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朝中人脈甚多,何須怕了江圖。」陳觀樓試探道。
於照安苦笑一聲,「你還沒看明白嗎,姓蕭的來提審本官,也就意味著朝中同僚要麼已經放棄了本官,要麼他們也無能為力。這是一場博弈,沒有贏家,只看搏到哪個程度,陛下才肯叫停。而我,就是這場博弈的卒子,沒資格當棋手。」
「以大人的智慧,縱然真的去了錦衣衛,相信大人也能遊刃有餘應對。」
「說的容易,做起來難啊!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家人著想,對吧。死一個人總比死全家死全族強。」
於照安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顯得極為頹廢。短短時間,他仿佛老了十歲。
陳觀樓很不解,「真的沒有還手之力嗎?」
以於照安的背景,難道連一點自保的手段都沒有嗎?
於照安咬著牙,一巴掌拍在柵欄上,表情越發癲狂,「有,當然有。不知陳頭是否願意幫一幫本官。」
陳觀樓當即拒絕,開玩笑,他一個小小獄卒,豈能參與這等大事。
「大人莫要為難我,我只做職責之內的事情。」
於照安極為失望,「陳觀樓,你這人真是可惡。有時候見你頗有良心,是個有底線的人。可是當需要你的幫助的時候,你又推三阻四,各種理由。」
「大人的要求實在是強人所難。你們那個層次的鬥爭,豈是我等小人物能夠摻和進去的。大人啊,你好歹有妻有子,縱然死了,你們老於家也斷不了香火。我要是死了,我們老陳家可就真的絕後了。」
陳觀樓連連訴苦,苦不堪言。
於照安被氣笑了,咬著後槽牙,手指著對方,好一會說不出話來,差點將自己憋死。
陳觀樓就勸他想開些,到了詔獄,該配合的配合,爭取少受點苦。
「說到底,還是錢鬧的。你們這群官僚,若是能給陛下搞來大把的銀子,陛下也不會聽江圖的話,是吧。」
於照安愣在當場,直愣愣地盯著他看。
陳觀樓一陣心虛,大感不安,「我沒說錯什麼話吧,於大人,你可別嚇唬我。」
於照安哈哈一笑,「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本官。說的沒錯,江圖靠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搞錢。擅長搞錢的人,又不是只有他江圖一人。」
陳觀樓很好奇,聽這語氣貌似事情有轉機啊。他 試探問道:「大人能搞來錢?」
「本官不懂經營之道,但本官知道去哪裡搞錢。江圖劍指本官,其意圖本質上還是為了搞錢。聽說,金州平賊大軍的賞銀還沒撥下去?」
「這事我真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在京京官的俸祿是一文錢沒發下來。這個年,好多窮京官連肉都買不起,需得靠借貸度日。」
若非身小力薄,沒有大靠山,否則陳觀樓都想去放貸,專門做京官們的貸款生意。這是一門大買賣。
「哼,本官敢確定金州平賊大軍的犒賞肯定沒發下去,如此拖延,遲早會出大事。到時候,平江侯不知能不能平息朝中怒火。」
「大不了功過相抵,正好如了某些人的願。」
那麼大的功勞,朝廷論功,也沒給大老爺加官進爵,只是給了些虛名,比如五軍都督府的掛名都督,根本不管事。
朝中何等吝嗇,老皇帝何等吝嗇,由此可見一斑。
大老爺的功勞,不說擎天保駕,好歹是替老皇帝按下了天下躁動的人心,以及蠢蠢欲動的野心家。這等功勞,不說晉升爵位,給點實際的好處,金銀財寶多來點,實權官職來一個,比起虛職強一百倍。
嫌棄大老爺是個殘疾,不便做官,當初就不該啟用大老爺當統帥。統帥當得,實權官職卻捨不得給一個,嘖!
真小氣!
於照安似笑非笑,「陳觀樓,事關平江侯的前程,你真不肯幫本官?」
「我身體單薄,膽子又小,幫不了。於大人還是另請高明吧。」
於照安氣得啊,表情扭曲。
陳觀樓是一如既往的油鹽不進,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不幫就算了,幫我帶句話給我府上的管家,行不行?」
「你可以書信一封,趁著錦衣衛還沒來提人,我可以幫你送到府上。」
於照安不再廢話,提筆書寫,寫得又快又好。
陳觀樓背對著牢門,堅決不看書信內容。
於照安吹乾墨跡,將信件裝入信封,「行了,你可以轉過來。看在你幫本官遞送信件的份上,本官保證不牽連你。」
陳觀樓接過信封,查看封口,確保完整,這才收下。
「於大人好生收拾,我去看看情況。若有新的情況,會讓獄卒告知於你。」
「快去,快去。看看那幫錦衣衛究竟能幹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陳觀樓急匆匆出了天牢,就被告知刑部的孫道寧孫侍郎來了,這會正在公事房同錦衣衛蕭大人談話。
「既然孫大人來了,我就不進去。小范大人來了嗎?」
「回稟陳頭,小范大人已經找到了,只是小范大人昨夜宿醉,還不曾醒酒,還需要點時間才能趕來。」
陳觀樓冷笑一聲,「不管他了。他的事讓范獄丞操心去。」
他進了偏房喝茶。透過偏房的窗戶,可以直接看到公事房門口的動靜。他耳聰目明,支棱起兩耳,能聽見隻言片語。
孫道寧正在和蕭錦程撕逼,說是撕逼吧,人家用詞都很文雅,拐彎抹角的。沒點文學功底,沒和文官打過交道,還真不懂話里的機鋒,不懂那話里彎彎繞繞的含義。
要文書?
行!
不就是提審犯人的文書手續,錦衣衛分分鐘就能辦妥。
但是,很明顯孫道寧不樂意。他是文官,他當然要維護文官的利益,守住同僚立場。當場指責錦衣衛撈過界了。
別提江圖,江圖就是個小人。他只問錦衣衛,到底要如何才肯罷手。
雙方劍拔弩張,范獄丞又著急又惶恐,一頭的冷汗,話都不敢說一句。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位大佬你來我往,將公事房變成了比武場。
此時此刻,范獄丞盼著有一個人能站出來替他解圍,好歹讓他找個藉口退出去,這場面太兇殘,他不適合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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