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僧自請探查大雁塔內究竟,以正視聽!
請陛下准運貧僧探查大雁塔內有無『鬼祟』之影跡,貧僧必定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懈怠!」此時,又一僧侶向玄宗皇帝拜倒,聲音鏗鏘有力地道。
此僧先前代表『禪宗』參與『天下鬥法大會』,法名『空景』,系北禪宗中有名的高僧大德。
玄宗皇帝掃了眼跪倒在地上的白髮老僧,卻未有言語。
則天大成聖后與佛門瓜葛頗深,如今大雁塔又與吐蕃本生厲詭產生了勾連——這般情況下,玄宗皇帝再如何大度,也不可能令這些僧侶自查大雁塔內中情況,他對這些和尚不放心!
此時,亦不必聖人開口拒絕那跪倒在地的空景,道門羽士之中,已有『眾妙宗』的高道走出隊列,向聖人躬身行禮,而後道:「大雁塔本是佛門浮屠,若由佛門自行糾察,小道實在擔心他們不會徇私舞弊,遮瞞大雁塔之中真相,是以,小道斗膽,請聖人降旨,令小道擔負糾察大雁塔中究竟之責,小道必定全力以赴,不負聖人所託!」
又一僧見那眾妙宗的高道出聲言語,跟著肅聲道:「大漢道士今欲何為?!」
那僧此般言語一出,先前俱有些躍躍欲試的群道,各自沉默了下去。『金刀之讖』今與仙門羽士關係密切,今下巧之又巧的乃是金刀之讖與彌勒下生又相互勾連了起來——這些道士反而也難從此事之中避嫌了。
玄宗皇帝看著兩方爭執,他神色沒有甚麼變化,將目光投向了場中唯一那位既不在佛門之列,亦非仙門羽士的青年人-蘇午:「今次探查大雁塔之事,便由閣下主持如何?」
聖人此言一出,群道諸僧紛紛將目光投向蘇午,諸僧道眼中深有忌憚。
蘇午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大雁塔中,確實隱秘諸多。
那所謂『彌勒內院』真實究竟,他當下尤未探明。
先前於彌勒內院之中顯現的女相,是否與『則天大成皇帝』有所關聯,蘇午未曾見過則天大成皇帝的畫像,當下亦不敢斷言。
但那朵與魯母牽連極深的十二品蓮花落在大雁塔頂……如此,不論玄宗皇帝是否應允,蘇午都是要重探大雁塔,將大雁塔翻個底朝天的,今有聖旨,行事反倒更方便許多。
「既然如此,朕就著你主理……」聖人緩聲言語,話未落地,那雞皮鶴髮的老道士『王據』即走出隊列,向玄宗皇帝躬身行禮。
而後道:「陛下,此人根腳未明,究竟修為如何,尚且不能確定。
如今卻不能草率令其主理搜查大雁塔之事——至少須要探看其能力如何以後,才好做出絕斷。
今下便指其主理某事,萬一其能力不足,反而貽笑大方……」
玄宗皇帝聞言,一時似有些遲疑,將目光看向蘇午。
蘇午對此不以為意。
這名作王據的老道確實善於探查聖意——王據今下實在是把玄宗皇帝那些不便說出口的話替其說了出來,玄宗皇帝當下反應,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倒也怪不得這王據道士明明已如此老邁,還能常伴玄宗皇帝左右。
諸僧更不希望此下有陌生人摻和進探查大雁塔之事,將局面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去引導,是以群僧紛紛出聲附和王據所言。
「王據所言,實為老成之言!」
「陛下三思啊!」
「此人雖自稱有數百載壽元,常在山中修行——但僅只此寥寥數語,卻難辨真假,更不能分辨其修行如何……若其萬一是與那吐蕃和尚串通好的,令其主理探查大雁塔之事,怕是滑天下之大稽!」
玄宗皇帝樂見當下場面,但他面上卻不作表露,只是擰著眉毛,一攤手道:「既然如此,你等以為應當如何?」
聖人話音一落,王據老道跟著就道:「請陛下設題目,准允我等與這位小友鬥法!
唯有斗過一場,方能辨明雙方修為如何。
方能看出,這位小友究竟是不是有真本領!」
「對,鬥法可矣!
不若令鬥法最終勝出一方,作為主理探查大雁塔之事的一方……」法智眼光一亮,跟在王據老道之後,向聖人開口說道。
聖人瞥了他一眼,轉而看向蘇午:「閣下與佛道二門鬥法一場如何?」
他似是在與蘇午商量。
其實此下局勢如箭在弦上,卻由不得蘇午不同意。
蘇午若搖頭拒絕,就已相當於鬥法失敗了,放棄了此後的所有主導權,更不可能名列『玄門榜』上了!
「也好。
可助我打開局面。」蘇午點頭答允。
玄宗皇帝每一步都在拿他作棋子,設下種種棋局,但他何嘗不是在『以靜制動』,主動做這棋子呢?
只是有時,執棋子的人並不一定就是棋士,那落在棋盤上的棋子,亦並不一定就沒有自主行動的能力——只不過是玄宗皇帝每一步設局,都正好搔在蘇午癢處,恰好為蘇午所需。
誠如蘇午所言,他當下確需打開局面。
不論是當下宮中的諸派羽士,還是佛門弟子,要與他鬥法,正可以被他用來打開局面!
他直言不諱。
諸僧群道聞言,未免神色陰沉,更覺得這青年人性情狂悖,言辭討厭。
李隆基深深看了蘇午一眼,他今下倒真有些喜歡這位不知出身的青年人了,為帝王者,最喜歡用起來順手,又無朋黨的孤臣。
「今涼州、雍州諸地,連月大旱,不見滴雨。
此似是天災,但據不良人之查探,又疑此諸地有厲詭作祟,以致大旱,百姓流離失所,淪亡眾多。
便以此為題,能令兩地降下大雨者,記一籌。
能從兩地尋索出大旱之根源者,記一籌。
能解決那大旱之根源者,記二籌。
三日之內,須見分曉。」玄宗皇帝開聲道,「明日朝議過後,玄門榜張貼於天下各地。
而三日之後,玄門榜更新一回。
便以此次鬥法為契機,看看諸位在此次玄門榜上,能夠博得哪個名次?」
「臣等遵命!」
「遵命!」
「是!」
殿堂之內,一片應諾之聲。
玄宗皇帝見此情狀,龍顏大悅,賞賜蘇午及諸僧道經書、法器若干,令眾人各自散去。
他並未過問那從玉中走出的丹加與卓瑪尊勝二人,已將兩女默許給了蘇午。
眾人拜別之時,玄宗皇帝又叫住了金剛智:「金剛智大師,你明日便搬到興善寺去居住罷,彼處有個『翻經院』,你於彼處作院主,傳揚佛法,翻譯經典!」
金剛智聞言,頓時歡喜不已,忙向玄宗皇帝拜謝。
……
諸僧道轉眼散盡,宮室之內,倏忽寂靜下去。
聖人在此般寂靜中安坐良久,向守在角落裡的太監道:「大伴,那金剛智與張午,入宮之時行狀如何?」
角落裡身量高大的太監躬著身,恭恭敬敬地答道:「金剛智目見門神,駭恐不已,褚豆提醒他不要起心窺伺門神,可保心神安住無有兇險,他依言照做,果然消止心痛。
此後行事便皆依褚豆囑咐,不敢有絲毫僭越。」
「這個吐蕃和尚,比之其弟子卻要差上許多,比先前的善無畏更是不堪。」聖人搖了搖頭,「金剛智先前領進宮來的那個弟子,法名是甚麼?」
「不空。」高壯太監回道。
「嗯……他如今可出得大雁塔了?
在其中是否取得有甚麼成就?」
「半個時辰以前,不空自大雁塔下走出,其神色歡喜不盡,慈恩寺中諸皇家願僧,皆稱『不空』修行又有精進,或許於一月內入『第十一地』。」
玄宗皇帝聽得太監所言,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名作『張午』者,入宮之時,行狀如何?
以朕觀之,其確不似佛道二門中人。
此人身負王氣,卻又並不曾衝擊朕的體魄,倒是叫朕捉摸不透。」
那躬著身的高壯太監聞聽玄宗皇帝的言辭,其頓了頓,方才開聲道:「褚豆亦稱其看不透那個『張午』。
此人大膽直視諸門神、翁仲、脊獸,卻絲毫不受影響,一路直入宮殿之內,宮苑之間,諸般布置,於此人而言,似乎虛設!」
「哦?」
玄宗皇帝聞言緩緩坐直了身形,眼中神光流轉。
他沉默了良久,又緩緩靠在椅背上:「此人修為或真深不可測,但亦或是其本就是『赤子天心』,對宮苑種種並無窺視之心。
如今不論如何,朕的『赤德社稷體魄』都不曾感覺到來自此人的絲毫威脅……」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4s 3.69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