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最後一日,程丹若只義診半天,下午日頭太毒,改而在禪房抄經。燃字閣 www.ranzige.com
既然是祖母的冥壽,又來了佛寺,總得意思意思,抄點經文供上,也算是她一片心意。
程丹若調整好心態,權作練字,慢慢打發了一個下午。
傍晚時分,柏木趁郝媽媽外出提飯,悄悄塞給白芷三十兩銀子,說是診金。但被白芷拒收了:「我家姑娘說過,此來是義診,不收診金。」
柏木道:「程大夫勞苦多日,若是分文不收,如何過意得去?」
白芷雖然不夠聰慧,卻足夠聽話,堅決不肯收下。
柏木無法,只好回去復命。
謝玄英並未強求。
次日一早,他們用過早飯便啟程返回。臨行前,謝玄英將算好的修堤物料整理妥當,交給夢覺大師,並捐了一百五十兩銀子。
柏木替自家公子道明關竅:「一百兩是修堤所費,五十兩是程大夫在寺中點長明燈的花費。」
夢覺大師:「噢?」
「程大夫不肯收診金。」柏木解釋。
夢覺大師撥動佛珠,微笑:「知道了。」
而後,於告別之際,意味深長地對晏鴻之說:「你收的弟子,倒頗有『純真』之風。」
他這裡的純真,指的當然是純真學派。
晏鴻之不解其意,只當他讚美自己的學生,喜滋滋應下了。
謝玄英也未曾察覺異常。從小到大,他讚譽不斷,聽得耳朵起繭子,禮節性地施禮辭別。
馬車軲轆走遠,消失在天邊。
天色漸亮,午間時分,陳家的馬車來了。
當然,比起謝玄英準備的雲頭青縵馬車,作為庶民的程丹若,只能坐黑油皂縵的平頭馬車。
趕車的也不是馬,是騾。
好在程丹若和白芷的體重都不大,郝媽媽又病著不作妖,速度不算太慢,緊趕慢趕的,終於在天黑前回到了松江府。
鬆快幾日,又要進鳥籠子了。
程丹若打起精神,第一件事就是去萱草堂拜見陳老太太。
果不其然,一走多日,陳老太太已經有些不高興,不冷不熱地問:「回來了?」
「請老太太安。」她福身下蹲,結結實實行滿請安禮。
陳老太太面色淡淡:「起來吧。」
程丹若起身,十分明顯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而後鬆口氣,面上露出喜色:「看到老太太氣色頗佳,我也放心了。這幾日在外頭,沒了您的看顧,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馬屁拍得有點虛偽,可誰也不會戳穿她。
陳老太太緩和了神色。
程丹若趕緊奉上一串佛珠:「這是我請託寺中高僧開光誦經的菩提珠,祝佑老太太百病全消,延年益壽。」
少有老人不迷信,更罕有老人不愛活得長的。
陳老太太轉怒為喜,枯瘦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欣慰道:「有心了。」
「丹娘能做的也就這些了。」程丹若垂首,不好意思道,「還盼您別嫌棄。」
「你心裡惦記著我這個老太婆,就夠了。」陳老太太似有所指。
程丹若霎時噤聲,心裡卻很無奈。
其實,陳老太太生病前,婆媳兩人的關係並不算差。
陳老太太寡婦帶大兩個兒子,性情剛毅,在後宅說一不二,黃夫人出身良好,賢惠孝順,無子時主動替丈夫納妾,打理後宅也井井有條,無可指摘。
然而,陳老太太中風後,一切都變了。
重病本就折磨人,當人日復一日癱倒在床上,身體不能動彈,飯要人喂,尿要人把,對於心理是極大的考驗。有許多病人本來通情達理,病後也會變得古怪牛性,常常折磨家人。
擱在現代,子女還能請護工找保姆,但在古代,丫鬟僕婢再多,當婆婆的要磋磨兒媳,誰能反對?
這是「孝」。
只要陳老太太點名要兒媳婦侍疾,黃夫人就得一天到晚待在這裡,替婆婆餵藥擦身倒尿壺。
本來尚過得去的婆媳關係,在短短半年內迅速惡化。
那段時間,程丹若也被折磨得不輕,睡眠不足,焦慮抑鬱,頭髮大把大把掉,逼得她孤注一擲,直接中西結合莽了過去。
運氣不錯,陳老太太居然慢慢恢復了。她也因此得到老太太的歡心,連陳老爺都誇讚過她幾次,算是在陳家立住了跟腳。
然而,婆媳間的仇卻結下了。
黃夫人恨老太太作踐人,老太太恨兒媳處處違逆,結越結越深,已經到拿孫子的婚事鬥法的地步了。
程丹若一點都不想介入其中。
一個是實權領導,一個是名義上的大領導,誰都得罪不起。
她裝傻,使出渾身解數,將老太太哄得暫時忘了這事,然後伺候她睡下,這才前往正院向黃夫人請安。
說實話,點已經過了,黃夫人已經用罷晚飯,卸妝洗漱呢。
聽了丫鬟的通報,她也懶得重新梳妝,隨口打發:「同她說我知道了,叫她好生休息,明兒再來吧。」
丫鬟原樣轉述。
程丹若沒說什麼,在屋外行禮請安,做足禮數後,才返回自己的房間。
紫蘇已經燒好熱水,準備服侍她洗浴。
「我自己來就好。」程丹若婉拒丫鬟的幫忙,自己解開頭髮洗澡。
肌膚浸入熱水,緊繃的身體終於得以放鬆片刻。
太不容易了。
在古代洗澡可是件麻煩事,要燒熱水,要注意不能受涼,冬天一月洗兩次已經很好,夏天才能稍微任性一些,可終究在別人家,能忍則忍。
以前,她能車厘子自由,現在,洗澡都不自由。
怎麼就混到這個地步了呢?
程丹若扒在浴桶邊沿,怔怔出神。
遙想當年剛穿越的時候,她也曾有過雄心壯志:不求皇子阿哥都愛我,憑現代的醫學知識,做個談允賢第二不過分吧?
然後就被現實教做人了。
最初,父親並不想教她醫術,幾本醫書是他的寶貝,動一下都要挨訓斥。只是後來遲遲沒有第二個孩子,才勉強放寬了標準,教她學些粗略的藥理。
那會兒,程丹若已經了解到古代生活的不易,不再不切實際,只想努力學習,爭取獲得父親的認可,將來多點話語權,別一無所知就被許配了人,十五六歲就難產掛掉。
這樣,夠本分實際了吧?
又一次被教做人。
戰爭來了,死人,兵禍,動亂,全家死光,寄人籬下。從前痛罵父權一百遍,真的無父無母了,才知道「自由」等於「任由欺凌」。
她的人生目標一降再降,現在只有最卑微的要求。
——想活得像個人。
結果呢?又陷入了婚姻危機。
放跑了還是不錯的陸舉子,後面跟著的居然是共享男人,打算以出家作為最後的退路,卻想律法不允許,完全堵死了後路。
是她太愚笨,白瞎了穿越女的名頭,還是世道太難,古代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人?
莫非,她最正確的路,是該上巳節抓住什勞子陸子介,嫁給他,相夫教子,等到他功成名就,給她掙個封妻蔭子?
這個念頭一起,雞皮疙瘩頓時爬滿全身。
不,不行。
程丹若咬緊牙關,心想,我要是真的做了這樣的選擇,就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古人。
這樣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我絕不能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程丹若暗下決心。
*
又兩日,白芷的母親上門,求見程丹若。
她是陳家舊仆,黃夫人自無理由阻攔,任由她與故主相見。
雖然已經放良成良民,白媽媽仍然十分客氣,按照以往的禮節向程丹若請安。這也是應有之義,時下的規矩便是一日為奴,終生為仆。
只要是白家的孩子,哪怕功成名就,見到程丹若也永遠低一頭。如此才算不負舊日之恩,否則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說忘恩負義的。
「問姑娘安,姑娘近日身體可好?」白媽媽關切地問。
「都好。」程丹若以客相待,「媽媽請坐。」
白媽媽這才斜斜坐下,說出來意:「家中種了些瓜果,近日都熟了,專門摘了些請姑娘嘗嘗,還有一簍桃子,不值幾個錢,算是老奴的一番心意。」
「多謝媽媽惦念。」程丹若道,「你和白奎身體可好?」
「托姑娘的福,我們都好。」白媽媽說,「只是擔心白芷這丫頭,不知她伺候得可得力?」
「她很能幹,我身邊屬她最貼心。」
兩人頗為生疏地客套一番,才切入正題。
白媽媽問:「姑娘叫白芷傳信來,不知有什麼事吩咐?」
「我請您打聽的事,可有結果了?」
「姑娘是問女戶一事吧。」白媽媽語帶遲疑,但還是道出了打探到的事。
按照大夏的律法,允許女子立戶,可大致分為兩種:一為畸零戶,即是家中無夫無子的情況下,女子為戶主,多為寡婦,只有極少數的女兒戶,也就是在室女為戶主的。
作為畸零戶,女戶家可免除徭役雜差,但仍然需要繳納賦稅,總得來說,算是受到優待的一個群體。
二是只要家中有女子進宮當侍女、樂舞姬、女轎夫的家庭,可改為女戶,即是所謂的宮廷女戶、宴樂女戶、抬轎女戶,這種家庭同樣可以免除徭役,無論是否有男丁。
程丹若想打探的自然是前者,在室女為女戶。
這也是她從前預備好的另一條退路。
然而,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白媽媽為難道:「女戶並不好聽,若非迫不得已,鮮少有人家立為女戶。」
程丹若已有心理準備,卻追問:「那我能自立為戶嗎?」
「姑娘須得去官府核補黃冊,再附籍。」
黃冊就是戶口本,程丹若原來的戶口本當然沒了,或者說,這東西一向都由一家之主保管,她見都沒見過。而以她逃離戰亂的情況看,屬於流民,按照規定,距原籍千里之外,可在當地入戶,她符合條件。
但問題是……「此事若不能得陳大人應允,恐不能成。」白媽媽顯然不建議她這麼做。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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