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的事,先別告訴劉曉婷。」顧然看了一眼病房。
陳珂也看著床上的劉曉婷:「我也這麼認為,等籌夠了錢再告訴她,她現在最重要是保持心態平和,不能大喜大悲。」
思路轉變了。
兩人開始考慮劉曉婷抑鬱症的治癒。
「嗡~」
顧然拿出手機,本能地轉身遠離幾步,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手機界面。
這台華為到他手上兩年了,裡面的秘密,足以讓他當庭認下自己從未犯過的死罪。
其實,男人好色根本不是問題,作為一名心理諮詢師,他可以對這個觀點負責。
人類毫無疑問是動物,那最能體現男人獸性的是什麼?答案只有一個:性慾——繁衍。
而女人的獸性,體現在物慾上——保證孩子有足夠的資源。
這絕非是手機內有秘密的開脫之詞。
顧然解鎖手機,是蘇晴發來消息。
【蘇晴:出事了?】
【顧然:劉曉婷抑鬱症發作了,等她恢復,我會留意,防止出現雙相、精神分裂等症狀】
【蘇晴:最關鍵的不是她,是陳珂】
【蘇晴:不要忘了我們兩個的約定,別讓她和劉曉婷獨處,拿出你少得可憐的搞笑天賦,儘量緩和氣氛,不要開心,也不要悲傷】
【蘇晴:我馬上回來】
顧然將蘇晴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如果說有什麼值得保存的聊天記錄,他覺得這就是了。
收起手機,回頭看去,恰好見陳珂走進病房,他三兩步跟了上去。
何傾顏也走進病房,看了一眼窗外的海,又打量劉曉婷畫的畫。
「曉婷,感覺怎麼樣?」陳珂輕聲問。
過了兩秒,劉曉婷才緩緩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我感覺好冷。」
陳珂伸手,輕輕搭在劉曉婷額頭:「曉婷,我給你做一次催眠吧,你最快樂的時光是什麼時候?」
「我沒有快樂的時候。」劉曉婷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最後一個戀人竟然那種人。」
顧然觀察她,確認她已經從抑鬱症發作中脫離,現在的悲觀情緒,只是因為癌症。
「我給你講個笑話?」他試著道。
劉曉婷不說話。
兩秒後,顧然改口:「......我還是給你唱首歌吧。」
何傾顏看過來。
劉曉婷的視線也從天花板落到他身上。
「嗯哼!」顧然真的沒搞笑,但效果似乎很好,「任賢齊,《浪花一朵朵》,我要你陪著我,看著那海龜水中游,慢慢的爬在沙灘上,看那浪花......」
劉曉婷忽然說:「顧醫生,你的搞笑天賦真令我窒息。」
「.....我自己也窒息。」顧然點頭贊成,「不如這樣,曉婷,我拜你為師,你教我說笑話?」
劉曉婷眨了兩下眼,一根眼睫毛掉落,陳珂輕輕伸手,溫柔地將它取走。
下一刻,劉曉婷猛然坐起身,嚇三人一跳。
她看著顧然:「好,我教你!」
話雖然說出來了,但顧然還要強調一點:「如果要學費的話就算了。」
「你的窮也讓我窒息。」何傾顏在一旁道。
「不要學費。」劉曉婷搖頭,「你喊我師父就行了,將來,伱就用我教你的笑話,逗笑其他抑鬱症。」
「師父!」顧然抱拳。
劉曉婷愕然:「不下跪嗎?」
顧然:「」
陳珂將臉瞥向另外一邊,笑起來。
顧然雙手插兜,醫生般嚴肅正經:「劉曉婷,你別得寸進尺,小心我取消你的外出資格!」
劉曉婷躲進陳珂懷裡,對顧然哼了一聲:「沒禮貌,對師父不敬!」
陳珂笑著輕拍她的肩膀。
「你們兩個好像夫妻啊。」何傾顏忽然說,好奇的目光在顧然與陳珂之間來回。
劉曉婷一把摟住陳珂的細腰:「阿珂,不要,越帥的男人越不可靠!」
「不對!」何傾顏反駁,「男人都不可靠。」
「我說.......」
顧然還沒替男人說完話,何傾顏又道:「既然都不可靠,當然要選擇帥的。」
劉曉婷抬頭瞪著陳珂,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陳珂想了想:「如果男人都不可靠,那我不談戀愛了。」
「太極端了。」劉曉婷搖頭,「性生活還是要有的,和諧愉快的親密接觸,女人會變得更美。」
三位醫生——姑且也把何傾顏當成醫生吧——都不說話了。
他們才二十歲,還沒辦法在如此場合之下,坦然說這方面的話題。
他們是心理治療師,不是做肛門指檢的醫生。
私下裡又是另一回事。
閒聊結束,確認劉曉婷情緒穩定、具備基本的認知能力後,兩人開始詢問病情。
「昨晚你睡得怎麼樣?」陳珂問。
「有一些輕微的失眠,但也正常睡著了。」
「半夜有沒有醒來?」
「沒有,本來想偷偷醒來的,趁護士不注意自O的,但沒醒過來。」
「......」陳珂看著劉曉婷。
劉曉婷鄭重道:「我相信你,什麼都會告訴你。」
這份信任令陳珂感到沉重,作為醫生,知道病人晚上打算偷偷醒來,應該叮囑護士注意。
可劉曉婷醒來是為了......
她岔開這個話題:「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也就剛入院那會兒,有一陣子會聽到癌細胞的竊竊私語,後來莊靜老師給我開了藥,慢慢就好了。」
「有沒有覺得世界都是假的?我是假的,顧然是假的,{靜海}是假的?」
「沒有,那是什麼?好好玩。」
「現實解體,聽起來非常科幻,但一點也不好玩。你有傷害自己的想法嗎?」
問診是無聊的,何傾顏待了一會兒便離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顧然和陳珂才從病房裡出來。
過程很順利,他完成了與蘇晴的約定,沒讓氣氛太絕望,也沒有太興奮——沒法興奮,完全是因為他辦不到。
站在走廊上,顧然輕聲說:「留意到了嗎,劉曉婷的行為反應幼稚化?」
「嗯。」陳珂語氣低沉,「應該是為了逃避死亡引起的新精神障礙,還有——」
她攤開手,那根睫毛在她手心。
「——這根睫毛是意外,還是因為癌症?」她說。
「讓醫生來檢查吧。」顧然嘆氣。
他說的醫生,自然不是精神科醫生,而是癌症方面的專業醫師。
陳珂將睫毛攥緊,好不容易在癌症籌款上等到了轉機,癌症和抑鬱症卻忽然都有惡化的跡象。
「好了。」顧然打斷她的思緒,「地產阿姨和拔河老頭都發病了,等著我們去看呢,你可不要因為劉曉婷會說笑話就偏愛她。」
「.....顧然。」
「怎麼?」
「你轉移話題的能力也很僵硬。」
「我努力了!」
「知道。」陳珂笑起來,「謝謝你,其實——」
『你和蘇晴的密謀我都聽見了,很謝謝你們,我也不會讓你們擔心』她想說這句話,但莫名其妙的害羞起來。
「其實?」顧然好奇。
「沒什麼。」陳珂將小巧的雙手放進白大褂兜里,「走吧,先去看201房的病人,對了『地產阿姨』和『拔河老頭』是什麼稱呼?你怎麼能給病人取外號?」
她盯著顧然。
「蘇晴說她快回來了。」顧然道。
「轉移話題沒用。」
「你自己不也轉移話題嗎?『其實』後面是什麼?」
「給病人取外號,扣分,自覺一點,兩個人,兩分。」
「我怎麼沒發現呢,陳珂,你好像有點S啊。」
「所以你無論如何,也不打算因為給病人取外號這種很不禮貌也不專業的事,給自己扣分嗎?」
「你和我聊得這麼親熱,你男朋友知道了不會生氣?請你和我保持三米遠的距離,除非必要,不要再和我說話。」
「我準備和他分手了。」
「至於嘛,陳姐!」顧然驚愕,「就為了讓我扣這一分?」
陳珂努力忍住不笑,冷冷道:「兩分。」
「......我不信。」
陳珂當場拿出手機。
『o』——這是顧然的表情。
他急忙做了一個『有話好好說,你別摔我茶杯』的手勢:「別衝動,我扣,但扣1分行不行?看在我是初犯!」
「行,另外,我希望積分制度能長久正確地持續下去。」陳珂說。
「在這點上,我和陳姐您的意志,毫無疑問是一致的。」顧然保證。
陳珂點頭,收起手機,往樓上走去。
走在後面的顧然,盯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想:陳珂不會也有精神病吧?
陳珂原本覺得好笑,此時卻笑不出來,就在剛才,她真的有一股衝動,順勢和喬一鳴坦白,然後分手。
她自己有問題,又決定留在海城,那就不能耽誤喬一鳴的時間。
女人的青春無價,男人的時間也能賣到豬肉價,都很珍貴。
可如果當場分手,顧然或許真的以為,她是因為他不給自己扣分才賭氣分的手。
自己的事,也該認真處理了,她心想。
兩人懷著不同的思緒,走進了拔河老頭的病房。
拔河老頭、地產阿姨都沒什麼問題,反正只要不危及生命,病情不惡化,眾人也不太放在心上。
至於發病......精神病人不發病,那還是精神病人嗎?
從地產阿姨的房間出來,趙文杰的妻子來了,顧然又急匆匆趕過去。
江綺提前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用手機打遊戲。
「抱歉,我來遲了!」顧然道。
趙文杰妻子起身:「你好,我是趙文杰的妻子史燕。」
「你好,我是顧然。」
兩人握了一下手,重新坐下。
江綺也將手機放在桌下,悄悄摸摸地打。
「關於趙文杰的病情,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史小姐,問題可能之前問過,也可能會涉及個人隱私。
「原則上,史小姐可回答,可不回答,但我還是希望史小姐能儘量配合我們,好嗎?」
史燕點頭。
她長相清秀,臉型很小,三十多歲身材也依然纖細,看不出一點發福的跡象。
「趙文杰曾和我說,」顧然打開諮詢記錄,摘下水筆筆帽,「他和你有約定,如果你有喜歡的人,隨時可以告訴他,他會同意離婚,這是真的嗎?」
「真的。」
「對於這件事,你是怎麼看的?」
「他腦子有問題。」
顧然記錄的動作一頓,打量史燕,問:「你們夫妻感情很好?」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看我的,我很愛他。」史燕面無表情。
江綺瞅了一眼史燕,低頭沉思,雙手繼續玩消消樂。
「在趙文杰生病之前,你們的夫妻生活是否和諧?」
「和一開始一樣。」
「是否和諧,是,還是否?」顧然再次詢問。
史燕掉整了一下雙腿的姿勢,終於有些扭捏起來:「......還行吧。」
「你有沒有留意過,你們一家人外出時,當某一人不在,趙文杰的情緒會出現明顯變化?比如說,當他父親不在,他變得沉默,當他母親不在,他變得積極。」
史燕想了下:「偶爾會沉默,但感覺上,只是單純因為少了人,和是誰沒關係,大多數的時候,少沒少人都一樣。」
......
送走史燕,顧然又重新翻閱了一遍諮詢記錄。
他不可能直接詢問史燕她是否出軌,目前手裡的證據,也證明不了什麼。
史燕自述愛趙文杰,唯獨這一點,顧然有把握,認為是真的。
等他回過神,江綺竟然還在他身邊,只是不玩消消樂,而是打起了《王者榮耀》。
「江師姐......」
「結束了?你先走吧,我打完這局。」
顧然一臉莫名地自行離去,他寫檢討、蘇晴外出閒逛、江綺偷偷打遊戲,原來大家都在摸魚啊。
當走出會議室,他的思緒又回到了趙文杰的病情上。
如果找不到突破口,病情又不惡化到出現【心理陰影】的地步,那只能依靠不停吃藥,等待不知會不會到來的自愈。
顧然回了一趟辦公室,蘇晴已經回來了,正手持《白痴》與何傾顏對峙。
應該是上面的筆記讓她惱火。
看了一眼走進來的顧然,她繼續對何傾顏道:「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有什麼樣的特殊情況,請你記住,別人的東西,在得到別人允許之前,不准碰。」
「那你倒是早點和我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何傾顏漫不經心地回答。
隨即,她也注意到了顧然。
何傾顏笑起來,問蘇晴:「阿然算誰的東西?」
這句話已經讓顧然有想插一句的衝動。
結果,蘇晴瞥他一眼,說:「無主之物。」
他實在忍不了:「我當然屬於我自己,怎麼變成了無主之物?」
「既然你有自己的意志,看見我的東西被何傾顏破壞,為什麼一句話都沒說?」蘇晴問。
「因為我當時自身難保。」顧然想也不想地回答。
蘇晴愣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頭,竟然認可了這個答案。
「好過分,阿然!」何傾顏湊過來,雙手牽起顧然的右手,搖晃著道,「從頭到尾我都在陪你玩,你竟然說自己自身難保,你什麼意思啊?」
這種被女人撒嬌的滋味真是太爽了。
不對,眼前到底什麼狀況?
「很簡單,」蘇晴看穿他的茫然,「何傾顏熱衷於遊戲,她正在玩弄你。」
顧然看向何傾顏。
何傾顏竟然點點頭,還說:「阿然難道不想被我這麼漂亮的少女玩弄嗎?」
又是一位自稱少女的女青年。
顧然推開她的手:「要玩弄我也等我有時間再說,現在沒空,你繼續玩弄蘇晴吧。」
「經過中午的測試,你比蘇晴好玩,我現在想和你玩。」何傾顏笑道,明亮的雙眼直勾勾地望著顧然。
顧然經常對視病人的眼睛,可這樣被一位貌美驚人的女孩子盯著,就算他是心理治療師,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這是基因的決定,不是他的意志出了問題。
顧然看向何傾顏身後的蘇晴,直言:「救命。」
何傾顏笑起來。
蘇晴想板著臉,但也沒辦法克制笑容。
她道:「何傾顏,你要是耽誤我們的工作,你看我媽收不收拾你。」
「陪我玩也是工作。」何傾顏繼續盯著顧然,像是小女孩在打量聖誕老人。
「你試試看。」蘇晴不想多說,坐回自己的位置。
何傾顏望著顧然,笑道:「阿然,你的嘴唇好性感,親過嘴嗎?」
「......」
何傾顏忽然閉著眼睛湊上來。
顧然連忙後撤。
「啊!」進來的陳珂被撞倒。
「陳珂?你沒事吧?」顧然趕緊伸手去拉。
辦公室里全是何傾顏陰謀得逞的笑聲。
————
《私人日記》:八月九日,晴,周三。
劉曉婷半夜竟然做那種事,忽然有了值班的動力。
不行不行,這個想法絕對不能有,寫在這裡,只是證明我在日記中的誠實。
一天也不想在辦公室想待了,嘰嘰喳喳的女人,吵得我心煩意亂。
我不該退的!
————
《醫生日記》:今天見了趙文杰的妻子,她是愛他的。
難道正因為彼此相愛,妻子卻偏偏又出軌,在這樣的矛盾之下,趙文杰才精神失常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2s 3.72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