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高斌老實地應著。
這次從江寧出來,曹順沒有跟著北上,而是直接去杭州,開始籌備雞血石採買之事。
可是高斌還是長了記性。
他之前這個長隨當得平平。
不過是看在他父親面上,要是不學著長進,往後容易被人替代。
九阿哥自己都在學習中,自然滿意高斌這態度,道:「今天爺就在衙門,也不打算出去,你去北官房一趟,看看皇子府修建的如何了?要是福松在,就問問外頭近日還有什麼新聞沒有……」
高斌將這些話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就領命出去了。
九阿哥想起昨天列入計劃的藏書樓。
反正皇子府屋子多人少,等過了這陣子,夫妻倆要是再出宮,可以一起過去瞧瞧,找個合適的地方。
至於內務府的差事……
九阿哥翻出了營造司的公文單子,嘴角帶了笑意。
速度還真是快。
聖駕駐蹕江寧時,召見了季家那位致仕的御史家主,也給了季家恩典。
這才一個來月,季家已經正式在內務府記名了。
他三月初出京,至今兩個半月,可是內務府積壓的公務並不多。
他跟馬齊雖不在,還有個哈雅爾圖跟赫奕在。
還有就是內務府下頭各衙門相對獨立,多有舊例可循。
因此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就將手頭能處理的都處理了。
他猶豫,是直接回二所用飯,還是等人送膳盒來。
要是中間就熘達回去,會不會顯得他太閒了?
男人麼?
還是有事業更好。
他還沒有拿定主意,外頭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九哥,九哥……」
是十阿哥來了,氣喘吁吁的。
九阿哥道:「怎麼這樣著急,是趙氏說了?」
十阿哥擺擺手道:「不是趙氏,是彭春薨了!」
九阿哥立時站了起來:「今天沒的?」
十阿哥點頭道:「今早汗阿瑪傳了簡親王,讓他查清楚董鄂家事,如實稟告,簡親王跟彭春有舊,想著先過去看看彭春怎麼說,見弟弟閒著,就拉了我同去,結果正趕上三哥帶了三嫂歸寧……」
說到這裡,他呲牙道:「好像是三哥也是為兩家官司去的,應該是有心說和,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結果沒想到彭春大病之下,聽說這個,急怒攻心,就沒了!」
九阿哥聽得目瞪口呆,道:「那彭春家賴上老三了?」
十阿哥搖頭道:「沒那個膽子,是增壽訓斥他們家老二、老三不孝忤逆,攀誣親族長輩,氣死老父,要讓兩人淨身出戶;他們家老二、老三反咬一口,說是老大背後鼓動,反正『狗咬狗、一嘴毛』……」
九阿哥已經帶了幾分迫不及待。
這種熱鬧的情景,怎麼能三言兩語就帶過呢?
這才是應該好好描述的場面。
「是不是咱們該去探喪了?」
九阿哥帶了興奮道。
十阿哥道:「簡親王帶三哥去乾清宮稟告此事,還是等等看汗阿瑪那裡怎麼說。」
彭春不是尋常勛貴,是一等公。
現下朝廷里活著的一等公,不超過一掌之數。
這是喪信兒,九阿哥想要厚道些,可還是忍不住跟十阿哥幸災樂禍,道:「你說老三這個寸勁兒,是不是這兩年衝撞什麼了?」
十阿哥想了想三阿哥封爵後這一年多,是不大順當。
不過去年降爵是三阿哥自己作的,今天這個就是倒霉催的。
「不管如何,這次三哥還是念著兄弟情誼才摻和此事的,汗阿瑪也會看到這一點,九哥您回頭可別在他跟前說嘴,不占理……」
十阿哥提醒道。
九阿哥帶了不服氣,道:「感情這還壓下一份人情,他也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封爵的皇子阿哥,摻和勛貴人家的家事,還是隔了旗的,真是臉大……」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老三行事向來愛算計,這樣魯莽的時候也不多,說不得跟九哥您有干係。」
九阿哥一怔,隨即搖頭道:「跟我沒關係,從通州回來,我就直接回宮來了,壓根沒見著他。」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您帶九嫂昨日去正紅旗了,八成三哥聽說了。」
都是董鄂家的女婿,九阿哥這樣心切,三阿哥自然也不好太冷澹。
九阿哥嗤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兩個混蛋弄出的笑話,爺會當回事兒?爺是心疼你嫂子,想著出遠門回來,都去看娘娘了,卻看不了岳母,也怪可憐的,才帶了她去了一趟,從出宮到回宮,總共就一個來時辰,就是說說話……」
話音未落,外頭又有動靜。
魏珠來了:「九爺,皇上召見……」
說到這裡,他又看了十阿哥一眼,道:「皇上說了,要是十爺在這邊,也傳十爺過去……」
兄弟倆面面相覷。
九阿哥嘴角耷拉下來,道:「老三不會真咬爺一口吧?」
十阿哥道:「汗阿瑪應該也是想要問問昨日的事,九哥您實話實說就是。」
九阿哥忍不住哼了一聲,道:「真不該同情他!」
魏珠在旁,看著九阿哥也是無語。
這兄弟倆說小話就不能背著些人?
回頭皇上問起來,他是說呢,還是不說呢?
九阿哥也就抱怨這兩句,就往乾清宮來。
*
乾清宮,西暖閣。
康熙盤腿坐在炕上,面沉如水。
簡親王雅布躬身站在一旁,額頭滲著汗,心中慶幸不已。
幸好三阿哥先到一步,否則的話,換成是他跟彭春揭開此事,現下跪著的就是他了。
那是一族之長,一等公爵,自己就算是親王,平白得罪了也沒有必要。
三阿哥則是跪在地上,神色萎靡,語氣帶了委屈。
「汗阿瑪,兒子真是想著好好說和,『家和萬事興』,這『族和』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他也是身心俱疲。
實沒有想到剛回到京城,就有個大新聞等著自己。
自己的二小舅子、三小舅子竟然異想天開的想要奪取其他房頭的爵位。
這不合《大清律》,而且心裡也太沒數了。
他們是誰?
連個正經差事也沒有的紈絝子弟。
可是齊錫呢?
要知道齊錫在成為九阿哥岳父之前,就已經擔任多年的正紅旗滿洲都統。
他是汗阿瑪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臣子,豈是幾句似是而非的罪名就能拉下來的?
再說新達禮病弱,眾所周知。
又有前頭縣主的告狀,足以證明新達禮的病情加重是他內寵所為。
福漢、福海兄弟非要指認齊錫害人,就要先推翻之前宗人府的桉卷。
簡直是有大病!
「兒子想著,小輩胡鬧,老一輩可能也置了氣,下不來台,兒子既是董鄂家的女婿,就出面說和說和,給兩家一個台階下……」
三阿哥說得真心實意。
康熙也看出他沒有作偽,卻依舊不滿,道:「狀子到了步軍都統衙門跟大理寺,又到了御前,難道是兒戲?」
「你當中說和,就能了結此事?」
「要是新達禮死因有疑,那他不是枉死?若是沒有疑問,那就是福海誣告,要反坐,又因他跟齊錫是卑幼與尊長,還要罪加一等!」
「你是想著給兩家說和,還是想要庇護你岳家,借著你的皇子身份壓著齊錫不追究此事?!」
「你拍著胸脯,老老實實跟朕說!」
說到最後,他已是帶了厲色。
三阿哥臉色漲紅,卻是不敢強詞奪理,訕訕道:「兒子確實存了些小私心,想著快些平息此事,要不然京城當成笑話看,兒子跟老九也跟著沒臉,想來老九昨天著急忙慌的去都統府,也是這個目的。」
康熙定定地看著三阿哥,眼中帶了失望。
遇事不周全不怕,這沒擔當才是大問題。
每次還要咬兄弟。
實沒有做哥哥的樣子。
簡親王在旁看著,都替三阿哥著急。
御前應對不是這樣的。
說你錯了,那就要老實認錯才是。
這樣狡辯,也就是御前,皇上沒有打兒子的習慣;就是尋常老子跟前,這棒子早就敲身上了。
「皇上,九阿哥與十阿哥來了,在外頭候見。」
魏珠進來稟道。
康熙點頭道:「傳!」
魏珠應了一聲,出去帶了九阿哥與十阿哥進來。
看到跪在地上的三阿哥,九阿哥想要忍著,可還是忍不住嘴角翹了翹。
活該!
康熙坐在炕上,看得真真切切,覺得手心直痒痒。
他壓著心火,冷聲問道:「聽說你昨日帶你福晉歸寧,這才回京,有什麼事情一日也等不得,非要當天就過去?」
九阿哥早有準備,就實話實說道:「兒子福晉不放心娘娘,回到二所後馬上就去翊坤宮請安;兒子見了,就想著岳母高齡產子,也不容易,就帶著兒子福晉歸寧了……」
康熙啞然,實沒想到是這個答桉。
可是以九阿哥的性子,這個答桉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桉。
沒有規劃,拍著腦門想一出是一出,才會連侍衛都不帶,招呼些護軍跟著就出門了。
康熙瞥了三阿哥一眼,繼續看著九阿哥問道:「那董鄂家的官司呢,你沒跟齊錫提此事?」
九阿哥眼神有些飄。
見他這心虛的小模樣,康熙臉色一沉,道:「說!」
九阿哥怏怏道:「兒子見岳父老實在家裡,沒來宮裡當值,就勸他多往御前走走,跟汗阿瑪早將官司的事情辯白清楚了,結果岳父說兒子是阿哥,不好插手董鄂家家事,兒子還能說什麼?」
「兒子岳父有些愚了,他還當成是家事,可是公府那邊虎視眈眈的,一盆污水潑下來可沒當他是親族!」
「兒子昨天回宮就想來跟您念叨念叨,又被兒子福晉給勸了,說等您聖裁!」
「哎!兒子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康熙:「……」
梁九功、魏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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