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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言的父親平日很忙,位高權重,總是不見人影。哪怕是過年這天,也還有公務,臨近八點才到的家。
沈家過年倒是熱鬧的,本家人不少,年輕的小輩不敢違抗長輩的意願,無論怎麼樣,都得回家過節。
家裡貼了新的窗紙,小孩子們吃過晚飯已經在後院裡放起煙花。
沈父許久沒見到兒子,吃過晚飯後,單獨把人叫到了書房。
「你二叔和我說,你現在做事做的太絕了。」
「二叔還說了什麼?」
「讓我勸勸你,做事留一線。」
沈律言知曉他的長輩們這些年就是這麼過來的,凡事都會留一寸生機,但他不喜歡這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心狠手辣,不是壞事。
沈律言抿唇:「您放心,我不會給您添麻煩。」
沈父倒是不怕兒子給自己添麻煩,做到他這個位置,若是還能輕易被拉下來,他這麼些年就是白混了。
只不過是他年紀大了,想要多多行善積德。
但顯然,他兒子就不是個會聽勸的人。
脾氣很倔,也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事。
公司的事是如此,當初他結婚也如此。
沈父對兒媳婦沒什麼印象,不常見面,只記得是個很文靜的小姑娘,除了家世差了點,其他方面看著都還行。
「怎麼過年都沒見小江?」
「她回南城了。」
「吵架了?」
「沒有。」沈律言也知道分開過年看著是還挺奇怪的,但他不想強迫江稚一定要跟他回沈家過,春節本就是最重要的節日,懶得再害得她不自在。
「她想回去看看家人。」
「你怎麼沒陪她一起回去?」沈父淡淡的問。
沈律言愣了好會兒,如果他和她是真夫妻,他當然會陪自己的妻子去南城過年,非常可惜,他和江稚並不是這種關係。
「太忙了,脫不開身。」
「再忙也要照顧好自己的妻子。」
「我知道了。」
沈父也沒說多餘的話,他聽得進去就聽,聽不進去就算了。
沈律言下了樓,他們正在院子裡放煙花。
家裡的小輩都很害怕這個兄長,不怒自威,一本正色。
沈律言心不在焉看著窗外的煙花,江稚這個名字不斷往他的腦海里鑽,他越想越覺得煩躁,才五歲的小侄女忽然冒出來抱住了他的腿,「小叔叔,嬸嬸呢?」
小侄女很喜歡嬸嬸。
因為嬸嬸每次都會給她做好吃的。
沈律言摸了摸小侄女的腦袋,「嬸嬸回家了。」
小孩子說話無所顧忌:「這裡不是嬸嬸的家嗎?」
沈律言怔了一秒,「不是。」
沈家不是她的家。
小侄女很失落,沈律言用手邊的玩具去逗她,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媽媽肚子裡的寶寶是弟弟還是妹妹呀?」
沈律言的表嫂懷了二胎,已經有六七個月了,再過幾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你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我想要妹妹。」
「那就是妹妹。」
「如果是弟弟我就不要帶他玩了。」小侄女總是喜歡說些童言稚語,「嬸嬸會給我生小妹妹嗎?」
沈律言想到了那個孩子。
不被他歡迎的、態度堅決被他捨棄的孩子。
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去想過那個孩子的性別。因為不重要,無論是男是女,他都不可能接受。
男人對孩子的感情,和女人完全不一樣。
沒有十月懷胎的辛苦,沒有血脈相融的觸動。
說捨棄就捨棄。
天性涼薄。
沈律言看著小侄女的眼睛,又想起了江稚,她的眼神看起來也總是這麼的天真,他說:「不會。」
他揉了揉小侄女的頭髮,「出去放煙花吧。」
*
沈家小輩多,沈律言在的話,他們反而會就放不開。
敬重這位兄長、又畏懼這種兄長。
不過沈律言夜裡開車出了門,去了春和路的公館。
顧庭宣等人早就在等著,江歲寧迎著風雪姍姍來遲,她摘掉毛茸茸的毛線帽,拍拍帽子上的雪花,「外面雪好大啊!」
開口說話都有白色的霧氣。
江歲寧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朝沈律言伸出手,「我的紅包呢!?」
沈律言挑眉:「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要紅包。」
江歲寧往前了兩步,直勾勾盯著他:「沈律言,你現在這么小氣了嗎?」
沈律言心裡有事,壓著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煩躁感,「你缺我這一個?」
江歲寧說了句好吧,隨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封紅包,塞進他的掌心:「送你的,你可要收好了,這是我的祝福。」
裡面沒多少錢,最重要的是這份心意。
沈律言笑了笑,收下了這封略顯幼稚的紅包,「謝了。」
江歲寧盯著他看,「我的呢?沒有紅包總有禮物吧?」
沈律言拿過桌上的紙袋,把袋子遞給了她,「送你的。」
是從寺廟裡求來的佛珠手串。
開過光,保平安。
江歲寧沖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沈律言,你對我真好。」
他對她,還是很好。
他應該還是愛著她的吧?
江歲寧比任何人都知道沈律言的愛有多難得,哪怕這些愛有一部分是她偷來的,她也捨不得放手。她現在只想快點除掉江稚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只要沈律言和江稚離婚。
她就有辦法讓江稚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江歲寧斂起眼中的冷意,抬頭笑容甜美,剛要說話,就聽見沈律言的手機響了。
沈律言瞥了眼來電號碼,他默了許久,選擇掛斷了這通電話。
暫時還不想聽見她的聲音。
便是看見手機屏幕上亮起的、她的名字,那股無處宣洩的煩躁又捲土重來。
被掛了電話的江稚談不上失落,也許沈律言正在忙。
但她好像無法用這個說辭說服自己。
他就是不想接她的電話。
江稚沒想到自己現在已經這麼招他的煩了。
或許她不應該打擾他的私人生活。
江稚調整好心態,若無其事收拾好房子,然後抱著腿縮在沙發里,心不在焉看著電視機里無聊的晚會。
沈律言也有些魂不守舍,打牌時不在狀態。
一會兒是江稚笑著和自己說要回南城過年的畫面,一會兒又是她剛做完手術獨自縮在休息室里嚎啕大哭的聲音。
馬上就要到年三十的零點了。
即將迎來嶄新的一年。
沈律言推掉了面前的籌碼,他忽然起身,「我去陽台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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