個月前臨淄王姬益在封地的王府中被殺害,聽說那刺客武功極高,來去無蹤,朝廷到現在都沒能破案,阿溪你說此人會是誰?」
對于越溪的不耐煩,柳嵐絲毫沒有一點緊張,笑話,沒有點手段又怎麼能制住這桀驁的劍客?
聽到柳嵐的話,已經走到門口的越溪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來,俊朗冷酷的臉上寒氣更重。
「你想說什麼?」
相比于越溪的緊張,柳嵐顯得頗為輕鬆,她撩衣下榻,慢慢走到他面前,神色誠摯的一拱手。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臨淄王殘暴不仁,千夫所指,師兄為民除害,乃真俠士,柳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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