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詭異人生模擬器 1470、龍鳳之姿,天日之表

    一點真靈轉化性靈,尚有漫長路程。

    如蘇午收攝在黃天法旨之上的張五郎、鍾離權、張果老真靈,今時也仍是混混沌沌,沒有一絲轉化性靈的跡象。

    是以蘇午也只能聽之任之。

    好在二人亦知利害輕重,遊玩了十餘日後,終於同蘇午一齊登上了華山。

    陶祖遠望山景,咂了咂嘴,道:「玩樂何時有個夠?現在也不過是才起了個頭,意思意思也就罷了。」

    「就是這樣。」洪仁坤一張方臉上神色嚴肅,跟著回道。

    「」

    蘇午沒有接二者的話。

    再接著他們的話說下去,接下來的事情便要沒完沒了了,他話鋒一轉,說起了別的事情:「我留楊惠之在此處作收殮你們兩位的棺槨,此棺必與華山根脈相連。

    獨以『雕聖』之力,作此雕刻,其實已然足夠。

    不過今下有個意外之喜」

    「甚麼意外之喜?」陶祖被蘇午的話吸引來幾分注意力,好奇地向他問道。

    「吳道玄於幾日前登上華山,欲與楊惠之在『天人真意』修行一道上較量一場,決出高下。」蘇午答道,「二人不論是誰勝出,都必然能於人間留下一副更為神異的天人真意入墨圖,此即是我所說的意外之喜。」

    陶祖聞言有些意外:「已然過去四載光陰,吳道玄竟還活著?

    長安局勢朝夕變幻,皇帝態度曖昧不定,他作為神甲司正,置身於這般朝局之中,卻未被裹挾進去?

    他也沒甚麼修行在身,有人起心要害他,他大抵是活不下來的。

    但這人偏偏倒是活了下來大家都覺得他無足輕重嗎?」

    蘇午搖了搖頭:「倒也並非如此。

    也曾有人打過他這個神甲司正的主意,欲借這個看似廢棄、實則名義上一直保留的『神甲司』,燒起一把火來。

    只不過外界紛紛擾擾,都被我命人始終隔絕在了外頭,未有影響到他。」

    數年以來,蘇午在暗中對吳道玄施以保護,避免那些魑魅魍魎與之接觸,也曾數度給對方留下機會——其妻生病之時,便有自神甲司重回神工局的工匠來探望對方,卻被其趕出了門去。

    吳道玄始終過門而不入,蘇午也就不再勉強。

    「此人確實天資橫溢你這般關注他,還是惦記著那副青史留名的『地獄變相圖』罷?」陶祖斜乜了蘇午一眼,陰陽怪氣道。

    蘇午對此未置可否,道:「數年以來,我與開元年間群起的秀士才子結識,於天下間廣攝天人真意,為神工局增加了不知多少副入墨圖,提供了不知多少宗生人甲所需的『天人真意』。

    而今,神工局內,足有七位『大家』、四十三位『大匠』,『匠師』數百位,匠人則已逾千人之多。

    正是這數目眾多的工匠,造就出了不知多少宗生人甲,開創了天下無詭之世。

    他們的名字,亦為天下人所熟知。

    只差半步便可被評為『函鬼宗師』的楊惠之,更被天下人尊為『雕聖』。

    ——然而饒是如此,今下楊惠之所作最好的作品,依舊不能鎮壓災級以上層次的厲詭。

    天下之間,莫非沒有可以容納鎮壓與『三清之足』、『三清之腸』一般層次之厲詭的天人真意?」

    說到這裡,蘇午頓了頓。

    他目光炯炯,又道:「而今我想看看,吳道玄自稱將畢生所有心血聚集而成的這副畫作,能否超越舊有,能有一鎮太古凶邪的威能?

    或者,他的天人真意是否存在鎮壓太古凶邪的契機?

    只要有這一絲契機,也是好的。」

    在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洪仁坤,此時冷不丁說道:「你也結交了那麼多才子秀士,飽讀了詩書,精研過書畫,難道現下一無所獲,不能自己摹畫出一道『天人真意』嗎?」

    蘇午笑道:「我在東流島時,便已然領悟天人真意之道,摹畫天人真意不難,難的是摹畫出我所期望的天人真意。

    假若今時出手,不能摹畫出我希望得到的天人真意,倒不如把胸中意氣積攢起來,待時而動。」

    陶祖遠望天際,緩聲道:「那般可以禁錮三清之足層次的生人甲,已然足以威脅到今時之天了。

    今時之古人,皆在今天之下受感天人真意。

    他們受制於天——今天怎麼可能把殺死自己的刀子遞到他們手裡去?」

    蘇午聞聲只是搖頭,並不言語。

    幾人在山道間停步交流一番後,終於挪動步伐,往華山頂而去。

    臨近華山頂的一道涼亭中,楊惠之、吳道玄已經領著各自弟子,被披著生人甲的諸多不良人層層保護著,靜候蘇午一行人的到來。

    兩師兄弟依石欄杆而坐,他們所在的涼亭,也是一處絕佳的觀景位置。

    自此處往東方看,群山低矮,層雲疊嶂。

    遠方微白的蒼穹接連著綿延不絕的昏黃大地,大地盡頭,雲霧遮掩之處,已有日光時隱時現。

    不知是不是因為紅日將出,美景在前的緣故,聚集於涼亭中的眾人都不願打破當前靜謐中暗有期待的氣氛,大都屏息凝神,將目光投向遠方雲霧疊嶂之處。

    終於,在眾人等待了片刻之後,遠方地平線上,一片紅光浸透了那灰沉沉的雲霧!

    紅光一現,直如萬千神劍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剎那間將那微白的東方天穹染紅!

    無邊澎湃的光芒從彼處一路漫淹而來,天上幾點星辰、遍堆的暗雲,在太陽光芒來回卷盪之下,徹底消散個乾淨!

    雲霧簇擁著那輪紅日,更被紅日的光芒暈染得更加綺麗壯美!

    「今天趕得真巧啊」

    「山頂觀日出,果然更加美妙!」

    「真好啊!」

    「這也算不枉此行了」

    「從前只覺得華山山勢險惡,不願登山上來看,也未想到登臨華山,還能有這番別樣收穫」


    聚在涼亭中的人們小聲議論了起來。

    此下山風寒冽,但也沒有擋住人們觀賞日出,分享美景的心情。

    在眾人議論聲中,吳道玄、楊惠之從那紅日破土而出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們這般常能天人交感的畫家、雕塑家,其實更能感悟到眼前景象中無與倫比的美麗。

    二人低頭細細品味著各自觀賞到的日出之景,內心各有不同感悟。

    就在二人沉默不語之時,山下忽然有甲士傳來消息:「聖人將要登華山頂了!」

    「聖人要來了!」

    「整理衣冠,莫要在聖人跟前失了儀態!」

    「拜入神工局這般久,我還從未見過聖人呢」

    眾人小小地騷動了一陣,又很快都肅靜下來。

    人群里,不起眼的王全悄悄踮起腳尖,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微微伸長脖頸,往涼亭旁的山階下看——

    一顆野松掩映地山階下,一道矮壯身影從被大石頭遮掩住的山階下走出來,幾步越過那棵野松樹,首先顯露於王全的視野內。

    王全一看那走入眼帘中的人影,頓時吃了一驚。

    涼亭里,亦有不少人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反應之所以如此巨大,蓋因那道人影面貌籠罩在森森鬼霧之內,翻騰的鬼霧,不時凝作一張張猙獰的人面。

    那矮壯身影更披覆著一身遍布猙獰倒刺的生人甲,單是這副模樣,就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這難道就是聖人?

    所謂『龍章鳳姿,天日之表』?

    王全神色茫然,腦海里轉動著各種念頭,他正胡思亂想之際,忽見到站在眾人前頭的雕聖邁開步子,迎向了那跟在矮壯身影之後的又一道高大身影,口稱『聖人』!

    其師父吳道玄跟在雕聖之後,亦迎向了那道身影。

    師父背對著王全,王全亦看不清師父面上神色,只是看到師父微微顫抖的身形,忽快忽慢的步伐,亦知師父此時心中必然是情緒翻騰,幾乎到了不能自持,流露於外的地步!

    「聖人!」

    「鎮詭司『甲辰科』不良人,拜見將主!」

    「拜見聖人!」

    就在王全愣神的這個剎那,方才還在他身旁等候的那些人,忽然一下子呼啦啦地全都朝那道高大身影聚集而去了,他們圍攏在那道高大身影左右,每個人的聲音都是如此真誠懇切,甚至於已然到了虔誠的地步!

    這般強烈的情緒,甚至感染了王全。

    他不知為何激動了起來,抓心撓肝地想要一窺聖人真面,看看其是否如傳聞之中一般的『龍章鳳姿,天日之表』?

    但人們將那道高大身影簇擁在中間,把四下圍了個水泄不通,王全此時再掂高腳尖,抻直了脖頸,都難見到人群中央那道身影的真面目——就在他被堵在人群外圍,左衝右突不得其門而入之時,身前擁擠成一團的人群,一下子又好似得了甚麼指令一般,忽然在他面前徑直分開了一條通路。

    那條通路直指向人群最中央的那幾道身影,其中就有他想一窺真面目的玄門聖人!

    通路在前,王全反而猶豫遲疑了起來。

    他微微抬首,迎面撞上了所有人向他投來的目光。眾多人的目光里,流露著艷羨、嘉許等等諸多情緒。

    王全浸在這目光里,一時間頭腦熏然,更不知所措。

    「過來!」

    這時候,他聽到師父壓低了的聲音,傳入自己耳畔。

    他一個激靈,忙又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鞋尖,匆匆穿過人群為他分開的那條通路,走到了中央去。

    至於此地,他更不敢抬頭去看那位聖人的真面目了,只聽到一個平靜的聲音在耳邊徐徐響起,他慌張的心識隨著那個聲音流轉,也逐漸平靜了下去:「這位便是吳大家新收的弟子?

    該是叫『王全』罷?楊大家與我提過這個名字。」

    聖人記得我的名字!

    王全在心底吶喊了幾聲,表面神色木訥,呆若木雞。

    這時,他又聽到師父對聖人之言的回應。

    在他眼中性情古怪,不好相處的師父,此時面對聖人,語氣都拘謹恭敬了許多——師父未曾面見聖人之時,連王全都感覺到他對於聖人似隱隱有一種怨憤,但真當對方見到聖人之時,聲音里卻又滿是敬畏了。

    這般敬畏不似是偽裝,更像是根發心底。

    但師父從前對聖人隱隱的怨憤,卻也不像是假的。

    王全覺得師父更加矛盾,此下也無心探究師父心境的轉變,只仔細聽著師父同聖人回道:「是,他確實名叫『王全』。

    老夫而今漸至暮年,收個徒弟,一來可以陪伴在老夫身旁,老夫教導他學習書畫,總能解悶。

    二來,亦是希望將衣缽傳承下去,以免老夫後繼無人。」

    「這是好事。」蘇午點了點頭,看著對面已然蒼老許多,與五年前意氣風發模樣判若兩人的吳道玄,神色感慨地道,「令正病重之時,我曾遣文先勇、喬大志等原屬神甲司同班工匠,前去慰問,看看能否為令正做些事情,提供幫助。

    只是彼時大家與他們鬧了一些不愉快,終究令此事未能成行」

    「已然過去之事,不良帥便不必掛念了。」吳道玄聽著蘇午的話,回憶著前事,頓時胸口、面龐如同烈火燒灼一般——他當時性情偏激,只當舊日同僚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哪裡能想到對方是奉了張午之命,前來幫助自己的?

    今下又聽蘇午提及前事,胸中的愧疚幾乎要把他的心神都洞穿,是以只能首先出聲,打斷了蘇午的敘舊。

    他抬首目視張午。

    五載時間過去,當初的青年人面容未改,連神態都不曾有過絲毫變化,似乎歲月光陰在對方身上處於一種凝滯的狀態一般。

    但對方愈是這般青年氣態,愈叫吳道玄琢磨不透。

    有時覺得對方正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人,有時又覺得對方好似是個謀算深沉的山中老妖。

    他因從前故事,自覺張午前進的道路,攔住了他的前程。

    ——他悟出天人真意,與張午的神工局有關。

    他被皇帝擢升為『神甲司正』,漸有大權在握之勢,正因為他領悟了天人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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