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霸道的一槍攜帶了兵家魁首的決然一念,剎那之間裹挾了如雷霆般的煞氣,化作虹光直衝人皇,而那不需要人皇敕封的兵家氣運在此地昂然怒吼,展現自我的存在感,這比之於任何事情給與人道氣運,亦或者說人皇氣運的衝擊都要大——
不需要人皇的敕封,也可以有人道氣運?!
甚至於對於人皇這個存在出手!
也可以擁有如此純粹的氣運!
剎那之間,一種長久以來的教育和經歷給眾人留下的烙印,即人道氣運需要人皇敕封,人皇乃是一切氣運之源點的觀念無形之中出現了崩塌,而失去了唯一性之後,人皇這個存在和名號的神聖以及不可違逆之感,不可避免地在眾人心中蒙上灰塵。
這才是最大的斬氣運!
非斬天下之氣運。
乃斬斷眾生心中之枷鎖!
自此之後,人皇可伐!
數千年來綿延不絕的人皇一脈,那在文武世家心中形成的天命所歸之感逐漸崩塌。
仿佛一點火種被埋下,這一點火焰之終將在未來的某一日燃起洶湧的烈焰,而人皇是這火焰最終焚盡的目標,這究竟是禍——因其終將掀起戰火和烈焰,還是福——因其可以烈焰燃盡僵死腐朽之屍骸,以烈焰革新世界,現在根本無從決斷,無法定奪。
唯獨可以確認的是,李翟睜開眸子,在那個真正的人皇眼底,看到了驚怒和一絲恐懼,兵家魁首嘴角微微勾起,桀驁不馴。
人皇那種凌駕於一切之威嚴被拉下來了。
歷代人皇數千年的積累,就被這一槍刺穿了。
李翟看到那仿佛一切都在掌控的人皇身軀因為驚怒而微微顫抖著,拳鋒已經握緊,在這一日之前,他還在為自己鋪墊準備的人道儀軌而覺得志得意滿,覺得自己即將超越歷代的先王,抵達那位最初人皇的境界,而轉眼之間,就成了人皇氣運被打破的那一個。
他已經可以預想到,後世人皇對他的憤怒。
而在剎那之間,長槍如龍,撕扯開了層層的氣運,直貫穿向了人皇,本來的人道氣運足可以和天上帝君抗衡,但是此刻面臨此槍的時候,竟然有相當一部分的氣運不曾去抵抗這一柄槍,甚至於反過來裹挾著槍鋒,令此槍的氣機更盛!
終究伴隨著某種破碎的聲音,長槍刺穿了氣運,至少是刺穿了一部分。
錚然鳴嘯的時候。
忽然一道流光砸落。
直接將這長槍自中間斬斷!
李翟看到真正的人皇站在了眾人看不到的高處,他頭頂是大日,日光照耀,光明燦爛,眾人皆俯瞰於他的腳下,看到他的掌中持拿一張古樸的戰弓,人族最古老的人皇曾經和妖族的龍皇並肩而戰,他們約定彼此為各自的族裔除去一尊大帝級別的敵人,以約為盟友。
妖族的皇者展露真身,將天上的鯤鵬糾纏落入了東海之中。
巨大的神獸們在東海攪動了風雲,水流奔走的聲音都如同雷霆一般,人族的皇者站在山巔,持拿此弓,面對著妖皇並不加以防禦的真身,也履行了自己的諾言,此弓洞穿了身長千萬里之鯤鵬巨獸,奠定龍族超凡之位,巨型鯤鵬的悲鳴響徹天穹,鮮血染紅了整片東海。
而人皇和妖皇約定為友。
共邀玉皇痛飲。
此刻這張代表著人間至極之威嚴,以及人皇之守諾的戰弓,曾經為人族而征戰,被當代的皇帝握著,哪怕足足八千餘年都不曾張開,射出的弓箭仍舊強橫無比,將李翟賭上了一切的攻擊直接打斷,戰槍跌墜在地上,鳴嘯嗡鳴。
「拿下!!!」
「逆賊!!」
李翟則是被烏泱泱的禁軍湧上來,壓在地上,足足碗口粗的混鐵棍,上面鏤刻著符文,揮舞至高處,而後狠狠地砸下,重重打在了他的膝蓋上,又有數百人的重量壓制,讓他跪在地上,即便如此,仍舊不甘且桀驁地看著那站在高處,持弓而立的人皇。
他的臉龐有傷口,看去青紫。
卻露出不屑之笑。
朝著一側吐了口帶著血的唾沫。
人皇胸膛起伏,他被自己的兒子逼迫出來,他的大業被打碎了,再也沒有了成就的機會,甚至於,歷代人皇積累下來的無雙之威嚴,在今日被他自己的兒子親自地擊碎了,他已經可以預料到,那本就是貔虎之臣的臣子們,往後會是如何地難以駕馭。
今日的李翟,以兵家之身份給了所有人最後的一條道路。
當人皇無道,天下人,皆可討伐之!
接下來要削兵家了。
要提拔文官,以文官打壓武官,絕不能讓這樣的人變多。
興文廢武,以滅兵家。
人皇心中的念頭一一浮現出來,只是心中之驚怒仍舊是讓他失去了往日的鎮定,看著自己的七兒子那一幅模樣,驚怒之下,張開了戰弓,曾經討伐古代巨獸的弓弦之上以人道氣運匯聚化作了粲然若光的箭矢,足以殺一切邪祟,鎖定了李翟。
殺機森然,竟然毫無半點的遮掩。
手指微動,這箭矢之鋒直指著自己的兒子眉心,而後手指一松,此箭矢裹挾著人皇的殺機朝著李翟的眉心刺過去,李翟被壓得跪在地上,他身上那一股新生的兵家煞氣嘶吼咆哮,猛地撲殺抵禦那箭矢。
箭矢刺穿了兵家煞氣,煞氣在虛空之中散開。
李翟背後的將軍百戰碑文震顫崩塌。
箭矢的氣機被大幅度削弱,卻也足以剎那之間殺死李翟,只是錚然鳴嘯,一把長槍,一柄長劍同時攔在了李翟的身前,彰顯出了人道氣運,二者合力,將這一箭打偏了,讓這箭矢只是刺穿了李翟的肩膀,而後去勢不絕,直接釘在了那百戰碑上。
轟然巨響,這一座幾千年歷史的古代碑文,直接被震出裂隙。
眾人驚駭之餘,看到了那阻攔在了七皇子李翟身前的兩人。
四皇子,李暉。
以及前太子之子,秦王李鳳。
以此刻於皇子中名望僅遜色於太子的四皇子,以及一位郡王的人道氣運,這才勉強將那鑿穿了兵家魁首之氣的箭矢打偏了,使其避開了要害,但是此刻的氣氛已經徹底繃緊到了極致,眾人都隱隱有種呼吸都凝滯住的感覺。
真正的人皇掌中之弓已經證明了他的真身,眾人卻不去想今日的事情。
那張戰弓緩緩張開,似乎怒意還不曾完全壓下,而四皇子忽而轉身,掌中之劍就這樣橫抽在了七皇子的臉上,極為用力,抽出兩道血痕,怒意極甚,而後才轉身躬身道:「啟稟聖天子,七弟他在邊關和諸妖國征戰,每每殺其從屬,終究還是糟了後手。」
「竟然被妖族之手段蒙蔽本心,前來污衊聖天子!」
「臣已查驗過七弟的元神。」
「幸聖天子賢明,以人皇之器,一箭將那妖孽自七弟的身中刺穿出去,和將軍百戰碑一併將那妖孽誅殺!」
「救回我人族邊關大將!」
四皇子言語徐緩,不疾不徐,將七皇子先前的事情都歸於妖族之手。
又暗中點出七皇子的邊關將軍身份和邊關之戰事,將方才的那含怒一箭說成是誅殺妖族後手,給人皇做好了後路,而秦王則是垂眸,他手中握著長槍,是臨時起身一掌抓住了一名禁衛的長槍而後迅速掠身橫欄,展現出了極強的武功造詣。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出手。
似乎是因為自己的秉性,七皇子為了當年的事情豁出性命,而秦王怎麼可能坐而不理?可心中是有這樣的熱血在,但是心中卻又升騰起來了當時,還在中州時老師的平和語氣所說——
皇帝重名。
是的,所以七皇子將當年的事情捅穿出去。
自己和姐姐反而處於極安全的近況。
皇帝若是現在對自己動手的話,那麼在某種程度上反而坐實了七皇子所說。
而這樣的機會,正好可以趁勢而起,既可以爭取到兵家的好感,又可以得到因老師的信而出山的三位名士之首的認可,揚名於此,名聲越大,皇帝短時間內越是不敢動他,心中剎那之間的千迴百轉,讓秦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站在這裡。
是為了救人,還是為了奪取利益。
但是此刻他只是亦如少年赤城的模樣,道:「今日大祭,不宜見血。」
「陛下,還請斟酌」
瓊玉微微垂眸,踱步去了皇后耳畔說了些話,皇后眉頭緊鎖,終究還是想辦法去通知了聖人皇,只不過一句而已,言說,今日大祭,中土九州禮儀之邦,聖人皇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做父殺子的事情嗎?
秦王代表著大勢,而四皇子給出了下台階的道路,瓊玉的話則是最後的推動。
縱然人皇也不可能在這等情況下恣意妄為了。
人皇緩緩收了弓,道:「吾兒久在邊關,辛苦廝殺,妖族竟然蠱惑他。」
「此仇。」
「朕必報之!」
他已持弓,自身的身份早已彰顯出來,只能讓那替身下去,而自己穿白衣錦繡袍,以真身坐在了那九層樓閣之上,眾人跪拜,口稱有罪,人皇也只平和笑言道:「諸卿等勿要多禮,朕不過只希望自旁處看看今日之大祭全貌,諸卿何罪之有?」
「有罪者,朕也。」
他自嘲笑著,眾人如何敢應。
縱然是人皇再如何想要去改變氣氛,但是此刻的壓抑卻無法再扭轉了,而縱然這般壓抑肅穆之感,和先前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人皇之氣不再聚集,而人道氣運甚至於有種滑落的錯覺!
人皇沉默。
風自九州來!
似乎是藏匿在背後太久遠了。
突然坐在了前面,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一陣的壓抑之中,太子忽然察覺到了一種契機,現在正是自己出面的時候,獻上寶物,壓下這樣凝滯的氣氛,而後將事情導向正軌,於是他長呼了口氣,自諸臣子之中越眾而出,道:「今日聖人皇大祭,更改年號,我人族必如大鵬,騰空而起,翻飛九天之上。」
「兒臣奉命,在外巡遊九州之時,恰好尋到了此大鵬賦。」
「當,獻給陛下!」
人皇垂眸,微微頷首,道:「允。」
太子微拱手,令一側潛龍衛將玉盒取上來,雙手捧著,趨身上前。
以獻此寶,眾多臣子都知道,這是當今人皇年少的時候最喜歡的書卷,其中文采飛揚,且寓意也是極佳,先前經過了那樣劇烈的事情,而今這獻上大鵬賦是一極好的緩和之事,眾臣也知今日之事大得無可想像,今日之後必有極大的波折。
但是無論今日之後如何,先要平緩度過今日才是。
於是皆齊齊稱頌,有說是太子賢明,有說是帝皇有德,這才有此寶物來此,亦有人說不出這樣拍馬屁的話語,只說這帖子甚好,文采飛揚,恰好符合我朝之風光,於是稱讚之聲,不絕於耳。
太子神態甚從容,踱步上前,打開了玉盒,而後左右自有人捧著這捲軸,緩緩展開。
捲軸之上,那文采飛揚之文字,極是瀟灑。
但是忽有大文士察覺到不對,疑惑不已:
「奇怪,當年醉居士乃是大醉之後,趁著餘興寫下了這樣的文字,字裡行間的氣韻,該是汪洋灑脫,恣意隨性才是的,可是今日這大鵬賦,看上去倒是一般無二,可是文字之中,竟然是有一股飄逸出塵之感,如茶而非酒。」
「何其怪哉」
「如茶而非酒?」
眾多文臣絕非是浪得虛名之輩,經由點撥,終於品出了些許的不同,而此刻這捲軸也展到了最後,太子念誦此文,聲音戛然而止,忽而這文字上,有一股流光亮起,這流光粲然,仿佛每一個文字都蘊含了神韻,而現在這些神韻則是剎那之間組合成了一個可以被看到的人。
肅殺的鳴嘯震動寰宇,只剎那的森然,就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窒息。
甲冑的鳴嘯肅殺而凌冽。
那是玄甲!
玄甲再現!
眾多臣子的面色驟變,不敢置信,看著這已經被送到了九重樓下的捲軸,剎那之間文字騰起,流光逸散,化作一名老卒,滿頭白髮,已是斷腿,卻猶自持劍怒吼,兵家慘烈之殺氣爆發出來。
那被擊碎的百戰碑文上的氣機逸散,仿佛化作騰雲一般。
老卒殘留的意念被以文字保留送來。
那一年的錦州,一十三佛門弟子燃燒祖師舍利子撕開前路,道門弟子坐化的劍修有超過六百人,一軍的鐵騎違背了命令,鑿開前路,殺入妖國,最終活下來的人只有二十七個。
而那老卒,重甲碎裂,身披三十餘創,被發現的時候,仍舊舉著劍,懷中抱著一死去孩童,似昏了頭,卻對那京城的方向,怒吼不已,而今騰雲而起,藉助了李翟鑿穿的空洞,藉助了這碎裂的百戰碑文之氣,持劍步步衝鋒,殘留此念,縱死不休!
他的背後空無一人,他的背後是那一日的六十萬大軍,是錦州的千萬之人。
這如何不是人道氣運!
這正是人道氣運!
堂皇正大!
將軍百戰碑崩塌碎裂,化作氣機,匯入了老卒殘留之意志,於其背後以氣機變化,將當日的慘烈畫面全部展現在了每一個人的面前,所有人都看到了當年百姓求生的慘烈,看到了當年的鐵騎決死之衝鋒,看到了那悲憤的吶喊。
如同當年的老卒見到了今日之場景,悲憤大喊,怒吼聲音震盪,響徹於每一個人的耳邊,悲憤之聲,甚至於哽咽。
「玄甲軍,殺賊!!!」
「殺賊啊!!!」
無數的人廝聲吶喊,佛門怒吼降魔,道家持劍廝殺,足以震動人心。
今日是黃道吉日,本來大日耀目,萬里無雲。
忽有赤色星辰亮起,與白日貫虹,直衝大日而去!
燦然決絕,而那老卒殘留之意志被推動在最前,怒吼殺賊,一劍起如大鵬,只在剎那撲面而來,殺氣爆發,先前被鑿穿的人道氣運沒有半點的防禦,而人皇本能地後退,但是這劍太快,太狠,人道氣運的庇護只在於性命。
一劍之下,那即將更換的年號被劈碎了。
老卒的意志散開了,百戰碑文今日湮滅如灰塵,散落御道之上。
死寂無邊。
眾目睽睽之下,人皇面色蒼白,跌坐在後,並無人皇的威嚴。
【仁德】二字的年號飄然如粉塵。
帝王的冠冕被晃動墜下,砸在了地上,十二冕旒聲音清脆,在這御道之中流轉著,許久不曾有人說話,仿佛這人皇的威嚴和人道的氣運都散開了,太子恐懼不已,步步後退,跌坐在了地上,他身上的人道氣運忽而顯形,而後徹底地崩塌,就此煙消雲散了。
幽厲七年初,帝行大祭,更易年號。
威武王翟持槍質問,眾皆震怖不能言,帝持弓而射,未誅,言有妖氛。
太子獻大鵬賦,顯錦州之事,眾不能言,是日更易年號曰【仁德】。
百戰碑碎,有白虹貫日。
大不詳。
——————《帝傳·三十七·幽厲》
在幽厲帝執政的前七年裡面,他勤政愛民,頗為誠懇地去塑造了一個仁德君主的形象,並且渴望得到文皇帝的名號,在第七年春,不顧中州的災厄和突然的大日昏沉,執意要進行大祭,並且志得意滿,更改了自己的年號作為【仁德】。
但是後世的史家們往往不認可這個年號,並且將其稱呼為【鼎武】元年。
有人認為這是在說,鼎為皇權,這一日之後,太子被廢,打入了詔獄之中。
而裹挾大勢而來的秦王;為天下討賊的威武王,還有那心思縝密,既可以為了兄弟而拔劍起身,卻又心思陰沉的文殤王李暉,都在這一日之後得到了踏足天下這個舞台的機會。
人皇的權勢一日不如一日。
以文武爭奪天下的時代來臨了。
而又有人說,這是因為威武王那一槍打破了人皇不可敵的威名,失去了這樣的名號,如同人皇失其鹿,而天下群雄共逐之,天下為鹿,群雄欲以其入鼎烹殺之,所以才名之為【鼎武】。
而無論如何,占據了天下八千年之久的人皇一脈失去了權威。
大地上的英雄們醒來,騎乘著烈火般的戰馬,按著劍要踏入這個洶湧的時代,天穹之上的十一曜星官失去了為首的太陽帝君,在數日後,十一曜之中沉睡了幾千年的火曜醒來,貫穿了大日的光輝,彰顯不詳和動亂的異相,讓星官們詫異且不解。
這是一切都迎來變化的時代,而這樣的時代紛亂,變化毫無徵兆,卻又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掌撥動的一切,似乎都有規律。
而後世所有的史家都孜孜不倦地尋求一個問題——
究竟是什麼使得曾經忠誠於皇帝的威武王選擇了悍然拔劍,而又是什麼讓那付出代價逃離了京城的秦王,在最為恰當的時機重新歸來,走上了時代的波濤。讓一個天下逃亡的少年成為了未來的雄獅,在這一日人皇失去權威的時候展露了自己的獠牙。
有人認為這或許是英雄的宿命和時代的軌跡,充斥巧合,不需要什麼理由。
有人認為是有高明的人在背後指引了這一切,但是翻遍了歷史的角落,卻並沒能找到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神秘莫測操控一切,卻又不在意名號的謀士。
而數十年後,渾天監察院摔碎了龜甲的中年占星師也已經老去,無數人詢問他到底看到了什麼,哪怕當時的人皇詢問,他卻都緘口不言,直至最終死去的時候,才留下了文字,那一日熒惑第一次出現,他在那龜甲的卜算之下看到了文字,曰大人易政,主去其功。
曰人皇走失位。
曰王、將軍為亂,大臣為變,謀其主,諸侯接起。
名熒惑守心。
在這文字留下的數十年之前,謀劃許久的大祭成了人皇威嚴掃地的笑話,而熒惑之星白虹貫日第一次出現,在這死寂的一幕下越來越遠,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枚棋子一樣。
棋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上。
發出了輕輕的響聲。
人來人往,紅塵如是,喧囂吵鬧著,卻讓人心中安靜。
雙鬢斑白的少年道人坐在大樹下,手中的棋子平靜落下,這斬龍局已經被破解了,卻沒有那老人在面前,中州又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少年道人伸出手,接著雨水,感應到了自己的後手,那學大道君的文字被激發,眸光平和。
太上玄微,隱聖顯凡。
為王者師,立人之道。
「中州落雨了啊。」
「春天還是有些冷的。」
少年道人收回了手,想了想,把棋子重新收好了,他的背後是劍匣,劍匣裡面放著的是簡單的東西,他手中的畫卷裡面有著中州的風光,本是鬼斧神工,可少年道人還是借了筆,在中州府城的大橋旁邊,輕輕點了兩下,一者著青衫,一者白衣,就在樹下坐而對弈。
就仿佛敖流老先生說的那樣,年少的龍王和棋侍招的往日。
故人不見,故人只在畫中。
「是該離開了」
齊無惑起身,他已經和老道人,還有小明心道別了,路邊人很多,中州府城慢慢恢復了元氣,他看到路邊斷了一臂的小販仍舊還在笑著賣芝麻餅,只是旁邊有妻兒幫襯著,看到了人們來往,終究還要生活下去。
他來中州的時候,是雨落如幕。
而今離開的時候,仍舊是雨落。
少年道人背著劍匣,拿起一把青色的竹傘,打開,撐著傘一步步走入紅塵之中,雨水落下,站在這橋上,回眸看那樹木依舊如往日,春雨落下,也已經有了蒼蒼點點的青綠之色,少年道人想到了老龍王當日低吟之詩,而後回答似的低吟道:
「冬後柳絲千萬結,風起花如雪。」
「離別復離別,攀折更攀折,苦無多舊時枝葉也。」
「冬後柳絲千萬縷,總是傷心樹。」
「行人折嫩條,燕子銜輕絮,都不由此城春做主。」
這一日,天下巨變之始,人皇失其勢,斗部失其主,熒惑守心。
少年道人背匣持傘,雙鬢斑白,走入了紅塵。
人來人往。
道袍微動,不過尋常而已。
(本卷完)
本卷終,今日六千七百字,就這一更了,需要整合下一卷的細綱。
待會兒可能會有本卷總結反思,大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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