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於自我麼」
風暴在外,心如止水。
當連騷包老道都直言不諱他也什麼不知道,也得走一步算一步時。
徐小受斜著劍,反而顯得冷靜沉著了。
人在群體中所扮演的角色,往往都不是固定的。
以前沒得選。
當棋子的時候,他也萬不敢說此大話。
現在,徐小受覺得自己算得上是一位全能的補位型選手了!
他可以是莽夫,主進攻位,因為此時身邊已有道穹蒼這個最強大腦。
他也能是智將,主控局面,當騷包老道、桑老、水鬼等都不在身邊。
他其實更喜歡當配角,如果身邊已有大腦、有輸出、也有人當誇誇團不斷提供情緒價值,只需要再多一個如空餘恨般毫無存在感的觀眾的話——躺,尊嘟舒服。
但現在,再一次握起劍直面風暴,徐小受感覺
他,回到自己的本命角色里了!
「未知」
舉目望去。
前方未知、祟陰未知、將劍如何亦未知,這可太像自己的過往了。
徐小受從來都不是一個十二分勇敢的人。
可一路走來,未知造就奇蹟,挑戰澆鑄勇氣,無需練膽,他從未有過提劍顫顫。
而
「劍!」
凶劍有四一翻。
指尖輕輕摩挲劍身而過,儼能清晰感應到劍與我的靈魂共振。
同樣的直面風暴。
同樣的靜波藏瀾。
觀劍術修煉至今,徐小受不知八尊諳昔年如何,他覺自己今下和有四劍的契合度滿了。
而劍!
從天桑靈宮到今日
其他各道止止進進,或停或行。
如廚藝精通、繪畫精通等,在優先序列中居於末位,早早停滯不前。
古劍術!
徐小受,從未放下!
「有句話說得很好」
風暴之中,徐小受左右翻著有四劍,垂眼而觀,輕笑呢喃:
「若不是著急趕路,劍道,該是最浪漫的大道吧?」
他在發什麼癲?
道穹蒼耳聞此言,從戰場中猛受一擊,嘔血退了回來。
他臉色不是很好看。
不是被傷的,而是被氣的!
都說了專心出劍,你在這裡搞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還說起了騷話
「嘎?」
很快,道穹蒼化作大鴨,表情僵住。
便見風暴中隨那一聲,驚掠而起悠揚劍吟,旋即有四劍劍尖之上,錚地綻出了三尺幽光。
「嗡!」
劍道盤如蓮般當空綻開。
四下青罡風暴都被掃出,規則大道都不由為之扼停。
細細觀瞧之下。
徐小受腳踩絢爛,身子正一種極高的頻率在快速顫動,快若靜止。
而有四劍,也在輕顫!
二者不知緣何,突然就達成了完美契合的人劍合一態!
「天解?」
「不,不是天解!」
「只是單純的,很契合」
落在道穹蒼眼裡,此刻青色風暴下的「徐小受與劍」,仿成了一副最完美的畫。
他搜腸刮肚無以用其他華麗詞藻去形容這畫,最後腦子裡只蹦出一個詞:
適宜!
就是適宜,沒有其他!
「好騷的古劍修」
道穹蒼暗自咋舌,眼裡流出了他都不曾覺察的一絲嫉色。
只是說兩句話,就能精神操控住與玄蒼齊名的神器,將戰力輕易拔升到百分之一百二的地步。
只是一個姿態的轉變,就能讓戰場為之矚目,讓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挪向他們這個群體。
古劍修
憑什麼!
天機術也很騷的啊!
但每每他道穹蒼「賣弄風騷」之時,旁人反應總歸無比嫌棄與煩躁,像恨不得用眼神剮了自己,就渴求一個答案。
古劍修自帶的騷
怎麼說呢,騷氣中,帶點仙氣。
道穹蒼可望而不可及,連「六道穹蒼·劍仙道」都很難模仿出來。
他就恨八尊諳這一點!
恨屋及烏,所有的古劍修,他最痛恨的也是自己學不來的這一點!
但恨歸恨,道穹蒼暗自將這幅畫面烙了下來,在腦海里把徐小受摳掉,把自己塞了進去,又將地點設定在聖神大陸萬眾矚目的場景下
他頓時感覺身體輕了幾分,好似浮起來了,模仿著、無意識地、沒有發出聲音來地自喃道:
「若不是著急趕路,天機術,該是最浪漫的藝術吧?」
你的?
你的不錯。
但從現在開始,它是我的了!
劍?
風暴之中,鋒銳頓生。
祟陰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異常,凝眸瞥去時,也不由怔住。
「奇了」
那個會變大的「天祖傳人」、「虛空巨人族」、「舞大戟的」
祟陰腦海里閃過所有有關徐小受的主觀印象,總結起來無非「莽夫」二字得以概括。
祂愣是無法將那形象,和眼下此人結合到一起——縱使之前徐小受也展露過他的不俗腦力、不俗劍力。
「劍之力」
是的,從這個年輕人身上,祂重新看到了一股不亞於極限巨人的潛力。
但屬於「劍」!
仿佛他不是天祖傳人,而是劍祖傳人!
劍,仙風道骨,君子之用,四兩撥千鈞,固然也掌殺,真不為虛空巨人族所喜。
生性不合。
就如是神亦忽然妄言,「我將計殺你於千里之外」——這話本身就給人格格不入的不適感。
祟陰當下,便是這般感受。
可現實,太誇張了!
這少年自打自己一眼望去之後,便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蛻變。
他腳下的劍道奧義陣圖是如此璀璨,分區如此明顯,宣示著他完美掌握著九大劍術。
他一身的駁雜氣息,煉靈、古武、虛空等等等等,快速褪去。
當他將劍揚至天穹,指向世界的至高點時。
他再也不像是一個虛空巨人族,仿從紛亂的紅塵中找到了屬於自己最適宜的處世態度,從中得到完美超脫。
「轟!」
是時劍意沖霄,開分風暴。
銀光清徹寰宇,力辟雲層。
「祟陰!」
徐小受遙遙望向祟陰,眸光於月色下清冷如水,無波無瀾道:
「若我以三劍斬你,此局終了,何如?」
好大的口氣!
當「何如」二字迴蕩天地之間時。
道穹蒼第一反應,是徐小受請到八尊諳上身了嗎,怎的突然變得如此硬氣?
可轉
念一想
八尊諳不是這個風格。
同樣的狂、同樣的傲,他是另一種感覺,現下這,或許純粹出於徐小受自身?
他在詐?
可三劍斬祟陰
正面作戰是避不開的,他詐完之後呢?
道穹蒼自詡「三尊穹蒼」姿態下,都只能和妄則祟陰打得難捨難分,且身體不是自己的,他也不適合持久戰。
而古劍修的攻擊力,真就可以比天機術士強這麼多唄——握上把劍,便能把次時代小年輕的嘴,頂得堪比當年八尊諳的硬?
「那我可等好了」
道穹蒼暗戳戳退後,偷摸著將二柱子靈魂體也護了起來,邊準備「八神降術」儀式的同時,邊轉頭瞥向祟陰。
「嗤!」
看得出來,乍一聽此言,祟陰是想笑的。
畢竟在祂眼裡,特別是此刻魔祖之力加身的祂眼裡。
「曹一漢」都不過一跳樑小丑,徐小受哪裡借來的勇氣,敢如此口出狂言。
可對面一聲落定。
祂目光往上一掀,注意到了異常。
風暴開闢之後,天邊雲層之巔,不知何時多了一層銀月。
月光如洗,冷冷灑下,不為世間風暴所動,只落在那黑衣少年的劍上,給其人其劍披上了一片朦朧的銀鱗。
錯覺麼?
眼前似是一花。
某一瞬,祟陰竟看到了一座九十九層的虛幻高樓,那少年已然立於孤樓之巔,示一背影,像極了
「劍祖!」
祟陰猛然回過神來。
祂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錯覺,興許不是錯覺,這小子的劍,有劍祖的幾分韻味在。
不止「似」,欺近「是」!
可是,有點希望,便能成為麼?
祟陰拂袖,冷叱一聲:
「大言不」
然「慚」字尚未脫口,其視下少年搖身一躍,竟高高躍進了皓月之中。
他一劍撩空拔起
「鏗!」
虛空劍吟聲動。
九道殘影作劍歸一,融匯於身。
月色下,少年身周凋謝瑰美梅瓣,縈起紅塵浮屑,腳踩十殿鬼王,頭頂萬劍朝拜,背負青無雙翼,視下菩薩低眉,一派悲憫雍和之象。
轟隆一聲,神之遺蹟平地驚雷。
風暴掀起了塵埃碎石,懸浮於空,各皆斂盡鋒芒,半點凶光不露。
「劍象?」
道穹蒼眉目一凜,甚至以為請來了梅巳人附體。
但很快他發現不是,較之於梅巳人那實實在在存在的劍象,徐小受並沒有召喚出什麼「東西」來。
他此刻身周之象,自本體流溢而出。
這,弱了嗎?
不!
他就是劍象!
不同於梅巳人那劍象金剛怒目的凶態,徐小受此刻身象的雍和,反而更多添了一分「藏劍術」的藏之深韻。
可誰都能瞧得出,不論是他本身,還是那被憑召於空的碎石浮沉,盡皆蘊斂了「窮凶極惡」的力量。
把鋒芒收進身體,把平凡示諸以外。
返璞歸真!
僅這一躍,道穹蒼都不由暗生驚容,徐小受,又進化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祟陰的譏諷噎死在了喉頸之間。
祂竟也隔著「劍鞘」,感受到了肌膚生疼的幾分冷意——有威脅?
可!
僅僅如此!
故弄玄虛,便能乞得祖神刮目以對?
「怎的,不敢?」
不待再言,對面少年眉眼一醒,冷笑而言。
都無需劍動,隻眼神逼視,那通透清徹的如練月光,便盪破虛空,直侵神魂而來。
「轟!」
祟陰再次目睹了孤樓影的意象。
這一回,祂那表面無礙,實則在連番戰鬥下已是千瘡百孔的心神失守,渾身便炸開了無盡魔氣。
妄則聖帝,儼若妄則魔帝。
「好激!」
道穹蒼暗自一贊。
傲慢虛,才是最強的虛。
這般狀態下的祟陰,根本不受激,且徐小受這一眼專攻心神,可謂是撕開傷疤再撒鹽。
祟陰?
祂招架不住!
且這小子,真的成長了
不止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在做,他更有自己的想法。
此刻,局面在他的操縱之下,完全由他主導,給拖入了本就不允許長久征戰的三劍之較下。
如此,只消請來八尊諳,一劍可滅祟陰全部威風!
那麼,唯一的問題只剩下
請得來麼?
還是說,就算請不來,他也打算自己上?
道穹蒼眯了眯眼,聖念已滲進神之遺蹟未免外,尋找起祟陰的「封鎖」來。
不止儀式他在準備。
不論成敗的另一條後路,他都在開始盤算了。
「桀呲呲!」
果不其然,祟陰魔氣貫身過後,惱怒交加,又氣極反樂。
祂固然一瞬便守御歸神,挽回了尊嚴,卻也不由後撤半步,才能止住身形,獰聲一嗤道:
「可!」
「本祖今日斷言於此,若爾三劍可傷本祖聖帝此身,便是放以生路,又有何妨?」
劍意,欲藏欲烈。
劍勢,欲斂欲猙。
徐小受聞聲,面上卻依舊無悲無喜,只是手指都不由抖得更加激烈,然依舊平和道:
「傷?」
「說了斬你,便是斬你,三劍知分曉,決不食言。」
好生放肆!
祟陰如同暴君一般,六條手臂三個腦袋昂起,手中白夜羽扇、風厘經等神器跟著拔高,斷喝道:
「來!」
「本祖若退一步,輸!」
隆的一聲,滄龍飲月圖直接橫來,擋在身前。
風厘經翻過最沉重的一頁,滅世風暴斂聚,化作凝練壓縮的三丈風界護住自身。
沒了!
對付三尊穹蒼,祂尚需躲避。
對付這小子,祟陰只設兩重防禦,一術未出。
似乎在祂眼裡,徐小受接下來的劍,只配祂動這兩重外物,作以防禦。
多了。
有傷祖神威嚴!
「這也太托大了。」
傲慢虛,竟恐怖如斯?
徐小受只瞥了一眼,唇角微掀,不予任何評價地收回目光。
等死吧你!
別的不說,單單80%的劍道盤,攻擊力就絕不弱於任何超道化煉靈大道。
甚至該說是無限逼近於十尊座中至少半數的最強攻擊好吧,最低也有一個。
不!
不可妄自菲薄!
要知道,劍道盤可不是小盤,而是個大盤,裡頭包含著九大劍術部分,還有一個該是劍技部分。
莽它的被動技消耗,是莽別的大道盤的十倍!
這還不論徐小受不準備只用劍招。
在亮劍之前,他還有多手準備呢!
「嗤」
執劍之手,倏而焦爛。
這一次卷碎袖袍的,竟非極致壓縮的徹神念龍融燒,而是銀華如水的劍念!
念?
祟陰心頭一震,想到了此前那個雷系父親控住自己的罰神刑劫。
祂手指一顫,想要在身前多加點防禦,譬如擋上一個聖祖石刻什麼的。
可姿態都已提前做足了,現下再補?
「呵!」
祂回以一聲不屑,視那劍念如浮雲。
「嗤嗤嗤!」
漫天鬼氣升騰,徐小受眉心處生出三道血紋,當空背甩九尾。
竟是在人形態下,進入了鬼獸化狀態。
「嘶——」
呼吸之法配合吞噬之力一吸。
這一吸,天地靈力陡然***,萬里地界頓成真空。
就連道穹蒼都連連踉蹌,似要跌去。
祟陰手上風厘經也撲地裂開了數張紙頁,直接給徐小受隔空吞吸入腹。
「什麼?」
連風厘經的力量都給強行扯走,祟陰不知是驚了還是也給吸了一把,腳步微微一浮。
這樣的力量,若他能立即消化,屆時斬來
不。
消化不了。
祟陰這般想著,神色不動,膝下卻是微微一沉——祂想要將大乖鐘鼓掏出來罩住自己了。
但是!
堂堂邪神,在對面年輕人一劍未動之時,便將自己罩成縮頭烏龜,成何體統?
「呵。」
祟陰冷笑,以鼻孔示徐。
「咚!」
心神一沉,沉進《觀劍典》世界。
徐小受再一次看到了白衣劍客意氣風發的身影,他並不知曉自己該如何去請動這位。
但從始至終,這第一劍,他本就沒打算請八尊諳來。
且試一劍,既斬祟陰,也斷星河!
他要的
眉目一揚,虛空頓生利劍出鞘之鏗鏘。
徐小受目光洞穿祟陰,投向天境之核外那一張無形的星光大手——這是封鎖。
沒有多言,他沉沉揚起了手中有四劍。
此劍,已變得比碎均還重。
「來吧!」
這一劍,道穹蒼,我將助你撕破封印。
這一劍,八尊諳,我將斬向次面之門。
這一劍,祟陰
而祟陰!
你,不是碎鈞盾!
這一劍,你擋不住!
「轟隆——」
神隨心至,氣貫牛斗。
當心中劍眼一開,山河變色。
徐小受手中有四劍,轟然炸開一聲巨響,竟再也抬不起,如負萬鈞之力,斜斜沉墜向地。
「咔——」
「嘭!」
劍光所指。
分明無重物垂下。
大地卻如被垂天重劍之劍鋒所觸,轟出有萬丈天塹。
月華流濺之所,觸空而分,觸道則溶,視之者雙目淌血,念及者魂裂意寒。
道穹蒼本質上年近半百,這一眼觀去,只覺熱血沸騰,宗師劍意都被勾得噴涌而出。
八尊諳尚未請來,他已覺劍仙之魂
附體,張口便能吟:
「在手三尺有四劍,斜傾已分遺蹟天!彩!」
確為好劍祟陰尚未接劍,嘴角微扯,眼裡流有驚芒。
祂!
可恥地!
想退遠一些,再擋!
「無神無祖!」
「無法無天!」
「無欲無情!」
「無阻無障!」
天地四聲驚雷炸響。
全然不同於此前所習所悟之各般劍意,竟如夢中來,得自當下悟。
徐小受怒目眥血,牙關咬碎,手中斜墜的凶劍不再壓藏,當空一撩,天地頓有黑芒暴漲:
「劍啟!」
藏劍術,藏盡鋒芒。
啟劍術,接刃出鞘。
是時,劍道盤光影流連,相繼點亮各般第二境界奧義道紋,點道不貪多,納精取華彩。
此劍,接般若無之「誅心」,接天棄之之「棄離」,借大紅神之怒「肆力」,借忘情劍「無情」!
「四借二境,歸我極意。」
「且試此劍,無欲妄為!」
轟隆——
一劍出,混沌辟。
凶劍黑芒應聲從有四劍上如瀑而瀉,如一幕黑夜起於月華,上參高天,在銀色與青風之中,填穢了眾生視界。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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