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周日,顧然依然按時早起,在地下健身房游泳。
莊靜也在。
她身穿白色泳衣,除了雙腿比平時更暴露以外,幾乎不露什麼肌膚,就泳衣而言,算是相當保守。
顧然問了聲早安,之後隔了三個泳道開始晨練。
依然是老樣子,一旦開始運動,他本能的開始思考。
思考病人的治療方案、思考【黑龍夢】、思考昨晚看的《津巴多普通心理學》、思考今天要做哪些事情。
《私人日記》:九月一日,晴,周日,靜海
「我讓你說我是妹妹!讓你喊我是寶貝,讓你給我剝蝦,讓你害我丟臉!」蘇晴說一句打一下。
「你看看你今天的穿著,白色條紋藍底的襯衫,白色的褲子,多麼優雅,怎麼能打人呢?是不是,情妹妹?」
「沒有嗎?」
「你要逼著我去上課,我就不是你的孩子。」格格頂撞道。
「手臂也替我按按。」
「好的。」護士應道。
「銀河系是由原初宇宙雲坍縮和旋轉演化而成的。」小智迅速回答,說完又一言不發。
猶如太空漫步,無意間的動作,灑脫至極,莊靜都忍不住欣賞。
小智:「.」
「我也懂一點點的銀河,銀河是王母娘娘拔下釵子劃出來的。」
然後,他又說:「何況您連業餘也稱不上。」
管家來收餐具的時候,莊靜說:「今天的沙拉不錯。」
「你――」
我就喜歡姐弟戀。
蘇晴沒管,又問施雨:「惜雅呢?」
莊靜、蘇晴、顧然一起用餐,嚴寒香、何傾顏還沒起床。
「我、蘇醫生、美美女護士,再怎麼不可靠,也比您這樣的外行可靠吧?」顧然開口。
蘇晴姐姐真可愛。
空間不大,只能睡覺,平時吃要在食堂,洗衣服要去病房區清洗病服、床單的洗衣房。
「你喜歡科學?」顧然又問。
「我不喜歡上課。」格格說。
或許也是不好意思將孩子完全交給療養樓的護士們。
但他跑得不快,剛好在蘇晴打著打不著的尺度。
「你要?」顧然把剝好的蝦肉放她碗裡,自己又拿起另一個蝦。
三位醫生站在一起閒聊一會兒。
小婦人看了一眼窩在角落的兒子,點了點頭。
蘇晴用刀叉起一大捆葉子,放在顧然的碟子裡。
「有機會,你和她聊聊。」
「你洗手了嗎?」蘇晴嫌棄。
「小然說得沒錯。」莊靜吃著白水煮蛋。
「不但要唱白臉,還要幫你吃苦。」顧然望著碟子裡高高聳起的葉子。
害怕撓痒痒的都知道,有時候不需要真的有人撓痒痒,只要有人準備撓自己的痒痒,就會痒痒。
所有人都看著顧然,而顧然看著謝母。
「來替我按按,順便和你說幾件事。」她遞了一條毛巾給走過來的顧然。
「小然。」
兩人來到緊鄰泳池的SPA區。
「既然這樣,我喊自己妹妹為寶貝,給妹妹剝蝦,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立場吧?」顧然笑著問。
「在泳池裡都泡得起皺了。」顧然說。
――――
蘇晴給顧然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換好衣服,迅速出門。
顧然、蘇晴一邊;
謝母、謝惜雅、主管護士美羊羊一邊;
徐母、格格、主管護士王怡一邊。
「吃完飯我去一趟診所。」蘇晴語氣淡定地轉移話題。
蘇晴盯著盤子裡的蝦肉看了一會兒,才一臉嫌棄地、小心翼翼地用叉子送進嘴裡。
「好了,按摩就到這兒,你先去洗澡吧。」
「研究自閉症。」顧然感覺很可惜,看不見張志的臉,無法『讀心』。
車庫正方形天井的光,落下來,像是一個發光的舞台。
王怡比較年長,率先開口:「恬恬的安全倒是沒問題,只是,學習效率方面.」
「我理解。」蘇晴點頭,「如果真的沒有生命危險,我會同意的出院。」
「王護士今天休息,知道顧醫生今天也來診所,一定會嫉妒吧。」
顧然游至淺水區,手掌在池底輕輕一撐,還在深水區的身體直接浮出水面,然後雙腳落在淺水區。
一些情況特殊的病人,別說視線,連待在一個房間都會排斥,他們懷疑別人在用腦電波讀取自己的記憶。
「我明白。」
他盤腿坐在地上,右手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握拳抵著下巴,眼睛『認真盯著』小智的臉。
顧然、蘇晴、何傾顏三位年輕人,可以選擇吃別的,但他們沒有,就像養狗必須遛狗,順便出門散步健身一樣,早餐陪著莊靜吃沙拉,多少讓飲食更健康一些。
「小志!」小婦人語氣略帶不滿。
「我那個是.從我媽媽的角度,她把你當自己的孩子,還讓你住進家裡,怎麼不是家事?」蘇晴越說越流暢,越說越義正言辭。
顧然埋頭認真按摩。
「白、白痴。」
「可疑?」
莊靜微微一笑:「別擔心。」
顧然輕輕擺動莊靜的左手,像是藝術體操舞動彩帶,複雜多變的力道,浪花似的從莊靜的左臂蔓延,衝擊她的全身。
只要車停著,不管是剛上車,還是路上等紅綠燈,蘇晴都要戳他的側腹,撓他痒痒。
蘇晴回頭,交代道:「安排一間談話室,把病人家屬帶過去;讓主管護士帶著謝惜雅和徐恬也去;我和顧醫生馬上就到。」
「早上好。」兩人笑著點頭回應。
「那――家事呢?」
莊靜一直不說話,看這兩人能有多「無聊」,一點小事說得那麼津津有味。
等顧然也穿上白大褂,兩人準備好資料,一起去了療養樓。
「她為什麼不再彈鋼琴的原因,有和你說過?」
今天的餐桌也不例外。
莊靜趴在床上,顧然隔著毛巾給她按摩。
走在豪車遍地的車庫裡,蘇晴對顧然說:「你少做一些可疑的事情。」
「晴妹妹!」蘇晴繼續打。
「沒有加班費。」蘇晴道。
早餐是沙拉,果汁。
「蘇醫生早上好、顧醫生早上好。」
顧然拍拍屁股站起身。
張瑩也在療養樓,其實她就住在的宿舍,那裡是為值班的醫護人員準備的。
「去做什麼?」顧然將剝好的蝦肉放進嘴裡。
「我們家恬恬成績一直很好的。」徐母又說。
「嗯。」
「你這孩子!」剛才只是蹙眉,這次徐母的臉直接紅了一些,顯然有了怒火。
「真的沒有加班工資?」
頓了一下,她說:「那蘇醫生你說,惜雅能不能出院?」
「惜雅開學就是高三,不管是考國內的大學,還是出國,是最關鍵的一年!」謝母道。
「明天開學?今天不就是九月一號嗎?」顧然不解。
「這是福報。」蘇晴笑道。
「蘇醫生,」徐母試探著開口,「不能一直讓孩子耗在精神病醫院,暑期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已經浪費,如果缺課,連最基本的課時都不足了。」
「這可疑嗎?」顧然問。
「喊姐姐,就能把你當成寶貝,給你剝蝦了嗎?」
蘇晴深呼吸,然後,抄起手裡的包,就抽向顧然的背。
「我覺得」美羊羊護士看了一眼謝母,「可能有危險。」
兩人在車庫對峙。
「我把車借給你也沒收你錢。」蘇晴吃無花果。
但她長時間住在那裡,方便照顧自己在療養樓的兒子。
纖細白皙,僅僅只是手,也令人覺得優雅迷人,猶如藝術品。
小智蜷縮身體,豎起書本擋住他的視線。
「停停停!」顧然抬手。
靜姨似乎抵擋不住『背部+手臂』,能為靜姨做一點貢獻,我很開心。
那些許多患有精神病而留下不朽作品的藝術家,作品難道就不是人類的瑰寶了嗎?
顧然第一次離開莊靜的背部,輕輕拿起她的手臂,最後握著她的手。
「我不會聽課的。」格格堅定道。
常人都會覺得這些人果然是精神病,但面對顧然的時候,他們還是精神病嗎?
莊靜輕輕地笑了。
顧然鑽出水面,嘴上先應了一聲,然後才抹去臉上的水。
「宇宙我也懂一點點哦,是盤古的蛋殼。」
「寶貝、剝蝦。」
「我總是忘了。」顧然露出一絲傻笑。
顧然還從未想過這件事。
對他而言,運動時思考,很容易保持高度的專注。
顧然有些不好意思,繼續擺動她的左臂。
「司機平時也沒有。」顧然提醒她。
「訓練不宜過久,對身體不好。」莊靜披著毛巾站在岸上。
因為人數較多,護士將地點安排在大的會議室,經過臨時的簡單布置,三張桌子呈三角形。
顧然:「.」
「算了。就我們兩個去?不叫上陳珂、何傾顏?」
沒人喜歡吃這些,莊靜也承認不喜歡,但想要保持勻稱的身材,少生一些病,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此,不知不覺,他健身的時間會延長,體魄也變得更強。
到了,兩人終於才正經起來,先一起去了辦公室。
作為主管護士,幾乎二十四小時與病人在一起,再加上有一定的專業知識和臨床經驗,她們的意見也很重要。
「.喊姐姐。」
「我們家惜雅也是,只是穿校服,沒有生命危險,去上學完全沒問題。」謝母說。
中途也沒有放下書。
「都一樣的。」莊靜閉上眼睛,「不管是出研究成果,還是治好病人,我都替你開心。」
顧然跑不了,畢竟他要開車。
「從明天開始,」莊靜閉著眼睛,「我會讓張瑩配合進行【大魔法】的研究。」
謝惜雅抬頭、格格看過來。
「哦,也是。」顧然恍然。
「嗯~」莊靜發出一聲輕哼。
「哪有那麼誇張?只是一天不見。」
「哎!哎!怎麼動手啊!」顧然撒腿就跑。
「另外,」莊靜繼續道,「我已經聯繫人,準備收治一位自稱佛祖弟子轉世的和尚,預計明天送過來,我會指定由你負責。」
「疼嗎?」顧然下意識停手。
顧然走後,莊靜休息了一會兒才起身,就算這樣,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用毛巾遮住身體前部。
他下意識以為,無論如何,也要等病治好後才能返回社會――對學生而言,學校就是社會。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又主動開口:「鋼琴的事,你有和蘇晴聊過嗎?」
但夢想飛上天空的萊特兄弟,當初是不是也被當成精神病呢?
顧然走過去,在小智抬頭看他一眼之後便停下來。
莊靜覺得今天自己太冒失了,都說十指連心,果然如此。
「吃吧。」她用類似『別再鬧了、再鬧我抽你』的溫柔語氣道。
徐母蹙眉。
他其實想過,要不要給莊靜,或者繼續給蘇晴,但他也不好意思,擔心蘇晴剛才是真的有一點嫌棄他手髒。
這是一個教訓,有的精神病人不喜歡別人一直盯著自己――這樣的病人還不少。
「今天也是周日。」蘇晴說。
蘇晴的嫌棄是不好意思,越是不好意思,越是嫌棄――這點心理學,別說莊靜,一般人都明白。
「從現實角度來說,吃得再好,也避免不了癌症。」蘇晴一邊吃,一邊說,「很多病,是命中注定,也就是由基因決定。」
「這樣有意思嗎?只會讓你叉子上的葉子更難吃。」顧然剝著蝦。
蘇晴從更衣室出來,不但穿上了白大褂,原本披散的長髮也挽起扎在腦後,在優雅的基礎上多了一些職業的幹練。
「應該是因為您一周沒吃了。」管家謙虛道。
「什麼意思?」顧然問。
「不僅是醫生,司機那份也沒有。」
在常人眼裡,恐怕顧然也是精神病,不管是讀心,還是坐在地上的行為。
「我打死你!」
蘇晴咀嚼著葉子,雙眼盯著顧然,剛起床的一張臉也顯得精緻絕美。
蘇晴沒急著發表看法,而是看向兩位護士:「王怡護士、施雨護士,你們的意見呢?」
「就算不可疑,也請你考慮一下自己現在有沒有那個資格,你有什麼立場喊我寶貝?給我剝蝦?」
「【讀心術】你自己實驗,病人、醫護人員,都可以,但別惹人懷疑,要假借心理醫生的名義。」
蘇晴的臉一下子熱起來。
徐母忍住了,沒有將心裡話說出來。
「你,看的什麼書?」顧然問。
蘇晴遲疑片刻:「不用,何傾顏幫不上什麼忙,陳珂今天要買菜、布置家裡,就我們兩個去,你負責唱白臉。」
這是白臉嗎?
白臉雖然壞,但那是戲台上的壞,顧然這是直接真人給臉色。
「我能去去看看他嗎?」顧然對小婦人說。
「你遭人嫌,她們才會更信任我。」
「你這人啊,一看就不知道簽到少了一天、全勤差幾分鐘的痛苦。」
「寶貝,寶貝,我錯了我錯了!」
「我說的是愛情的情啊!」
「明天謝惜雅、格格的學校開學,她們的母親問我,能不能讓她們出院上學,只在周六周日來診所看病。」蘇晴說。
謝母欲言又止。
莊靜不置可否地笑著輕點一下頭。
「你做什麼?」蘇晴問坐在地上的顧然。
「或許沒等我研究出什麼,我就先把他治好了。」顧然開玩笑道。
蘇晴笑了一路。
一般情況,如果八月三十一、九月一日,與周六、周日、節假日重迭,開學會順延一兩天。
桌面上,蘇晴面不改色,桌底下,她踩了他一腳。
小智根本沒聽她的,將書往後翻了一頁。
「有什麼危險?」謝母半是詢問,半是質問。
「畢竟我們是靠心理學、精神學吃飯的,俗話不是說,『三流職業也勝過一流的業餘』嗎?」顧然笑道。
莊靜也笑起來。
莊靜睜開眼,只是笑了一下,沒說話。
「蘇醫生、顧醫生,病人家屬來了。」一位護士提醒。
「為什麼?」顧然好奇。
「有什麼遺言?」蘇晴問。
「我主動和她說起過,不管她參加,還是不參加,都支持她的決定――最好是不參加,畢竟訓練時間太短,任何比賽,輸了都打擊人。」
「嗯。」
「沒。」
顧然一路上都覺得痒痒,坐姿都不正常,「姐姐」不知喊了多少聲。
顧然頓了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顧然說。
――――
《醫生日記》:
只要沒有生命安全就可以去上學了嗎?開不開心、壓力大不大已經無所謂了嗎?這真的還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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