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寒山小徑上,卻有一人拄拐登階。
那人著一襲黑袍,臉上還罩著一副半枯半榮的木質面具,只露出一雙深邃幽暗似是能攝人心魄的雙目…
那人腿腳是坡的,拾級而上時右腿顯得有些僵硬,靠拄拐才能穩住身形。
更為怪異的是,這等殘缺之人在崎嶇的山路上行動的卻又異常迅捷,如履平地,猶如一道黑影掠過。
那黑袍人拄著拐杖,駐足在太虛觀山門前,仰頭看著山門牌匾上的『太虛觀』三字,眼睛中似有別樣的情緒醞釀。
「沒想到吧,我又回來了…」
黑袍人笑著感嘆一句,有些緬懷的呢喃道:「老匹夫,你說我們不分彼此都數十年了,你有什麼手段我不知道?你這老匹夫想死還非得把我拉著,現在我出來了,你成一灘灰了,何必呢?」
說著他話鋒一轉,陰陽怪氣的嘀咕道:「因為我良心未泯下不去手~因為子真師妹還在看著我~因為我過不了心裡這關~」
「呵呵呵~哈哈哈哈~」
黑袍人也被自己那陰陽怪氣的表演給逗笑了,笑的很是譏諷,也很癲狂,隱隱還透著幾分羞惱的恨意…
他如何能不恨?
原本氣運加身,兩個弟子一個福緣深厚,一個先胎天成,方法有了,甚至可以說大道就在眼前!
可張陽明呢,在寧子真面前卻像只見了光的老鼠,醜態盡出,不僅放任機會錯失,臨死還背刺了一把,想拉著他一起死。
好在他斷尾求生,以捨棄那條被釘住的腿為代價脫離了張陽明的身體,不然還真死在了那場大火里…
飄零多日,他蠱惑了一位身具仙緣之人,將其奪舍,以全新的姿態重生!
可即便有肉身了,他依舊感受不到那條腿的存在,他冥冥中也能感應得到,自己身軀的一部分還在太虛觀,還在那把劍中!
故而他也顧不得肉身還沒磨合好了,星夜返回太虛觀,想著將那條捨棄的腿給續上,補全殘軀!
沒了張陽明的束縛,他只覺得自己更加自由了,也更加純粹了,只要再續上殘軀,屆時天高地闊,還不任自己遨遊!?
什麼狗屁愛情親情,什麼狗屁人性魔性,哪有踏仙途,赴長生來的逍遙自在?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那黑袍人頗為自得的笑了笑,說道:「老匹夫,你若在天有靈的話,且看好我是怎麼踏仙途,怎麼赴長生的!」
說罷,他負手踏入太虛觀中,那身黑袍猶如從無邊夜幕中走出的惡魔…
大榕樹上。
兩隻小百靈鳥嘰嘰喳喳的打鬧著,忽地勾著腦袋看向了遠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恐怖之物,驚嚇著振翅飛走。
祈願池中。
小烏龜也似是感應到了什麼,伸出龜首,頗為費解的看向一處陰影,待看到一個戴著枯榮面具的黑袍人走進太虛觀時,它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愕然。
後院房間中…
正在休息的張修緣忽然睜開了雙目,眉頭緊鎖的思量著何人會大半夜來太虛觀?而且臉上還戴著面具?
就在他費解之時,桌上的塵影劍發出微微輕顫,原本青灰色的劍身上似乎也隱隱顯露出一個個血色紋路…
這
黑袍人拄著拐杖,待看到原來的養心殿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不留半點痕跡,也有些愕然。
他是從那場大火中逃出去的,深知養心殿肯定在那把火中燒完了,而兩個弟子和寧子真在此前就已經走了,那養心殿的遺蹟是誰打掃的?
莫非寧子真事後又來過太虛觀?
還是說太虛觀已經被人占據了?
他走至原本的靜室所在,半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地上的青石磚,依稀能看到青石磚上還有些許焦痕,其中一塊青石磚上還有一道指長的劍痕…
他看到地上那道劍痕,觸景生情,手微微一顫,心中也隱隱浮出幾分驚懼與羞惱。
畢竟,他當初就是被那柄畫著鎮魂符的塵影劍釘在了這裡,差點陪那老匹夫一起葬身火海了!
「塵影劍呢?」
他目光微凝,手指輕輕摩挲著青石磚上的那道劍痕,時隔數月,仿佛還能感受到當初張陽明一劍刺下時的凌厲與決絕。
『那老匹夫對我怨念頗重,說是將畢生心血與怨念都用在了那一劍上也不為過,何人能將其拔走?』
就在他思量著塵影劍去處之時,卻也像突然感應到了什麼,陡然直起身子,看向了身後…
赫然發現,張修緣正手持塵影劍站在不遠處。
此時的張修緣正眉頭緊鎖的看著手中的塵影劍,見其躍躍欲試的輕顫著,劍身上還隱隱浮現血色紋路,似是在催促自己誅殺眼前的黑袍人,也有些費解…
見那黑袍人看向自己,他亦隨之看去。
不知為何,他在那黑袍人身上竟感受到了某種熟悉的陌生感,又或者是陌生的熟悉感?
此人是誰?為何看著熟悉卻又陌生?為何塵影劍上會有異象?為何塵影劍會催促自己誅殺此人?
而此時的黑袍人看著張修緣,同樣也有那種類似的感覺。
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弟子這些年來並未修行,可僅隔了數月,如今身上卻又氣機鼓盪,顯然是修行有成之象!
他知道自己這弟子是有仙緣的,而且福緣深厚,可就算福緣再深厚,也不可能短短數月就修行到這般地步吧?
再者,他不是被寧子真帶去白雲觀修行了嗎?為何還在太虛觀?為何塵影劍還在他手中?
他…還是張修緣嗎?
在這瞬間,相處十八年之久的師徒二人換了重身份再度重逢,心中都有無數疑惑,也都已經不認識對方了…
太虛觀第八代觀主,張修緣的師父,如今變成了『魔念張陽明』;
太虛觀第九代門人,張陽明的弟子,如今變成了太虛觀第九代觀主。
張陽明目光微動,面具下的嘴角也隨之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聲音嘶啞的問道:「你是何人?」
「貧道是何人?」
張修緣聞言不覺有些好笑,說道:「閣下夜闖太虛觀山門,貧道身為此間觀主,還未問閣下是何人,閣下卻先問貧道是何人?」
「此間觀主?」
張陽明聞言顯得有些失神,回過神後嗤笑道:「據我所知,這太虛觀此代觀主應該叫張陽明才是,莫非你是張陽明?」
「張陽明是家師…」
張修緣見其認識師父,便耐著心思解釋道:「如今家師已經仙逝,貧道身為太虛觀第九代門人,也是家師門下唯二弟子,已繼承太虛觀道統。」
「原來如此~」
張陽明聞言故作恍然之態的點點頭,戲謔的說道:「這般說來,你是這太虛觀的第九代觀主?」
「不錯。」
張修緣問道:「閣下又是何人?」
「我是誰不重要…」
張陽明冷笑著說道:「你只需知道,你師父張陽明生前欠我一樣東西,而我此番前來,便是為了討回那樣東西即可。」
「什麼東西?」
「你手中的塵影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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