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1000米。
垂直通往地底的通道已經被換上了新的電梯,由堅韌的石墨烯纜繩懸吊著的升降梯,垂直通往地底。
此刻,穿著t-3型動力裝甲的江晨正站在電梯升降台上,眼睛緊緊地注意著頭盔內全息成像的儀表。尤其是那不斷下降的氧氣含量,讓江晨不由微微皺眉。
果然不出他所料,底下這避難所應該是不住人的。
站在他身旁的是林玲,只見這個小姑娘被橙黃色的防化服裹得嚴嚴實實的,背後還背著一個大腿粗細的氧氣罐。雖然身為電子人,但無論是大腦還是部分關鍵的臟器都是由血肉組成,即便很多地方都被機械替代,但說她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一點都沒錯。
「打開供氧裝置。」當看到氧含量跌破閥值後,江晨沉聲說道。
「嗯!」林玲很聽話地將手伸到脖子處,按下了供氧開關。
當他們到達這個新世紀廣場的臨時駐地時,已經是晚上了。不過此刻在一千多米的地下,晚上和白天並沒有本質的區別。一開始程衛國嚴厲的拒絕江晨親自下去,直到江晨搬出了元帥的身份,他才艱難地點頭妥協。
也不外乎他會擔心,畢竟下面可是敵對勢力的大本營。
不過江晨倒沒什麼擔憂的,此刻他的儲物空間還剩下個100立方米,即便碰上幾台爬蟲他也不會過多擔心。更何況他的身邊還站著林玲,藏在這小妞體內的「和諧」生物可是機器人殺手。幾乎沒有電子單位能在克雷恩粒子射線下存活。
接近地底了,江晨從腰間拔出了戰術步槍,同時打開了懸掛手電。
站在他身旁的林玲使勁咽了口吐沫,很沒出息地向他身後縮了縮,臉上露出了一抹膽怯。
【換我來吧。】略帶嘲諷的聲音從心底冒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婷婷。自從學會「說話」之後,她就越來越放肆了。
【誰,誰說我害怕了。】林玲臉一紅,立刻在心中說道。
【反正不是我。】婷婷淡淡地說道。
「跟在我身後就行了。」似乎是意識到了林玲的膽怯。江晨將手放在了她的肩頭。
「唔?!嗯!」
一直在開小差的林玲被江晨的動作嚇了一跳。
反應過來後,她的臉上才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紅暈。
江晨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電梯緩緩地撞在了底部,江晨端著的步槍直直地鎖定著避難的大門。
不過與他意料中的一樣。大門是鎖死的。
帶著林玲走到了門口,江晨將手貼在了大門上。
儲物空間。啟動!
沒有任何反應……
「果然大門和牆壁算是一個整體嗎?」江晨微微皺眉,自言自語道。
就在江晨思索著該如何把門弄開的時候,林玲猶猶豫豫地走到了江晨的身邊。看著他小聲地提議道。
「要不,我直接用射線把裡面的機器人什麼的全都幹掉。然後咱們就回去吧……」
「全都幹掉?嗯,這個作為保留選項吧。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把裡面的東西給弄到。」江晨伸手在這齒輪狀的巨門上摸索了一番。試圖找到什麼開關之類的玩意兒。
畢竟是至高陣營的老巢,既然能造出林朝恩那種「東西」來。想必在電子技術方面應該有著他們的過人之處吧。相比起和諧陣營生物、基因技術,電子技術與的契合度無疑要高上很多。
林玲似乎對於這裡的黑暗有些害怕,正不安地望著四周。
【裡面似乎住著不好的東西。我可以對著它來一發嗎?】婷婷說道。
【還是不要吧,把裡面的東西全都弄壞了,江晨肯定會生氣的。】林玲在心中默念道。
【那就沒辦法了。】說完,婷婷便不再開口。
沒有找到什麼開關,就連類似於27號避難所的通訊用數據線都沒有。江晨試著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了雷射劍,對著厚重的門板戳了上去。
十分鐘過去了,雷射劍的能量耗盡。
江晨抬起手電一看,之間那門板上只燙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烙痕。
「這尼瑪是用什麼材料做的。」江晨忍不住罵了句,抬起一腳踢在了門上。
回音非常的沉悶,單從這音色來看,這門板至少厚個七八米。這已經不能用門來形容了,簡直就是一堵牆。
只能放棄了嗎?
江晨嘆了口氣。
可就在他正準備讓林玲對大門使用克雷恩粒子射線時,大門突然出現了一絲響動。
江晨猛地一驚,立刻拔出腰間的戰術步槍。
「呀!」
林玲被嚇得驚呼了聲,很快縮回了江晨的後面。
齒輪狀的門板緩緩前移,覆蓋著的岩層松落了一陣陣塵屑。江晨帶著林玲緩緩後退,與大門拉開了一定的距離。震動大概持續了半分鐘,齒輪狀的門板猛地一滯,然後開始向側面滾動。
【8.1米厚,嗯……我可能打不穿。】婷婷在心中念道。
【還有你打不穿的東西嗎?】林玲忍不住問道。
【當然。雖然克雷恩粒子能夠引起強電磁脈衝,但這並不意味著穿透力無限。你是研究這方面的,這點小問題你還不知道嗎?】
雖然婷婷的語氣中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兒,但林玲還是忍不住臉一紅。就在她想要反駁些什麼的時候,站在她身前的江晨突然開口道。
「林玲,準備戰鬥,儘量控制好輸出功率,別把非戰鬥單位給拆了。」
「好,好的!」林玲趕忙點頭。
可就在這時,在那黢黑的洞口中,突然走出了一位雙手舉起做投降狀的男子。
當看清了那張臉時,江晨眯起了眼睛,紅點瞄準鏡已經指在了他的臉上。
「林朝恩。」
「沒錯,是我。」林朝恩嘆了口氣,用揶揄地口吻說道,「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以這種方式。」
「三番五次的挑釁我。你應該會料到有這麼一天。」手指在扳機上摩擦,江晨淡淡地說道。
林朝恩聳了聳肩,看向了江晨。
「無論怎麼說,是你們贏了。在最後。父親大人他想見你。」
說完,林朝恩又看向了躲在江晨身後的林玲。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還有你,我尊敬的姐姐大人。」
「姐,姐姐?」江晨詫異地看向了林玲。只見她同樣是一臉茫然。
「啥?」林玲一臉懵逼地看著林朝恩。
「進來後,你們就知道了。」
對林玲神秘地一笑。林朝恩轉過身,背對著江晨走進了避難所內。
望著那黑黢黢的通道,江晨一時間也是有些拿捏不准。這究竟是陷阱,還是真如林朝恩所說的那樣。他們選擇了投降。
猶豫了片刻,江晨摸出了一根信號棒,扯開引信後扔了出去。
亮紅色的光芒照亮了空間。除了一排排休眠倉之外,只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房間內看不到任何武器。抬起了步槍警戒著,江晨帶著林玲走進了避難所內。
「林玲。」
「嗯?」縮在江晨背後的林玲,緊張地抬頭看向了他的頭盔。
「如果他們準備關門,你就對著那個大門的發動機來一發。」江晨用林朝恩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
「好,好的!」因為太過緊張,林玲差點咬到了舌頭。
房間中沒有多少光線,唯一的光源就是江晨扔出的那根信號棒。整個房間內充滿了濃郁的臭氧,也正是因此,信號棒燃燒的很旺。
房間的中央坐落著一座柱狀的計算機,那隱隱閃爍的信號燈預示著它正在運行。計算機的中央鑲嵌著一個盛有大腦的培養槽,而底部則是密密麻麻錯落著的管線,連接著房間內的所有機械。
整個房間內除了電腦便是休眠倉,看不到任何生機。
與其說這裡是一座避難所,倒不如說這是一台深埋於地下的機械城。中央計算機便是它的大腦,同時也是它的心臟,而那錯落的管線則是他的血管。
林朝恩走到了那台計算機下,停住了腳步。
「父親大人,他們已經來了。」
電子熒屏突然亮了,一個中年人的面孔浮現在了屏幕的中央。三七開的髮型很工整的分著,兩道眉毛濃密而整齊,一雙黑眸看起來沉穩而不失銳利,鼻樑上的眼鏡又為他平添了幾分書卷氣息。
看著那個男人,林玲的瞳孔猛地收縮,向前邁進了兩步。
「爸,爸爸……」
「別過去。」江晨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要!那是我爸爸!你放開我,鬆手——」林玲使勁掙扎著,想要從江晨的手中掙脫,想要跑上前去。
見狀,江晨也是不由愕然。
他根本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此刻他右手依舊平舉著步槍,伸出左手死死地抓著林玲的肩膀。
「林玲!你的父親已經上——,已經登上殖民艦了,那只是個視頻!」
差點就說成「上天」了,江晨中途改口道。
「爸爸,爸爸!你是回來接女兒的對不對。」林玲目光動搖地說著,那語氣簡直快要哭出來。
江晨死死地瞪著那個中年人,他舉起槍瞄準了那個屏幕。
「如果你再假扮林玲的父親,我就開槍射爆你的腦殼!」
「不要——!」林玲失聲驚叫道。
「我沒有假扮任何人。」屏幕中的那個中年人閉上了眼,手指向下指了指,「我就在這裡,你應該能看到我的大腦。」
房間安靜了下來。
林玲愣愣地看著他,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大腦?爸爸,您……」
江晨的眼中同樣閃過了一抹詫異,微微調整了瞄著顯示屏的窗口,轉而瞄準了培養罐。
見到江晨的小動作,那中年人不由笑了笑。
「你就是這麼對待岳父的嗎?」
岳父?
江晨愣了愣。
林玲臉一紅,連忙擺手,「不對不對,爸爸你誤會了,他不是那個……」
只不過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明顯有些言不由衷。
「咳咳。」那中年人輕咳了聲,打斷了女兒的話語,轉而認真地看向了江晨。
江晨無言地與他對視著,手上的槍口依舊直指著他的本體——那顆大腦。
「如果這樣能給你帶來安全感,你就指著好了。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我這培養罐的玻璃,能扛下反器材狙擊步槍的射擊。」
【這個散發著臭氧的老頭,我可以對它來一發嗎?】婷婷絲毫不掩飾對機械的厭惡。
【不可以!他是我的父親!】按捺著蠢蠢欲動的婷婷,林玲在心中焦急地默念道。
聞言,江晨咧嘴笑了笑,壓下了槍口。
「你放我進來,是準備投降咯?」
「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女兒。」中年人和藹地笑著說道。
看著那個中年人,江晨的目光不由閃爍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發展到了最後,竟然是變成了父女重逢?
「爸爸,你,你現在在哪兒,殖民艦——」
「我沒有登上殖民艦。」中年人看著林玲,輕聲說道。
林玲瞪大了雙眼,她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她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震驚?欣喜?難過?似乎都不像,但似乎都有那麼一點兒。
好半天,她才從唇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為什麼?」
「因為根本沒有必要走。宇宙這麼黑,往哪個方向走都一樣。」中年人緩緩地開口道。
言罷,他看向了江晨。
「我很困惑,你身上似乎存在著不得了的能力。直覺告訴我,這是我失敗的主要原因。」
「我不否認你的觀點。」江晨不置可否地說道。
廢話,要是沒有穿越和儲物空間,老子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還用得著你說。
中年人注視著江晨的雙眼,良久後,他嘆了口氣。
「是嗎?雖然我更希望自己是敗在某種更深層次的原因上。」
說完,他看向了林玲,他的女兒。
「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在通往至高的道路上,如果說我還有什麼曾後悔過的地方,那大概便是你了。」
林玲的眼中閃爍著淚花,「不,爸爸,你給了我生命,你讓我有機會重新——」
中年人打斷了她的話。
「你知道嗎?你會患上肌肉萎縮症的原因。」
林玲愣住了,「不是因為先天性——」
「不是,」中年人搖了搖頭,「是我做的。」
林玲陷入了呆滯,淚光凝固在了臉上,她的小嘴喃喃著默念道,「為什麼?」
「故事有點長,如果你有耐心的話,就慢慢看下去吧。」
中年人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懷念,漸漸地消失在了屏幕中。
屏幕中的畫面變了,如同泛黃的老舊膠片捲動,揭開了屬於歷史的那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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