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後開始的梅雨,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附中考前放兩天假,七號開始今年的高考。
六月五日,丙午月,癸亥日,梅雨。
連日的陰雨,房間裡有些潮濕,不可避免的感覺被子潤潤的,睡的不是很舒服,劉長安在房間裡生了一爐炭火驅驅濕,這天氣室內外溫度都很低,生火也不至於心生燥熱。
劉長安心境依舊安然,早起炒了梅乾菜(芥菜乾)和肉絲,做了一份炒麵吃了,便開始寫了一貼字,諸葛亮的《出師表》。
寫完沒有等墨跡幹了,就把紙丟進了火爐里,古往今來多少名家大師的作品,都是這般處理,對於很多人難求一字的墨寶,也不過是隨手揮就,並不是每一幅字畫都會滿意,認為能夠代表自己的巔峰水準。
門外水坑裡的泥鰍每天有周咚咚餵了豆渣吃,依然活蹦亂跳的很,有些已經怡然自得地開始在水底恢復了打洞鑽泥的能力,相比較起來泥鰍比黃鱔更可愛一些,黃鱔雖然好吃,但長得未免噁心了一點。
劉長安在自己的油紙傘上又刷了一層桐油,在火爐邊上紅烤了一會兒,看著油潤通亮的傘面發光,然後才舉著傘去藍老闆的書店找書去了。
藍老闆不在書店,老闆娘說他去了白沙公園下棋。
白沙公園建在市內一座小山上,山頂上有閣樓,自然也被附庸了許多故事和傳說,很多時候國內的諸多地方,都是在史書或者詩文里找了一個典故,便能夠發揚光大成所謂的人文景點,恰恰好幾千年歷史,無數文人墨客,帝王將相,傳奇神話,足以讓任何一個地方都挖掘出人文旅遊景點來,建個廟,立個祠,和旅行社導遊串通一氣就開始圈錢了。
相對來說白沙公園倒是名副其實一些,公園下有白沙古井,此井歷經千年不枯,最早取名白沙古井大概是明代的事情了,清朝時候,不少窮苦人家汲水於此,販賣全城,賴以為生,清末挑賣水者多居於井邊,遂形成了白沙街,以前劉長安也會來這裡汲水做豆腐,釀酒之類的,這些年人們喝夠了各種直飲水,前來白沙古井挑水的人又多了起來,每每有退休的老頭天天早起來挑水,偶有老骨頭摔了一把,水倒了滿地,人進了醫院,又遭兒子兒媳一陣怨怪。
劉長安打著傘,慢慢走上公園山頂,山頂有長廊百米,庭樓亭閣數座,有中老年攝影社會的愛好者們扛著各種器材在拍攝一個中年婦女,而在中年婦女美美的夢想中,旗袍和五顏六色的絲巾當然是必不可少的。
劉長安看了一會兒這可愛的姑娘揮舞絲巾展現妙曼身姿,那旗袍包裹不住的飽滿小腹和肥碩腰臀也煞是可愛的很。
藍老闆正在最里端的亭子裡和下棋,看臉色局勢不妙。
「我不過是這些年棋力生疏了,當年我坐鎮此地,你們誰是我對手?」
「老藍,你就服氣吧,這裡再也不是你稱王稱霸的地了。」
「再來,再來,我就不信了!」
「不來了,你都連輸三把了,再輸下去我怕你高血壓沖頂!」
劉長安拉了拉藍老闆,揮了揮手,「藍老闆,讓我來會一會他,我就用你教我的三成本事。」
藍老闆愣了一下,隱約覺得這場景好似當年遇著劉教授一樣,不由得就讓了開來。
「小後生,你要只有老藍的三成本事,我讓你一卒!」對方也不敢托大,但既然是藍老闆的幫襯,又能厲害到哪裡去?
過了一會兒,藍老闆已經哈哈大笑起來,「讓你狂,讓你狂,還讓一卒子,把你腿都打折了!」
棋局沒有什麼好掙扎的,對方在周圍的起鬨中重開了。
讓一卒輸了的當然是不服氣的,再來了一局,結果還是一樣,劉長安便在這小亭里大殺四方,一個接一個,贏得藍老闆滿臉紅光,畢竟劉長安掛著他「三成本事」的名頭出戰。
散夥之後,藍老闆才嘆了一口氣,面對現實,「當年我和你爹是這白沙公園象棋角的霸主,二人輪流稱霸,如今這些手下敗將一個個都耀武揚威了……」
藍老闆擦了擦眼睛,想起的有自己的過往,當然還有那個談笑間把對方摧毀的灰飛煙滅的劉教授。
劉長安也不揭穿他到底是一人為王,還是輪流稱霸,只是笑道:「我想向你打聽個事,當年和劉教授傳出醜聞的女學生,後來去哪了?」
「你問這個幹什麼?」藍老闆奇怪地看著劉長安,「上一輩的事,都過去了。」
「我就問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打聽打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兩年我婆子還說遇見過她來著。」藍老闆點了點頭,敲了敲棋盤,「我請客,吃完再來兩盤?」
「沒問題,讓你見識下劉氏祖傳秘技。」
「真有祖傳秘技啊?當年我以為你爹吹牛的呢?」
「他是吹牛的人嗎?」
「比他會吹牛的人不多了,他還說他有《夢入神機》的古譜呢,問他在哪,他跟我說埋了起來了,忘記埋什麼地方了……說不定哪天考古就挖出來了……哈哈,我看你比他實誠多了。」
「他說的是真的。」
「……」
劉長安和藍老闆下了一天棋,前一陣子去台島,劉長安知道蘇小翠有些事情語焉不詳,他向來不喜歡強迫別人,也不大在意對方隱瞞的是什麼,但是卻讓他想起了作為劉教授的時候做的一些實驗,儘管當時覺得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對於他現在想要做的事情,未必就真的一點用也沒有。
秦蓬把秦雅南交給他,他既然答應照顧她,總不能用對蘇小翠生效的方法吧?
回到家裡,劉長安把藤木書箱從床底下拿了出來,打開日記翻了翻,又把實驗日誌找了出來,可惜這些日誌上寫的也都是一些閒極無聊的瑣碎話題罷了,真正記錄關鍵信息的數據文本卻沒有能夠從實驗室裡帶出來。
好在高考在即,自己還是要考湘大的,說不定有機會再次接觸那些塵封的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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