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漁愁的沒有睡好,一個勁打著哈欠。
薛蟠早早就過來了,帶來了豐盛到有些浪費的早餐,整齊地排了四個餐盒。
李漁眼神時不時飄向旁邊,小喬的門緊閉著。
她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唉,怎麼辦?
就在李漁發愁的時候,小喬推門出來,伸了個懶腰,看上去容光煥發。
薛蟠一看見她,就覺得臉有些疼,趕緊躲在李漁身後。
小喬看也沒有看他,只看了一眼李漁,眼神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馬上就笑著說道:「好餓,有什麼吃的?」
「在在這邊。」
她怎麼這麼淡定?
她不該和我一樣,一晚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麼?
李漁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輕鬆。
「肯定是裝的」
李漁以己度人,最後得出這麼個結論,嘆了口氣。
唉,可憐的女娃兒。
小喬覺察到他的目光,轉過頭來,瞪眼道:「看什麼看?」
李漁趕緊低頭,心中暗道,她這是在假裝,其實心裡在滴血。
太可憐了
「哥哥呢?沒來請安麼?」
薛寶釵早早來到母親的房中,頭上挽著黑漆油光的髮髻,穿著一件蜜合色的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線的坎肩兒,蔥黃綾子棉裙。
一色兒半新不舊的,看去不見奢華,惟覺雅淡。
小小年紀,正該是天真爛漫,追求色彩,追求鮮亮的年紀,這種打扮卻顯得老氣了一點。
薛夫人把她攬在懷裡,說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哪裡肯在家閒上一日。」
她摸著小女兒的手有些涼,便讓丫鬟們去沏熱滾滾的茶來。
薛寶釵眼眶一紅,氣道:「他惹出這麼大的事來,反倒跟沒事人一樣,只讓咱們娘倆擔驚受怕!」
薛夫人苦笑一聲,她早就習慣了,都是自己嬌慣出來的。
「我打算去你姨舅家住上一段時間,一來你爹死的早,讓你姨舅時常管著他點;二來他家勢大,替你哥哥遮掩一二,免得他還要吃官司。」
薛寶釵問道:「可曾知會過了?」
「我讓薛蝰去說了一聲,你姨娘來信說,盼著咱們早些動身。」
薛寶釵嘆了口氣,小小的圓臉愁容滿面,說道:「聽人說那邊的府上,也多有一些膏粱子弟,就怕哥哥去了跟著他們,越走越黑。」
她轉眼跟丫鬟說道:「快去看看那個人在哪了,讓他趕緊過來一趟。」
不一會,丫鬟回來,說道:「大爺說府上來了貴客,他要招待一天,讓奶奶小姐不要掛念。」
薛寶釵氣的站起身來,「又是哪個鼠洞來的朋友,蛇窩裡的貴客,倒把人命的官司不看在眼裡了,我去看看!」
薛蟠這個人,頭腦很簡單,他認定自己沒有罪。
一來,他沒有讓小廝打人,只是讓他們買人。二來,他自己先付了錢,因此只覺得自己占理。
薛夫人有些著急,在她背後伸手,道:「你好好和他說話,別勸不到他,惹自己一肚子氣。」
薛寶釵氣咻咻地來到客院,只見哥哥和一個陌生的道士,在那談天說地,滿臉的開心。
「咦,妹妹來了,快過來我給你引薦,這是我兄弟李漁,他可是有大能為的人。」
薛寶釵聽哥哥說起過這個人,好像自己的病被壓制下來,就是他的緣故。
她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馬上板著臉,說道:「你怎麼不去娘親那裡請安?」
「我不是派人去說了麼。」
李漁在一旁,細細觀看這個金陵十二釵首釵,心裡暗暗搖頭。
小小年紀,老氣橫秋,舉止都嚴格按照禮法來。
就像是有一個套子,將她牢牢套住,完全按照禮法規矩做事,一絲一毫也不敢有偏差的套中人。
這樣的少女,已經失去了少女最寶貴的東西,就是天真爛漫。
薛蟠拍了拍腦袋,叫道:「哎吆,我差點忘了,妹妹的病可還沒好。上次你在汴梁,說來了金陵就給我妹妹治病,你可不能反悔啊。」
薛寶釵看著李漁,突然問道:「難道小道長就是汴梁正經道人李漁?」
李漁笑著說道:「沒錯,正是貧道。」
薛寶釵有些詫異,自家哥哥竟然能結交到這種人物,他可是真的名滿天下的人。
「正經道長光臨寒舍,失敬失敬。」
李漁笑道:「我和你兄長是至交好友,不需客氣。」
「既然是哥哥的朋友,正好不如一道去娘親那裡,讓她也認識認識道長。」薛寶釵笑著說道,她笑起來蠻好看的,但是沒有一絲甜美的感覺,讓人覺得這笑也很合乎禮法。
薛蟠認識了這麼厲害的一個朋友,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更別提自己親娘了。
他看向李漁,後者當然不能駁斥這個面子,爽快地答應下來。
薛寶釵看著旁邊的小喬,這幅容貌和氣質,就註定不是普通人。
她能這麼快相信薛蟠和李漁,小喬功不可沒,雖然她就是在那一站,什麼話也沒說。
「這位是?」
李漁趕緊介紹道:「哦,這是江東小喬,我的」
小喬笑道:「他是我姐夫。」
李漁乾笑兩聲,點頭道:「沒錯。」
薛寶釵美目一瞪,總算是露出了一絲不太合禮法的表情。
李漁是小喬的姐夫?
小喬的姐夫是誰,六朝沒有人不知道,那是江東孫策,早就死了。
孫策在六朝,也是一時豪傑了,他才死了不久,哥哥的這個道長朋友,就把人家遺孀勾引到手了?
「原來是周夫人,失敬失敬。」
小喬臉色一寒,說道:「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我不是周夫人,以後不要再叫了。」
就連薛蟠這麼粗枝大葉的人,都覺差到氣氛的冰冷,剛才還笑吟吟的小喬,渾身就像是一塊千年寒冰,散發著冷意。
薛寶釵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小心翼翼地賠不是,「是我多嘴了。」
李漁打了個哈哈,說道:「走吧,別讓夫人久等了。」
一行人來到薛夫人的院子,丫鬟說道:「夫人去佛堂,給大爺燒香去了。」
薛蟠自告奮勇,在前面帶路,一行人來到佛堂。
薛家的院中立著一座佛堂,旁邊用碎石鋪出一條小徑,兩邊都種的花草,由於是冬季,枝葉大多凋零,沒什麼看頭。
繞過觀音堂,只見牆角生著一叢翠綠的修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空氣中似乎飄浮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一個美婦,在蒲團上坐著,嘴裡念念有詞。
李漁猛地一下,瞳孔放大,看著佛堂上供奉的佛像,手指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娘!我來啦!」
薛夫人轉過頭來,見到這麼多人,臉上稍微一頓,就笑道:「這就是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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