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一聲當頭棒喝,將呆立在屍體堆中的幾個少年驚醒,
若非他這一聲斷喝,
幾個少年沉浸在極端恐懼中,
要不了多久就會直接瘋掉。燃武閣 www.ranwuge.cc
當下幾個少年被他驚醒了思緒,都回過神來,丟下兵器,屁滾尿流地逃跑下山。
「走吧。」
蘇午翻身坐在牛背上,向崔玉蘭、招娣二人說道。
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
本已被逼到絕路的二女,就都轉危為安。
她們看向蘇午的目光越發敬畏,
越發清晰地認知到,
自身這樣的尋常人與蘇午之間,隔著一道看不清的、猶如天墊般的鴻溝,
這一道鴻溝,並非僅憑數量上的堆疊就能抹平,
想要真正越過這道鴻溝,
必須要首先接觸到某些禁忌的、恐怖的存在!
「好,好。」
二女連忙應聲。
崔玉蘭眼光閃動,提著沾滿鮮血的朴刀,裙裾搖曳,從滿地屍體的間隙里走過,
她一邊走,
一邊仰頭去看騎著閻魔護法的蘇午背影,
某些幽微心思開始在心底生根發芽。
招娣低著頭,
小心翼翼地借著屍體間的間隙行走,
心中的驚駭漸漸消歇,
另一種異樣的刺激感湧上心頭,
讓她心頭微麻。
山嶺間的黑風寨賊匪,被蘇午一個照面解決了九成之多,於是,此間就變得寂靜下來。
蘇午坐在牛背上,
並未驅策閻魔護法去到哪個方向,
它自己便知道往何處走。
越過屍堆,
閻魔護法馱著蘇午,帶著兩女爬上了山坡。
一片新休整出的平地上,搭建起了十餘座茅草房。
這些茅草房裡都有賊匪聚集。
隨著閻魔護法走過一座座茅草房,茅草房裡正在凌虐被擄來的女子的賊匪,紛紛當場暴斃,
一縷縷極惡力量匯集在閻魔護法身上,
茅草房裡不斷傳出女子的尖叫聲,
伴著聲聲尖叫,
衣不蔽體的女人們撞開屋門,聚集起來,尖叫著往山下逃跑。
卻是無人關注已越過這片茅草房的蘇午一行。
逃跑的女人經過滿地屍體的山坡,又是一陣尖叫。
蘇午此時已經帶著兩女,
來到兩排茅草屋的盡頭——一座矮山前。
矮山上有個山洞,
幾個體格強壯的賊匪手持各種兵器,正從山洞那邊向茅草房這邊奔來——他們亦聽到了那些女人的尖叫,便聚集過來查探情況。
然而,
此時被山賊們擄掠來的女人全都跑光,
他們急匆匆趕來,迎面就撞上了蘇午一行。
「妖牛!」
「長毛妖牛!」
群賊一眼就看到了閻魔護法頭上的四隻犄角,紛紛驚呼出聲!
對於牛背上的蘇午,以及之後的二女,他們卻是未有關注。
驚呼聲中,
有幾個賊匪結隊提刀從側方包圍蘇午一行,
有壯賊大聲叫喊,鼓動同伴「這妖牛一定很補,咱們抓牛吃肉!」
「抓牛吃肉!」
賊匪們嘯叫著,
呼啦啦一片沖向蘇午一行!
這些賊匪見著蘇午一行人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老巢,
周圍防守的同伴全不見蹤跡,
不見有絲毫畏懼,反而就這樣叫嚎著向蘇午座下的閻魔護法沖了過來!
「妖牛不怕,
詭也不怕麼?」蘇午面無表情,從始至終神色都沒有變化。
他看著衝殺過來的群匪,
身形倏忽從牛背上消失。
下一刻,
群匪們在地面上交織的、凌亂錯疊的陰影里,忽然湧出汩汩粘稠黑液,
黑液剎那人立起,
凝聚作一條條腰身足有水桶粗的蟒蛇,
蛇身一掃,
那些來不及避退的山賊就被統統席捲進陰影中!
噗通!噗通!噗通!
等陰影蟒蛇將他們全吐出來的時候,
他們已然都變成了生機全無的屍體!
陰影蟒蛇在山洞口聚縮成右臂缺失的人影,蘇午從這道人影里走出來,頭也不回地沖二女吩咐了一句「搜檢搜檢屍體上的錢帛,跟著黑牛到山下去。」
他話音飄入二女耳里的瞬間,
自身已邁入陰暗的山洞中。
二女相視一眼,
又看了看慢吞吞調轉過頭,眼神森嚴地注視著她倆的閻魔護法——黑牛,
趕忙矮身去搜檢周圍山賊的屍體,
搜檢過此地十幾具屍體後,
閻魔護法慢吞吞邁步走下山,二女見狀連忙跟上。
山洞內,
陰暗潮濕,卻又有些溫暖。
蘇午行走於此中,
已然察覺到此間流散著細微而鬆散的詭韻。
——山洞裡盤踞著一隻詭。
根本這隻詭散發出的詭韻來判斷,
它的恐怖等級不會超過『厄』級。
於蘇午而言,這是只小詭。
先前在山坡上,聚殲黑風寨九成匪類的時候,蘇午便聽到了二當家與其他人的對話。
二當家在對話中說,
他這兩天已經給『大當家』送去十個女人了。
對方尤嫌不夠。
究竟是什麼色中餓鬼御十女尤嫌不足?
結合前事,
再看當下,蘇午覺得,
御十女的或許不是『大當家』本身,而是某個可能為他所容納,亦可能借他肉殼辦事的『厲詭』。
沿著山洞走了一陣,
蘇午看到了一具屍體。
屍體是個女人,
死去還沒有太久,屍斑都還未來得及生出。
她的脖頸上、臉上到處都是一個個犬牙扎出的血窟窿,
被詭韻污染而腥臭發黑的血液,從那些血窟窿里絲絲溢出。
沉甸甸的左胸膛上,大片屁股糜爛,看上去像是被人用鐵刷子在皮膚上刷過一道,
鐵刷子?
蘇午皺了皺眉。
女屍表面上的這些傷口,並不足以讓她殞命。
真正導致她死亡的原因,
並不是這些外傷。
而是她被一隻詭的詭韻侵襲過甚……
那隻小詭的詭韻不算強烈,
尋常人接近之,可能會產生昏眩感、迷幻感,但不至於因此落入瀕死的境地——而女屍之所以會因被詭韻侵襲過甚而死,
是因為,
那隻詭真的和她交丨配了一次。
詭韻直接透過皮膚防禦,在她體內流轉開來,
進而讓她死亡。
詭也會有『交丨配』的欲望?
還是說,
與人交丨配,就是這隻詭的殺人規律?
腦海里轉動著念頭,蘇午越過了那具女屍,繼續往前走。
經過一個彎道後,
幽深的山洞豁然開朗。
一個約莫有七八丈長寬的大石洞映入蘇午的視野。
大石洞中間鋪著一些床褥。
八九個女子被綁縛住了手腳,呈『大』字型被固定在床上,
一個赤條條的男人躺在另一邊,
他雙眼緊閉,
身軀頗為精壯,
渾身皮膚慘白。
在他與那些女子之間,有個模糊的身影四足奔騰,時而化作黑煙,將一個個女人團團包裹。
那身影凝聚形體時,
顯出渾身灰黃的毛髮,
尾巴蓬鬆,
分明是一隻一人多大的黃鼠狼!
唰!
這時候,一道陰影倏忽自這隻黃鼠狼詭背後立起,完好的左臂一把抓向它的脖頸!
黃鼠狼詭散發出的詭韻鬆散而細弱,
說明它的恐怖層次並不高,
但即便如此,
此時它依然展現出了極快的速度,
在蘇午伸出陰影手臂,扼向它後頸的一瞬間,
它的身形便驟然乾癟,化作一張黃鼠狼皮,從蘇午手底下飄蕩出去,覆蓋在床對面的強壯男人身上,
男人身上生機羸弱,渾身膚色慘白,看起來就像是一具在河水裡泡過的屍體,
然而,隨著那張黃鼠狼皮包裹住他,
他立時生機充盈,
膚色迅速由蒼白轉至古銅般的暗黃色,
睜開雙眼,
從床上直挺挺坐起,
寒意凜冽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蘇午「怎麼會有厲詭出現在這裡?
來人,來人!」
他一邊大聲嘯叫,
一邊從床上爬起,
渾身長出叢叢灰黃的毛髮,
根根毛髮聳立,猶如鋼針!
這層毛髮可以有效防止外部詭韻對他自身的壓迫,
同時提高他的速度,
讓他化作一陣黑風,沖向連接著這寬闊石室的甬道!
然而,
風的速度再快,又豈能快過光影的傳播?
就在黑風寨大當家剛抵近甬道口的時候,
甬道周圍的陰影便開始涌動粘稠黑液,右臂殘缺的人形從黑液里走了出來,
蘇午的面孔從人影中浮現,盯著渾身灰黃毛髮的黑風寨大當家,淡淡出聲「你這是容納了畜生道的厲詭?倒是少見。」
黑風寨大當家又一次被蘇午攔阻住,
他未再繼續逃跑,
見蘇午似乎與自己一樣,
都是容納了厲詭的人,
他慌忙跪倒在地,渾身灰黃毛髮迅速消褪,跟著連連磕頭道「小人這是撞了邪,沾染上了這東西,它操縱小人為害鄉里,卻非小人本願!」
說著話,
黑風寨大當家渾身灰黃毛髮消盡,
他懷裡出現一隻連上尾巴也不過手臂長的黃鼠狼皮,
那張黃鼠狼皮散發著強烈的詭韻,正是厲詭的本體。
其將黃鼠狼皮遞向蘇午「這便是那隻厲詭的本體,壯士神通廣大,請收了這妖詭吧!」
「哦?」
蘇午神色不變,
伸手去拿黑風寨大當家遞過來的黃鼠狼詭,
在他手掌接觸那張黃鼠狼皮的瞬間,
黃鼠狼的那顆腦袋猛然裂開血盆大口,狠狠啃咬向蘇午被黑液包裹的手掌!
唰!
然而,
蘇午那隻手掌上,
黑液蠕動,
張開了比黃鼠狼詭更巨大的蒼白口齒,
一口森白牙齒上下交錯著,
猛然間將黃鼠狼詭吞進黑液里!
「啊——」
在黃鼠狼詭張口的同時,黑風寨大家爬起來就扭身欲逃,
但是,
他還未逃出一步,
黃鼠狼詭就被屍陀鬼之手吞進陰影世界中!
其與體內厲詭的聯繫被暫時切斷,
渾身生機立刻飛快消散,
皮膚再度變得蒼白、腫脹,
像是被水泡過一樣!
黑風寨寨主撲倒在地,
扭頭看向蘇午,眼神里滿是絕望「壯士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蘇午看著他,
未有出聲。
地上的陰影隨他心意變化,
裂開血盆大口,
將黑風寨大當家也吞進了陰影世界裡。
黑風寨大當家被吞進陰影世界中,落地無聲無息。
其渾身皮膚慘白腫脹,
身體微微一動,腫脹的皮膚就會大面積脹破,
就有大量水液從皮膚的毛孔、傷口裡滲出,
另一種迥異於『黃鼠狼詭』的詭韻就縈繞在那些滲出液內。
是以,
失去黃鼠狼詭庇護自身,
他根本不敢大幅度動作,只能絕望地趴臥在陰影世界中,觀察著四周怪異而陰森的環境,一動不動。
踏,踏,踏……
黑暗裡響起腳步聲。
黑風寨大當家勉強抬頭,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看到蘇午從彼方黑暗裡走出來。
他一手自然垂下,
一手手腕上纏繞著一根紅黑交加的細繩,
那細繩另一端將黃鼠狼詭緊緊綁縛著,
使之無法掙脫。
看著蘇午手裡提著的黃鼠狼詭,黑風寨大當家眼中湧現強烈的渴盼,
但當他目光看向蘇午時,
眼底的渴盼就變成了濃濃的恐懼。
小時候,
他有一次在河邊玩耍,
差點變成河漂子,即便後來被人救下,但身體也愈發虛弱,
漸漸不正常起來。
父母帶著他求醫問藥,
用過不知多少偏方,但都毫無用處。
直到有一天,他的父母不知從哪聽來的,說是讓他獨自一人,夜裡去亂葬崗子撞一撞,
若能撞到一座石砌的房屋,看到那房子上有一扇半掩著的門,
就徑直走進去,
頭朝著院裡的水井中,
看看井裡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然後再離開院子。
回家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身上什麼怪病都會消失。
走投無路的父母相信了這個道聽途說的『偏方』,
從那之後,便熱衷於讓他夜間去各種亂墳崗碰運氣,
如此碰了兩三次,
黑風寨大當家並未見到什么半掩門的院子,
倒是在亂墳崗里看到了一個正上吊的、不知是人是詭的白衣人形,
他差點被那人形嚇瘋,
從那以後,父母也不再聽信這些偏方。
——那時他的情況雖差,但總還能活個幾年,但若是這樣受個幾次驚嚇,只怕說不定哪個夜裡就會一命嗚呼。
說到底,也是他父母想開了。
老夫妻後來又要了一個孩子,漸漸的便也對他不怎麼上心。
那所謂的偏方也早被一家子都拋到九霄雲外去。
直到有一天,
父母在田裡勞作,
他中午到田裡給父母送了飯,
折回家的時候,
經過一片果園,
那果園裡就只有一條東西向的直路,可他在那條路上來回地走,來回地走,
周遭建築變幻,
就是不見自己熟悉的果樹林!
如此變故讓他驚慌不已,他想著尋人去問問路,
就正好在幾棵老槐樹下,看到了一處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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