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神官,染茗!」
不論是四象秘境,還是聖神大陸,所有看到星辰捲軸的人,腦海中出現了這般稱謂。
如此恢弘的力量,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現於世人的精神世界之中。
上一次見到,還是第八劍仙遍布五域的聖帝金詔。
毫無疑問,斬神官的星辰之卷,比聖帝金詔要更徹底。
因為這裡頭,甚至附帶了一絲指引之力,令人想要默頌「染茗」之名。
「染」
盡人心頭思緒只是這般閃過。
封于謹反應極快,爆聲一喝道:「不要念!」
盡人反應了過來,驚出一身冷汗。
鬼知道念完這名,會被接引進入怎樣一個輪迴,或許直接死了呢?
但那星辰之卷上的十六古字,力量神聖,不似邪魔歪道。
反正自己是個必死之身,不妨試試?
這般想著,盡人「感知」中便看到,高崖之上好多紅衣白衣,已然消失不見。
「他們默念了『名』?」
非但是紅白衣不見了許多。
只是一剎間,四象秘境的試煉者都少了太多。
衛安趴在地上,名字默念一半,及時止停,飛而上空,急切聖音傳擴四方:
「不要念!」
這一聲,旨在傳揚給四象秘境中的所有試煉者。
斬神官,傳聞可並肩十祖之大能。
涉及到這等層次的傳承亦或者其他,哪裡是區區先天、宗師試煉者可以染指的?
半聖欲圖之,恐都有性命之危!
秘境之內,耳聞聖音後還能保持著冷靜,不被貪慾吞噬者,紛紛停下了念名之舉,細思極恐。
可突然間,天穹星河降下神光,籠罩了衛安。
刷一下,衛安不見了,消失在了眾目睽睽之中。
所有人驚住。
衛安念了名?
他,扛不住染茗遺址的誘惑?
水鬼同在高崖之上,還沒反應過來,星河神光再次降下,籠罩了他。
「不要」
他發出一聲驚呼,然無濟於事。
水鬼,消失不見!
「什麼情況啊?」
岑喬夫懵了,他的聖劫已然降臨,卻在邪神矢、天穹星河之下,變得如此微不足道。
當第一道聖劫劈下時,神光同樣淹沒了他。
岑喬夫,消失不見!
「不止是頌念真名者會被接引進入染茗遺址,徐小受,我們這些早被盯上的人,恐怕第一個脫逃不了!」
黑水澗上,對所有關乎小命之事異常敏感的封于謹,頃刻得出了結論。
他當機立斷,將自身氣息注入皓腕上的封印手鐲拔出、扔去,一氣呵成。
「徐小受,找到本帝,否則禁法結界之下,本莫沫都得死!」
神光天降。
盡人才堪堪抓住鐲子。
封于謹目中綻現驚恐,被神光籠罩,消失不見!
「他猜中了?」
盡人只一抬眸,頓覺天穹星河在瞳孔之中放大。
他意識混沌。
感知中的世界,也跟著變得模糊不清。
黑水澗上,封神棺、未瘋掉落,砸出浪紋,沉進深水之中。
桂折聖山,聖寰殿前。
愛蒼生眼裡倒映著星河,雙目中道則紋現,忽而轉眸望向身後。
「九祭神使,守好聖山。」
「五域將生大亂,找到道穹蒼,他能處理好這些亂象。」
九祭桂靈體望著星辰之卷久久不散,欲言又止。
她對現下發生的一切,有著滿懷不解。
但愛蒼生似乎對來龍去脈完全清楚,可聽他的語氣
「嗡!」
神光天降。
還沒來得及說話。
九祭桂靈體抓著桂木輪椅,看著其上人影不翼而飛,陷入了沉思。
十字街角。
昏暗的休息室內,滿身大汗的神亦抬眸,視線越過重重阻礙,看到了恢弘的星辰之卷。
他眼裡多了凝重。
「香兒」
香杳杳出十字街角,就是計劃之一。
如果推算沒錯的話,很快,她就會進到四象秘境之中,而染茗遺址就出在四象秘境。
只一停頓,神亦不再遲疑,開口吐字:
「染茗。」
神光天降。
神亦,消失不見!
死海。
常態狂躁的桑七葉,迎來了短暫的平靜時光。
他習慣了在自己失控的時候找苟無月干架,清醒時有閒情逸緻就聊聊人生,沒有則繼續干架。
他也記得自己身下的這個位子,應該是老苟「閉關」之地。
而如今
人,不在了。
自從上一次聊完,苟無月就不在死海,不知去往了何方。
桑七葉抬起頭,疲憊的眼神中倒映出了星辰之卷。
他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但這東西徑直出現在了他的精神世界裡,就如同上方古字所言一般:
「眾生平等」
「連死海中的我,也照顧到了?」
桑七葉沉吟了半晌,嘗試性地低低喚了一聲:
「染茗。」
刷一下。
神光天降。
桑七葉,消失不見!
五域各地。
不止十字街角、死海,星辰之卷展在了任何一處神所能垂視之地。
不論它是否封閉,是否骯髒,是否因為某些人、某些規則、某些道德所限,不可開啟。
就如星辰之卷上所言一般:神官司命,眾生平等。
凡是頌念「染茗」之名者,不計過往,個個接入全新「輪迴」。
斬神官凌駕於聖帝之上,無視聖神大陸既定的規則,下至後天煉靈師、修道入門者,上至半聖、聖帝,凡所可以,無所不見。
星辰之卷,帶給了世間所有人一次絕對的公平:
可以選擇頌念,為機緣搏命。
自然,也可以選擇拒絕。
毋饒帝境。
道穹蒼身著華服,鑲金綴玉,手托天機司南,星勺在其上徐徐而轉,一副雲淡風輕之態。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聖帝秘境和聖神大陸那永不可逾越的隔閡——天梯。
他抬起眼,望見毋饒帝境外有一束神光降落,仿佛要把他帶往不知名的何方。
「嗡」
神光落定,近在咫尺。
但卻被毋饒帝境的世界之力隔離在了外邊,無法突破進來。
道穹蒼緩緩伸出手,隔著一層結界,似是觸摸到了星辰神光。
他笑了。
他笑著等到了神光力量在眼前無奈耗盡、消碎,這才輕輕搖起了頭,自喃自語:
「斬神之力?」
「抱歉,我不需要。」
朱雀金塔。
徐小受在這裡等待許久了。
盡人的任務是探索染茗遺址,這是說得好聽一點的。
實際上,那就是個炮灰任務,明著出去吸引火力,將聖神殿堂方的高層目光,盡數牽走。
毫無疑問,盡人做得很成功!
拉著個封于謹,借了岑喬夫的勢。
染茗遺址那邊拖住了北北、未瘋、月宮離、愛蒼生,乃至是道穹蒼的最多關注。
至於敖生什麼的臭魚爛蝦,盡人自個兒都可以解決,徐小受甚至沒多作關注。
然而於聖奴、於天上第一樓而言,四象秘境最重要的任務,不是染茗遺址,而是「麒麟」!
是的,徐小受本尊來此,不止是在為聖奴辦事。
他在想,如果可以,「麒麟」最好的去處是直接拐進天上第一樓,而不是進那完全沒有前途的聖奴。
「但現在看來」
「斬神官的傳承,有點過分吸引人了啊!」
徐小受一抬眸,就看到了天穹上的星辰之卷。
這其中蘊含的力量,怕是比八尊諳用過的聖帝金詔還要厲害。
連邪神矢那般可怖的東西,斬神官的遺念只具現了一把斧頭虛影,輕易就能劈碎。
可想而知,斬神之力能斬祖源之力,真非傳傳而已。
但盡人已
經被卷進去了。
徐小受斷不會也這麼快將自己送進染茗遺址。
他在想,先讓盡人探探風,如果有危險本尊就不去,如果真有機會搞到斬神之力,自己就念念那個名字進去好了。
關於這一點,盡人當然也是同意的。
回到眼前。
朱雀金塔上的那道倩影,徐小受已經看了大半天。
他做足了周全的準備,連硬剛半聖都想過了,卻萬萬不曾想到,守護朱雀金塔的人,會是小魚——魚知溫!
「看來道穹蒼根本不知道麒麟的存在,否則這裡,起碼立一個聖帝」
往昔如昨。
白窟中那個涉世未深的小魚,如今已褪去了稚氣。
她不再以輕紗遮面,不敢示人。
她看起來成長了許多,也自信了許多。
立在塔尖時,清風撫過裙際,捎出了腰間掛飾「叮鈴」的清脆輕響,勾勒出了那道倩影玲瓏有致的身材。
星河的光灑下,就正好落在她羊脂美玉般的肌膚上,修出了精緻的側臉,襯出了雪白的皓頸。
四象秘境試煉者於別處三脈的金塔之爭,打生打死。
獨獨朱雀金塔,所有人到了之後,連腳步聲都不由微微放輕。
抬眸而上時,看到的,仿佛是世間一切美好。
魚知溫微揚著頭遙望星河,星辰綴在她長而翹的眼睫毛下,又被深邃的瞳中世界所吸引。
徐小受也微仰著頭看著塔尖倩影,腦海中走馬燈般閃過許多畫面,他知道記憶只會沉澱美好,於是將往日所有歸於輕輕一笑。
她沒有喚出那個名字。
徐小受亦沒有道出任何聲音。
杏界之內,寒天之鼬看著放映出來的四象秘境畫面,大聲說道:
「就是這裡!」
「這個女人腳下所處的這個位置,用意識去溝通我上次就是在這裡接觸到的『麒麟』的意識。」
「至於她受爺,這個女人,用先解決掉嗎?」
「那倒不必。」徐小受笑。
他知道魚知溫除卻天機術外,總體戰力很低,可能連敖生都比不上。
當然也不排除白窟一行給自己足夠多錯覺的可能。
但解決是不行的。
徐小受試了一下,在一眾試煉者的身影之中,偷偷扔了一個自己的畫像分身出去,很快將之打碎。
朱雀金塔之上,魚知溫星瞳一眨,若有所感地望向了下方。
她似乎在找尋著什麼,很快黛眉輕蹙,低低嘟噥了一聲:
「又出現幻覺了嗎」
她能發現?
徐小受反而一愣,心頭多生幾分警惕。
他的畫像分身雖說沒有「隱匿」,但用足了天機陣在遮掩氣息。
這都能發現,說明道穹蒼不是隨意排兵布陣在糊弄聖神殿堂。
魚知溫在這裡,有她的理由!
想到這姑娘如今已是新任道部首座,司徒庸人死後,她就是道部天榜第一,當代年輕一輩天機術魁首。
天機術士的正面戰力,固然可以說是十分低下,連道穹蒼進了虛空島,都得挨某受兩拳,遑論魚知溫。
可論布局之力,天機術士若有了先手準備,那是萬萬不可小覷的。
徐小受遲疑了一陣,對著杏界裡憋壞了,嗷嗷欲出的寒天之鼬道:
「你先不用出來。」
「這位天機術不弱,早有準備的情況下,恐怕以你遁術,現身了也要被發現。」
寒天之鼬頓時嚇得一哆嗦,心有餘悸地瞥向了那個立於塔尖,表現出來一副「我很弱」的可惡女人。
徐小受開了「遺世獨立」。
他甚至沒有使用消失術,腳步一躍,踏到了朱雀金塔之上。
昏沉的天,星河遙掛。
朱雀金塔的塔珠很大,足以容得下兩個人並肩而立。
徐小受悄無聲息出現在了魚知溫的身後,距離之近,已能聞到小魚身上那熟悉的幽香。
那矮了一個頭的腦袋,軟乎乎的,看著就很好揉。
徐小受忍下了這股衝動,俯首而望。
「噠噠噠」
魚知溫正撥弄著手上的一個星盤,上方天機道紋之繁複,比浩瀚星辰還要駁雜。
今日不同往日,徐小受已不再需要魚知溫教,輕易窺破了這個星盤的內里奧秘。
這是在定位朱雀金塔附近的可疑人物,一旦有超標的存在出現在附近,都會在星盤上顯示。
試煉者顯示為青色。
但這會兒星盤上的東北方位,卻留下一點淡淡的紅芒。
「不是錯覺?」
魚知溫對應著方位自言自語,發現好像還真有可疑人物來過。
但那人似乎只是經過,並不逗留,或者說甫一出現,就很快死去了。
如此,星盤上才會淡去他的痕跡,最終歸於虛無,而非特意標紅。
徐小受看出那是他畫像分身的位置。
他卻笑了。
因為此刻星盤的正中央位置,那屬於魚知溫的方位之側,正有一點醒目的紅光在閃爍著。
他沒有開消失術,所以星盤標註了他的存在。
但他開了「遺世獨立」,以至於哪怕星盤在提醒了,魚知溫下意識遺忘了關注。
「傻乎乎的」
徐小受玩心大起,伸出手對準了小魚的後腦勺。
他已經能預想到這個腦瓜崩彈下去的「哎喲」聲會有多搞笑了。
但他忽然笑意一斂,停下了手上動作。
魚知溫耳垂處戴著一點黑色,那很類似香姨給自己的耳釘。
徐小受是個很注重細節的人。
同樣的東西,他在敖生、未瘋、北北等身上的同樣位置看過。
他醒過來了。
這裡不是白窟,是四象秘境。
自己身後多了聖奴,小魚背後也站著一個天組。
白窟可以開的玩笑,現在一彈下去,生死未卜。
「呼」
朱雀金塔的風很大,卻吹不走那一時心生的煩悶,好像人一成長,煩惱就會接踵而至似的。
九天之上,星光漫灑,淺淡的光拉長了塔珠上無人關注的兩道高低錯落的影子。
悄無聲息之間。
其中一道,消失不見。
魚知溫瓊鼻一吸,翩然回眸。
珠璣星瞳在這一刻於黑暗下亮起,沒有任何猶豫,美輪美奐到了極點。
她看不到身後有任何人存在。
可正如徐小受能感受到那縷幽香一般。
風拂過,魚知溫同樣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的星瞳看不見人,她的味覺告訴她,無比篤定地告訴她
「他來過!」
「剛剛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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