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處的選撥考試終於可以報名了。
名額並不多,只取三名參謀、五十名吏員。
這參謀是有正式官職的,如今品級還未定下,但等反軍完全退軍……甚至等到齊王登基之後,就是這樣沒有品級的臨時官職最是前程無量。
左明德這次參考,對前三甲志在必得。他不要當什麼吏員,他要在這種危急存亡之秋儘快步入中樞、然後大放異彩。這正是亂世出英雄的時候。
夏向維可以,他左明德也可以。
大家都是舉人,原本都是混同一個圈子的,夏向維在永平府很有些才名,什麼『永平四秀』嘛,左明德也聽說過。甚至永平四秀當中的阮康平在京城之時也常與左明德在文會中遇見。
阮康平是盧正初的學生,左明德則由左經綸一手教導。彼此經常針鋒相對,左明德自問能力與學問都還是勝過阮康平一籌。
由此推之,夏向維大概與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間。當然,其人運氣不錯,早早就押對了寶,得以幸進……
心裡想著這些,左明德乘著馬車一路行到德州城西的運河大街,只見前方人潮湧動極是熱鬧。
不得已,他下了馬車,向後面車上的宋蘭兒與左明靜道:「前面人多,馬車過不去,你們不妨在此等我,我報了名就回來。對了,蘭兒你可有想吃的,我帶……」
話音未了,一身男裝打扮的宋蘭兒已跳了下來。
「我們也去。」
「這……人這麼多……」
「唰」的一聲,宋蘭兒手中的扇子打開,輕輕扇了扇,風度翩翩的模樣。
「我也是要去報名的。」
「你還真要去報名?」
「當然啦。」
宋蘭兒說話間,左明靜也下了馬車,她今日也穿了一身男裝,自有一份恬雅淡定,遠看像是哪家清秀公子,但若近看卻也還是能看出是女子裝扮的。
左明德頗為無奈,只好讓下人在前面開路。
這次的軍機處考試放在城西貢院,離鈔關不遠,又在貢院旁清出一片原先堆放貨物的大場地。場地寬闊,許是之後還要演練軍法之類的。
一行人踱步到貢院準備報名,竟是要排隊,而且報上左府名號也沒有用,還不能讓小廝替站。
「看到沒,那邊白閣老的兒子、姚尚書的孫子、德州商社副幫主都在排隊……」
既如此說了,左明德只好站在隊伍末尾。天才)
沒想到竟還真的是女子也可以報名,只是和這邊是分開的,報名的女子並沒幾個,左明靜與宋蘭兒過去不多時,便派人來向左明德道:「二小姐和宋姑娘遇到了朋友,派小的知會一聲,讓公子一會自行回府。」
左明德頗為無語,只好自己排著隊。
他轉頭四看,見到幾個公子哥忿忿不平地離開,嘴裡還罵道:「不能讓小廝替本公子排隊?這不成心為難人嗎?」
也有小廝在周圍撓頭捉腦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顯然是來替主家報名,被告知要本人親來。
左明德不由心中譏笑值此國難當頭之際,一點小事尚且不肯親力親為,還能指望你等做何事?
只這一個報名,就刷下了不少人。自己果然出眾……
排在左明德前面的是個瘦瘦小小的漢子,轉頭間左明德看到他一雙眼睛微微有些倒吊著,目光極是炯炯有神,能讓人忽略他長相上別的特點。
這漢子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也不算很臭,但讓人不太舒服。
似看到左明德審視的目光,那漢子咧開嘴笑了笑,抱拳道:「某身上有些臭,公子見笑了,這是驅野獸的藥草味。」
「無妨的。」
「某家名史工,人稱我『史殼郎』。」
「屎殼郎?」左明德微微一愣,道:「就是黑牛兒那個……屎殼郎?」
「不錯不錯。」史工哈哈一笑,手在頭髮間一摸,卻是摸出一個小小樹枝模樣的東西。
左明德定眼一看,卻是一隻怪怪的蟲子。
「這……這是……」
「竹節鞭,這蟲兒最是聰明,會裝成葉子或樹枝。」史工大笑起來。
他把那竹節鞭放回頭髮上,不一會兒,那蟲子完全變為黑色。
「某家就愛琢磨這些蟲兒,因此得了個屎殼郎的外號,哈哈哈。」
他似乎極滿意這樣的外號。
還真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
左明德微微苦笑,拱手道:「在下左明德,幸會高人。」
「原來是左公子,某觀公子氣度,想必是讀書人?中過舉?」
「不錯,史兄如何得知?」
「不難看出來。」史工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公子眼光卓絕,看得出這軍機處的門道。某剛才看了一下,今日來的舉人可不算多。那些讀書人多半是還想著以後還能到南京科考,嘿……」
左明德有些訝然。
他第一眼見這史工,只當對方是個粗鄙之人,沒想到竟有這樣的眼力。這下是真起了結交之意,便問道:「史兄覺得,這軍機處會考些什麼?」
「某覺得,不必去想它考什麼,不變應萬變就是。」
「好個不變應萬變。」思路中文網╭ァんttps:.sしz.Θmんttps:m.sしz.Θmヤ
兩人對視一笑,各自會心。
不一會兒,隊伍排到他們,史工先進去,不多時卻是又走出來,抱拳向左明德道:「左公子可否借某五十文報名費,兩日之後筆試時,某必還左公子。」
左明德一愣。
五十文錢對他而言實在是不算多,只是他確實也沒想到史工會沒有這個錢,如今德州城內有的是活干,只要有把子力氣賺五十文實在不難。
也不多言,左明德一個眼神,旁邊的小廝便拿出一錠碎銀子交在史工手裡。
「這……」
「史兄收下便是,這一時半會也兌不開,不要誤了正事。」
「如此便謝過了。」
那史工也有幾分豪爽,拿了銀子便又重新進去。
左明德身後一人便上前低聲向他道:「左公子。冒昧了,剛才你們說話在下也聽到了,你何苦借給他銀錢,讓他報不了名……我們先去掉一個對手,豈非美哉?」
左明德目光瞥去,見是一個文人打扮的青年。
那青年見他轉頭,拱手道:「在下鞠贍,字洪明,乃德州秀才……」
左明德也不應對方,又轉回頭,心中冷笑。
窮酸秀才,小人一個,就這點涵養竟也跑來報名。
不多時,輪到左明德。
走過回廓,推開門,堂中擺著一排桌案,上面筆墨紙硯都有,椅子上的人卻不知去了哪裡,廳堂里空無一人,左右各有四道門,也不知是去到哪裡。
似乎是負責登記的人已經離開了……
只稍等了一會,左明德反應過來考較已經開始了。
「好一個軍機處,果然是不要迂腐之人。」
目光梭巡,桌案上的紙上有些經義題目。
「不是這個。」
不見眼的角落上有個紙團,似是廢紙。
他想了想,俯身撿起來,紙上是一首詩。
大恩無心罩一人,故人一去只半身。秦王斬了余元帥,人間始暖報春知。
狗屁不通的詩……哦?原來如此。
「右三。」
他笑了笑,踱步往前走去,推開右邊第三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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