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波是個說干就乾的人,等到天色放亮大家都來上班的時候,他就去找莫非中校協商他的工作問題去了。
「你是說,你認為你的工作太多了,希望我能給你分擔一部分?我的朋友。」聽完軍火商的抱怨,莫非中校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看來是我的判斷出現了失誤,我還以為你打算在戰後繼續呆在某個位置上呢。」
「某個位置?什麼意思。」郭波有些糊塗,他知道上次中校提到的「某個位置」是指的國家元首,但這次又指的什麼?
「一個擁有強大實力的地方政府首腦,或者一個跨國綜合性商業集團的總裁,這取決於你的選擇。」中校聳了聳肩,同時撇了一下嘴。「我認為,無論你選擇哪樣,你都要培養一點能力,我的朋友。但是,現在看起來你似乎準備在戰後繼續做自己原來的職業……」
「不,絕對沒有那回事。」軍火商連忙否認。他得承認,與成為地方政府首腦或者跨國商業集團總裁比起來,繼續做三流軍火商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好吧。」他嘆了一口氣,「還是保持現在的樣子好了。」
「對了,最近你過得怎麼樣?我的朋友。聽說自從達綺芬妮搬到你那裡之後,你就一直睡在辦公室里。」
「確實如此,中校。」郭波首先肯定了中校的說法,接著向中校強調到:「但是,我已經決定,從今天起我不再睡辦公室了。」
「這麼說,你不再畏懼達綺芬妮了?我的朋友。」
「當然,我不再畏懼她了。」
「那麼,我的朋友,希望等一下達綺芬妮過來的時候,你不要表現得太糟糕。」
聽到中校的話,剛才還表現得豪氣沖天的軍火商的臉立刻變得異常慘白。「你說達綺芬妮指揮官要過來?」他的聲音在顫抖——某些事情雖然說起來很容易,但是做起來卻很難。
所以,莫非中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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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會指揮官會過來與我們商討華鎣山的事情。」在軍火商的臉上出現了惱羞成怒的表情之後,中校收起了笑容,將指揮官過來的原因說了出來。他的話立刻引起了軍火商極大的關注,他臉上的惱怒在一瞬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關切。
「江西方面對我們的條件的反應是什麼?」雖然用「江西方面」來代替那一邊還不太恰當,但是郭波也想不起更好的稱呼了。
「沒有任何回復,他們還拿不定主意。根據『紅色14』傳回來的消息,他們為是否應該答應我們的條件分成了兩派,爭吵不休。」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郭波並不對此感到意外,所以在聽到莫非中校的回答之後,他只是略一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然後他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麼你認為他們要爭吵多久才能做出決定,中校?」
「這很難確定,雙方的理由都很充分,很難說服對方。我想他們需要花上一段不短的時間來討論我們的提議。」莫非中校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他知道這個問題實際上是出在他們這邊,一方面,他們的身份讓江西方面並不信任他們,甚至說有些敵視,但另一方面,他們提出的條件又過於優厚,讓人難以輕易放棄。所以他們的領導層才會對此拿不定主意,否則,以對方的辦事效率,現在自己已經得到明確的回覆了。
「我讓達綺芬妮過來,就是準備和你,以及她,一起討論一下,有沒有可能幫助他們儘快的做出決定。」
「儘快?能有多快?」軍火商對中校的提議興致並不高,「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夠在現在就給我一個答案。」
「你很著急?」
「當然,我們必須儘快的處理掉那幾支游擊隊,不然天知道他們會做些什麼。」他們也許會建立固定的革命根據地——這就是郭波擔心的事情。不過他所擔憂的並非只有游擊隊,「而且,我比較擔心,他們這麼激烈的討論我們的提議,會不會讓南京知道……」
他剛一提到南京,關於南京和它的統治者的消息就來了。
「長官。」達綺芬妮指揮官走進了辦公室。在她進來的一瞬間,莫非中校迅速的瞄了一眼郭波,結果讓他很滿意——雖然在開始的時候有些慌亂,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只是呼吸稍微有些急促。看來自己的朋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要克服自己對達綺芬妮的畏懼。
要是他真能克服對達綺芬妮的恐懼,那麼一切都會變得更加的有趣。
「長官,上海的消息。」在莫非中校對軍火商進行評價的時候,達綺芬妮指揮官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我們的兩條船在南京附近江面被南京國民政府的軍隊攔截了,他們稱船上有違禁物品,要求登船檢查。」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指揮官,他們的人上船了沒有?」
「今天上午6點37分,長官,還沒有任何南京的軍人登船。」指揮官接著報告到:「有可靠消息稱,南京政府準備對所有即將前來重慶的船進行搜查。」
聽到指揮官的報告,莫非中校與郭波相視一笑,隨即命令到:「指揮官,通知上海方面,按照計劃展開行動。」
「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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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僱於美國「m&g」航運公司的「白鵝」號貨輪船長阿瑟·克布羅斯基現在很生氣,天知道怎麼回事,中國政府軍的汽艇居然把他的船給攔下來了,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在他來中國的時候,曾經在客輪上聽過很多關於中國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掛著合眾國國旗——還有英國,以及別的什麼國家——的船隻可以自由的在中國的內河行駛,中國政府是沒有權力攔截的。
可現在他們居然把自己的船給攔下來了,不但如此,他們的士兵甚至還試圖上船!雖然克布羅斯基和船員們用霰彈槍把他們趕回了汽艇上,可他依然對此感到有些憂慮,以及憤怒。
而且他也沒有足夠大的勇氣突破對方的攔截繼續前進。
無奈之下,克布羅斯基只好向在上海的公司分部發電報請示自己究竟該怎麼做。可是,電報發出去已經3個小時,分公司還沒有任何回音,這真是……
克布羅斯基越來越焦慮了。
「阿瑟。」就在他忍耐不住,準備駕船撞出一條路的時候,一直守在電報室的烏戈·卡瓦萊諾衝進了駕駛艙。「公司來命令了,下錨,待在這裡,但不要讓中國人上船。」
「見鬼,公司究竟是怎麼想的?居然下這種命令。」克布羅斯基抱怨著,向著自己的手下大聲的呼喝起來,傳達著公司的命令。
「白鵝」號下了錨,停在了長江航道的正中央。
與她相伴的,還有同屬「m&g」公司的另一艘貨輪「野鴨」號,而在位於上海的長江江面上,「m&g」旗下的十多艘客輪和貨輪一齊下了錨,將長江航道堵了起來——誰都看得出來,「m&g」公司是準備給南京政府一點難堪。
所有的人,都將自己的目光都投向了南京政府,準備看它——確切的說是事情的始作俑者,蔣委員長——將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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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忙著準備中原大戰的蔣委員長會命令自己的部隊攔截「m&g」公司的貨輪,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倘若不是局勢逼他必須採取這種手段,他也不願意和美國人起衝突。
問題就在於,四川那個莫非和他的搭檔郭波,連同他們的勢力,崛起的速度實在太快——想想看,在前年的這個時候,又有誰聽說過他們的名字,可現在他們已經有實力爭奪四川的統治權了——以至於讓蔣委員長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也變得憂心忡忡起來。他有些懷疑,莫非在統一四川之後,會不會有問鼎中原的意思——以他那麼強的實力,要說沒那種想法,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蔣委員長最大的心愿是什麼?統一全國,做中國唯一的領袖。所以,對於他來說,地方實力派的實力越弱越好,力量越分散越好,相互之間越敵對越好,這樣,他的中央軍收拾起來才容易,他分化瓦解起來才方便。如果出現一個實力強大的地方實力派,這種事情蔣委員長是不願意看到的,而要是這個地方實力派的實力強到了足以威脅他的統治,蔣委員長就更不願意看到了。
所以,蔣委員長要杜絕出現這種事情的任何的可能性,所以他要阻止莫非中校統一四川,不讓他有機會強大起來。
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最簡單而有效的方式莫過於切斷他的軍火供應。
因此,蔣委員長才會命令部隊攔截「m&g」公司的貨輪。這是一個很大膽的舉動,它意味著對西方國家的一種挑戰,但為了自己的統治,任何的冒險對於蔣委員長都是值得的,何況他認為自己所冒的風險並不大。他手裡有關於「m&g」公司向莫非中校運輸軍火這一情況的密報,而且包括日本、英國以及其他一些國家,也向他進行了一些暗示和委婉的支持——自從莫非入主川東以後,「美國人」的勢力在川東擴張得厲害,讓這些國家在川東的利益受到了損害,所以他們需要打擊這個「美國佬的代理人」。
唯一的麻煩就是,美國人不幹了。美國駐上海總領事很快就做出了反應,他對中央軍攔截美國商船的行為表示了強烈的抗議。他甚至威脅說,要出動軍艦為商船護航,就像幾個月之前那樣。
這讓不清楚裡面的內幕——關於總領事先生的額外收入——的蔣委員長有些惴惴不安,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在貨輪上搜查出軍火,美國人的嘴巴就會閉上。
而對於能否在船上搜查出軍火這一點,蔣委員長是非常的自信的,因為他有來自莫非集團內部一個重要人員的密報,絕對可信——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這個人所提供的情報的真實性,已經得到了充分的證實。
當然,自信滿滿的蔣委員長並不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大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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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委員長的人想上船搜查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他的士兵又不是國際刑警,貨輪上的船員自然不會他們上船,面對船員們手中五花八門的武器,中央軍的士兵也不敢硬著頭皮向上沖。他們不想吃子彈,但向船上的人開槍還擊,他們又是萬萬不敢的,船上都是美國人,要是一不小心打死一個兩個,他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結果兩撥人就在長江上對峙起來,而這一對峙,就是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之後事情終於有了轉機,在經過一系列看起來似乎永無休止的爭吵之後,「m&g」公司最終同意南京政府上船搜查的要求,但它提出了一個要求,即在搜查的時候,一定要有美國使館的工作人員、第三方代表和記者在場。公司發言人宣稱,這是為了防止南京政府栽贓陷害,以及中國士兵趁機盜竊船上的貨物。
儘管對對方懷疑自己的人品感到非常的不滿,但蔣委員長還是同意了「m&g」公司的要求,在他看來,這家公司的行為最終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期待看到它出醜的那一刻。
4月10日,長江,「白鵝」號上。
在相持了一周之後,南京政府的搜查人員終於登上了這艘貨輪,同時上船的還有美國使館的一個三等秘書,英國使館的一個三等秘書,以及7名中外記者,帶著照相機,滿臉都是興奮。
「你船上都運載的是些什麼貨物?」官樣十足的檢查官得意的開始了搜查的程序,「有沒有違禁物品?」
聽完翻譯轉述他的話之後,阿瑟·克布羅斯基嗡聲嗡氣的回答到:「玉米,小麥,還有馬鈴薯,如果這些東西都不是違禁物品的話,那就沒有了。」
「真的?我們需要進行檢查。」
「隨你的便。」克布羅斯基撇了撇嘴,對自己的船員喊到:「打開貨艙。」
「給我搜。」檢查官輕輕一揮手,跟著他來的幾個士兵立刻撲進了貨艙之中,兩個三等秘書也跟著他們鑽了進去,後面則是5個記者——兩個來自美聯社的記者留在了外面,聽義大利人誇張的向他們描述船員們這幾天的「悲慘」生活,並認真的進行著記錄。
搜查註定是沒有結果的,任士兵們把貨艙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半件「違禁物品」,連顆子彈也沒找到——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莫非中校從來不用這些貨輪運輸軍火。看著士兵空空的雙手,開始還是滿臉得色的檢查官的臉一下子就難看起來,但他並不願意無功而返。他帶著翻譯找到克布羅斯基。「船長先生,我要求搜查船員的住艙,以及其他地方。」
「好吧,中國人,去搜查吧,希望你們能有所發現。」克布羅斯基臉上全是譏諷之色,他知道這些傢伙連半根鳥毛也找不到。
對其他地方的搜查依然是一無所獲,士兵沒有找到任何武器——當然,船員們自己用的不算。看著雙手空空的士兵,檢查官只好悻悻的集合了士兵。「我們撤。」
他的命令很簡單,但事情卻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的。
蔣委員長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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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個檢查小組的結果迅速的匯總到了蔣委員長那裡,所有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在任何一條船上,都沒有找到軍火。
這個結果讓他非常的吃驚。蔣委員長一直認為,自己的行動是萬無一失的,但現在……看起來,要麼是自己這邊走漏了風聲,「m&g」公司並沒有在船上運載軍火,並且反過來給自己設了一個圈套;要麼整個事情本身就是一個圈套,提供給自己的密報是假的,為的就是要讓自己惹上麻煩。
那麼,情況究竟是哪一種呢?
還沒等蔣委員長想明白,麻煩就來了。
麻煩來自美國政府。蔣委員長攔截美國商船的舉動讓胡佛政府頗感顏面無光,再加上從4月11日起,美國部分報紙刊登的關於美國商船在被扣押(其實是被攔截)期間船員的「悲慘遭遇」——雖然消息是假的,但美國民眾不知道——引起了民眾的不滿,讓政府受到了壓力,於是美國政府說話了——倘若以前因為「m&g」公司涉嫌走私軍火讓美國政府不好說什麼,那麼現在它可以說了。
美國政府要求蔣委員長對整個事件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此事向美方道歉,賠償美方損失,處罰相關人員,並保證今後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再攔截美國船隻。
面對美國政府的要求,蔣委員長還能怎麼辦呢?麻煩是他自己惹上的,而當初曾經向他暗示過的英日等國全都變了啞巴,沒有任何個人或者團體願意站出來幫他說話——有些還在下面叫好,比如某姓汪的男士——他只能滿足美國政府的要求,以換取美國政府的諒解。
畢竟,美國人他得罪不起,而且他的政府還需要美國人的支持。
只是,蔣委員長想不到,他「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再攔截美國船隻」的保證,正是莫非中校和軍火商需要的東西。
現在他們可以放心的在長江上運輸任何他們需要的物資,而不必擔心南京政府的威脅。
……
「中校,那個傢伙要不要……」在接到蔣委員長已經做出保證的消息以後,郭波給莫非中校打了電話。「他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
他說的「那個傢伙」,指的是一個胖胖的、名叫譚炯的人,在去年的這個時候,他是巫山縣的財政局長,而現在他是整個川東地區的財政總長。郭波將他放到這麼高的位置上,就是要讓這個傢伙自己摔下去。
現在他已經摔下去了。
「確實如此,我的朋友。」電話里莫非中校的聲音充滿著漫不經心的味道,「我們的財政總長閣下已經到了貢獻餘熱的時候了。」
「我將親自去逮捕他。」
軍火商扔掉電話,立刻開始召集自己的部下。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用過自己那支心愛的「操作者」了,現在應該好好的練習一下,不然槍法是會生疏的,拔槍速度也會慢下來。
嗯,就用那個死胖子的腦袋做靶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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