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張放大的包子臉。
小孩兒年齡不大,看起來十歲左右,此刻瞪著溜圓的眼睛看著她,粉嫩的雙頰鼓鼓囊囊,頭上頂著微卷的毛髮。
她覺得這小孩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二姐,我四處找你呢,原來你躲在這裡。」小孩老氣橫秋的說道。
二姐?
蘇顏聽到這熟悉的稱呼有片刻的遲疑,只有蘇名揚小時候會這麼喊自己,可當自己跟蘇家越走越遠之後,這個稱呼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自從她考上大學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蘇名揚。
最後聽到蘇名揚的消息是他入室搶劫,被判了十年。
如果這是夢,蘇顏覺得這個夢未免太過真實了。
「什麼事?」如果這是夢,那麼請讓她再多呆一會。
蘇名揚見蘇顏沒有像以往那樣冷冰冰的不理人,心裡覺得有點奇怪,但他也沒多想。
他回道:「媽媽讓我來喊你回家。」
蘇名揚口中的媽媽是蘇顏的養母,說是養母,其實是她的親舅母。
蘇顏的大大舅生了兩個孩子,一女一男,男孩是蘇名揚,女孩比蘇顏大六歲,當年她剛出生不久就生了場大病,之後雖然康復了,但全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疏忽了蘇顏的母親。
其實現在想也完全可以理解的,蘇顏媽媽一直以來都很優秀,七七年剛剛復興高考不久,她作為鎮上的考生,第一次有人考上京城的名校,在這樣的小地方,絕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所以家人對她很放心。
誰會想到,暑假的時候她大著肚子回來?
而父親是誰,她怎麼都不肯說。
這個事情,在外公外婆去世之後,更是成為蘇家永久的秘密了。
大舅跟蘇顏媽媽感情很好,當然了,要是不好的話,也不會二話不說就把蘇顏接過來當做自己的孩子來養。
蘇顏一邊想著上輩子的事情,一邊跟著蘇名揚回到了家。
「媽!我們回來了。」蘇名揚個子小,聲音卻不小,他剛走到門口就大聲的喊著,「我把二姐帶回來了。」
蘇顏看著前面兩層高的小樓房,整個人都震驚了。
這是她住了十五年的地方,她不會忘記的,院子前面的白杏樹,每年到蘇天尾巴的時候,樹上就會結滿了果實,還有房子右邊的枯井,門欄上脫落的紅漆邊角……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真實了!
蘇顏簡直都要懷疑自己這不是在做夢,她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地一聲,臉上傳來的疼痛讓她知道,這不是夢。
那這是怎麼回事?
蘇顏養母謝芳芳出來的時候,看到蘇顏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
她皺起眉頭,心想,這孩子該不會讀書讀到腦子出問題了吧?
謝芳芳看了看她,見她還是傻愣愣的站著,便道,「你的東西去整理一下,下午做工的人馬上要來了,真是的,一大早就不知跑哪去了,家裡的事情一點都不管……」
「整理什麼?」蘇顏一臉茫然的問。
「昨天不是都說好了嗎?你別現在來說反悔。你大姐馬上要去工作了,你的房間位置比較好,你們是姐妹,讓一下她怎麼了?你整這麼一副委屈的樣子給誰看啊?」謝芳芳不客氣的說道,「你爸爸現在不在家!」
言下之意,你就算不滿也不會有人吃你那一套。
蘇顏聽到這番熟悉的話,突然想起了好多年前,當時她跟舅母的第一次衝突就是來自換房間。
大姐說要工作了,就要她把住的好好的房間讓出來給她,讓她去住二樓朝北的一個小房間。
這事讓當時的她徹底對舅母寒了心,從小無論她做的多好,舅母都對她十分不滿。雖然不會虐待她,可是對她十分冷漠,動不動就言語嘲諷。
她想,也許自己足夠優秀了,舅母就會對她不一樣,可這次換房的事情,讓她徹底的失望。
而過後不久,她看到了親身媽媽的照片,跟她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她拿著照片去逼問大舅,大舅雖然沒有肯定,但是她心裡有了答案。
從那之後,她更是一心要找到親身媽媽,這又是一個悲劇的開始。
謝芳芳說完之後,見蘇顏一點反應都沒有,又道,「還站著做什麼?要不是怕你的書不好整理,我早就親自動手了。」
蘇顏猛地抬頭看著她,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她的腦中轉著。
會不會?這不是場夢?
她回來了?
這個想法一旦開始萌芽,便如何也克制不住,以前早已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在此刻清晰起來,蘇顏甚至能想起一些小細節。
例如謝芳芳穿的藍色襯衫和藏青色的卷腳褲,都跟十年前一模一樣。
這麼的真實,這不會是夢。
蘇顏猛地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路程很短,也就幾秒鐘的事情,可是這幾秒鐘仿佛被無限的拉長放大,打開房門的那一刻,蘇顏心想,只要一模一樣,那便能證明不是夢!
一張一米五寬的床,床頭有一個小小的書架,裡面的書擺得滿滿的,一個圓溜溜的鬧鐘放在最下層,旁邊是幾根常用的發圈,床上鋪著米老鼠圖案的被單,枕頭被拍的松鬆軟軟的,上面還擱著一個胡蘿蔔造型的抱枕,占據了三分之一的床鋪。
這是她住了十年的地方。
很好!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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