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以後。
地府世界。一座山脈中,十萬大軍正蜷縮在山谷中一個巨大的洞穴。洞中還有一隻王獸的屍體,境界不高,判官初期,地段也不好,應該是剛成為王獸不久。所以選了這塊看起來沒其他王獸的地盤。
它很不幸。
確實沒有王獸,卻遇到了躲雨的新地府大軍。
秦夜站在洞口,看著外面的天空。地府的雨很可怕,是筆直筆直落下來的,但凡落下,必定在地面上穿透一個個針孔,沒人想嘗試落到身上會怎樣。
山洞中一片死寂。陰兵們靠著牆壁休息,自他們出新地府以來,已經已經過了兩個月,現在非常逼近東山地界。而這短時間中,他們差不多已經完全磨練了出來。
新收納的三萬陰兵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反而又遇到了兩次王獸,配合起來已經和地府原本的陰兵沒有什麼差別。整支軍隊的士氣也打了出來。不說如臂使指,起碼令行禁止沒有問題。
但是,沒有誰能輕鬆下來。
走到這一步,恐怕還有十幾天就能看到曲阜。就連路上的風都帶著鐵血的味道。
天下第一關山海關,八十二萬陰兵,八百萬鬼民……秦夜嘆了口氣:「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
作為地府第一次擴張戰爭,這是一個信號,告訴所有地府公民,以後會是戰國時代。打下曲阜,也足以聯動三省陰靈,不僅可以謀劃和陽間互通有無的問題,更可以將一個片區握在手中!牽連更遠的,還有地府第一條海貿……它牽涉的事情太多了,秦夜都不敢想像,如果東征大敗,回到地府怎麼交差?
這是真正的國運之戰。
「大人,阿落剎娑大人醒了。」就在秦夜沉默地看著外面暴雨的時候,楊延昭的聲音輕輕在身後響起。他眉頭終於舒展開了,立刻跟著對方回到了洞穴深處。
這裡有一排楊家親衛隔離,就在一張平整的石床上,阿爾薩斯已經坐了起來,她面前有一張寬大的石桌,此刻正在她的手勢下,表面波瀾一樣起伏,一棟棟亭台樓閣,寬大的城牆,林立的軍營……正一一展現。
旁邊已經站滿了楊家將,凝重地看著她的動作,織田信忠也在一旁。秦夜快步走來,所有人都自覺讓開一條路,他徑直走到阿爾薩斯身旁,低聲道:「想起來了?」
阿爾薩斯全神貫注,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許久才回答道:「山海關,傳說是當年第一代閻羅王打下的最後一個關卡,當年這一帶都在無名死神手中。包括漢陽。是所有無常級別陰差入職必去之處。」
「為什麼?」秦夜莫名其妙。
阿爾薩斯正好換了只手,抽空瞪了他一眼:「重走長征路,懂?」
秒懂……原來是思想政治教育……
阿爾薩斯精力重新轉移到了沙盤上,頭也不抬地說道:「本宮就是當年去過一次。要想重新回憶起來,只有用鏡花水月術法返回記憶尋找,可惜,那已經是數百年前,本宮足足找了一個月才醒來。起碼當時我能記住的山海關情景,我已經復盤下來了……好了。」
所有目光頓時全部聚集到了石桌上。
那裡出現了一個一尺高的沙盤模型。占據整張石桌,四方形,外圍是一圈恢弘的城牆。裡面是一片繁榮的都市。但沒有人注意這些,現場將領目光頓時落在了城牆上。緊接著,所有人的瞳孔都是微微一縮。鬼火狂跳。
阿爾薩斯/重現的山海關可稱惟妙惟肖。肉眼可見,城牆上……布滿了一種類似床弩的巨大弓弩。三十米一台,上面橫著兩排,每排十幾根弓弩。如果帶入人的視角,每一根都有一人長!
「贏勾弩。」楊繼業一眼就認了出來:「遠距離殺傷武器,射程可達三千米。威力……大約相當於現代重型坦克。」
秦夜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從城牆上掃過。這……至少上千具贏勾弩,豈不是說……山海關三千米內,就是它的絕對領域?
上千輛坦克同時攻擊,誰頂得住?
十萬陰兵還沒走到就會轟殺至渣吧?
而且,還不止如此。
城牆每隔一段,就有一個城垛。但是這城垛根本不是城垛,而是……一種詭異的,仿佛能進人的,外形和機關獸差不多的東西。
十二生肖……他數了數,一共十二個城垛。直覺告訴他,這絕非善物。
「墨家機關獸。」順著他的目光,阿爾薩斯也看了過去,深吸一口氣道:「這些東西……可以進人,本宮記得當時解說,機關獸每一塊鱗片都可以掀開。裡面是無數的暗堡。知道蜂巢麼?機關獸全是這種設計。保護自己的弓手不受傷害的同時,可以給對方覆蓋式打擊。」
臥了個槽……秦夜呵了一聲,還不等他聲音落下,阿爾薩斯淡淡道:「並且不僅是這樣,機關獸的口部,你看到了嗎?」
隨著阿爾薩斯輕輕一點,機關獸的口居然打開了,面空空如也。
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秦夜吞了口唾沫問道:「這裡面是……」
「業火炮。」楊延昭嘆了口氣:「如果需要,城下將成為一片火海。無陰靈可渡。」
哪怕是織田信忠,此刻都聽得心驚膽顫。
固若金湯都不足以形容這座城。
沉默中,秦夜的目光移到了牆後,他試圖找出這座城的一絲缺漏,卻發現,山海關城牆後居然是斜坡。而在四面斜坡之上,整整放著一百具棺材一樣的東西。
射神棺!
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東西,卻並不能帶給他好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他深深舒了口氣,緩緩道:「各位,暢所欲言,不必介意。」
所有人對視了一眼,楊延昭率先開了口:「從外面打進去,死路一條。多少陰兵都不夠填。」
「但是!」
秦夜目光一閃,按照道理,但是之前是好話,那麼後面肯定跟著一坨狗屎。如果但是之前是壞話,後面肯定跟著真香。現在明顯屬於後者。
「但是,內部同樣不好打。」
沉默。
秦夜死死盯著楊延昭,可以啊……小伙子……玩我呢是吧?從沒聽說過但是後面跟著: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咳……」注意到秦夜的目光,楊延昭乾咳一聲道:「秦大人,我說錯了嗎?」
秦夜偷偷翻了個白眼:「沒——有!!繼續。」
楊延昭總覺得自己的秦大人有些古怪……但並沒有往深入想,整理了一下思緒肅容開口:「首先是這些路,您發現了嗎?所有道路按照比例足足有百米寬。這是為什麼?」
秦夜搓著下巴沉吟道:「方便大軍隨時出征?」
楊延昭點了點頭:「不僅僅是大軍,而且是騎兵!這種道路絕對是給騎兵做起跑準備。眾所周知,騎兵只有跑起來威力才大。您再看城門,城門和道路同寬,這說明一旦發生必須保衛城門的戰鬥,騎兵可以立刻從城內衝出!」
「那麼問題就來了。」他手指順著一條路指了過去:「放出騎兵的地方,必定是軍營……而所有道路都指向了一個地方。」
每一位將領的目光都隨著他的手指停在了一處。
城中心!
非常詭異。
平時城市中心的地方,基本都是地標性建築。但是這裡不是。
這裡是一片極其有序的建築。占地極廣。四周還有一排大約有外城三分之二高的城牆。甚至占據了整個城市十分之一的地盤。
城中城!
「這是……軍營?」穆桂英凝視了數秒,眼前一亮:「他們把軍營放在城中心?」
「離鏡宮就在那裡。」沒有怎麼說話的阿爾薩斯忽然開口道:「這個城市的展開,是以離鏡宮為中心展開。而任何高階陰器,都需要陰靈石的驅動。所以以大軍防範這裡。這不奇怪。」
她直起身,看向所有人:「只要我們能攻破這裡,關閉離鏡宮的陰氣傳輸,此城的防禦設施形同虛設!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守住這座城。否則……等孔末百萬大軍回援,哪怕到時候我們就只差這個城中城沒打下來,也必敗無疑!」
耶律金娥沉吟道:「離鏡宮……這件陰器我也曾有耳聞,居然真的存在……一旦我們掌握它,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山海關的開關!以它的防禦,哪怕千萬陰兵我們都不怕!」
她輕輕舒了口氣,有些複雜地看著沙盤:「現在我都不知道是要感謝孔末還是抱怨好了。」
得得得……就在此刻,楊延昭敲了敲石桌。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將領,天生就有一種操控戰場的氣質。哪怕現在秦夜在場也是一樣。
或許正因為這種不看局勢的態度,才遭到了迫害吧……由此看來我是一位多麼英明的領導……秦某人不禁沾沾自喜起來……
臉皮的厚度,決定了能否從各個角度,隨時隨地發現自己的閃光點……
「各位剛才說的很好。但前提是……要打下來。」他的雙手撐到石桌上,雄鷹一樣看著所有人:「各位,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剛才你們說的一個重點嗎?」
他的手在城中心畫了個圈:「要關閉離鏡宮,甚至掌握它,必須攻陷市中心片區。我猜,這裡也必定是對方軍政經濟的核心地段。也是……八十二萬大軍的軍營!」
「現在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可以直接降臨內城。但是,全員出現在內城,等於讓對方所有軍隊馬上可以支援。是……我們或許可能能贏。但是,前提是打起來!是野戰!而不是城戰!」
「一旦對方困守離鏡宮,我們憑什麼打下來?憑我們帶的幾隻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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