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凌陽武院內的一條小道上,幾個腳步有些虛浮的少年摟肩搭背,笑鬧著走了過來。一股濃濃的酒味,隨著夜風飄散而出。
「柳哥,你放心吧,姜夜那小子絕對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聊著聊著,話題又轉了回來。實際上也正是因為今天未能雪恥,心下鬱悶的柳浩才是叫上了幾人狂飲一通以作發泄。
「一個寒門賤種罷了,今日算他走運,誰知道這周通竟然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浪費老子的時間!」
柳浩啐了一口,不屑道。
「不過周通也不算是一點貢獻都沒有做,至少也打斷了姜夜的一條腿,這姜夜至少半月內是別想再動手了。而半個月,可是能夠做很多事啊!」
扶著柳浩的一個瘦高少年眼珠一轉,陰笑道。
「哦,徐勾,你有什麼好點子?」
柳浩頓時來了興趣,問道。
「我聽聞這姜夜同樣是被其他寒門弟子所不容,甚至其中不乏和他有間隙者。我們何不找些寒門弟子,隨便許點好處,輪流上門去羞辱他,早晚不停,他再怎麼氣急卻也不能和別人動手,那種憋悶感覺,嘿嘿……如此持續半個月之後,就算他腳好了,只怕肺也早就氣炸了!」
「妙計!」
「那就這麼定了!」
柳浩眼睛一亮,另外兩個少年也是連連稱讚。
「想法很好,只是有一個問題。」
正在此時,一道淡淡聲音卻是從幾人身後傳來。
「什麼問題?」
柳浩下意識問道。
「如果他能夠動手呢?」
這聲音之中蘊含著徹骨寒意,伴隨著猛然颳起的夜風,瞬間將幾人的醉意驅散了不少。
「誰!」
到了此時,柳浩終於發現了不對勁,轉身喝問道。
自道路一旁的林間,緩緩走出一道有些瘦削的身影,黑衣蒙面,右腿拖拉著,邁著有些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著幾人逼近。
「姜夜?」
柳浩瞳孔一縮,雖然眼前這人蒙著面,但是他依舊一眼認了出來。
不得不承認,姜夜的眼神的確有些特別,只要和他對視過便是很難忘記。
「你……你要做什麼?」
柳浩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警惕的問道。
不知怎麼的,柳浩心中驀然有些慌亂,明明是對著一個瘸了腿的廢物,他卻有些心虛。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
柳浩如是告訴自己,試圖驅散心中的陰霾。
「大道獨行,薄涼夜色,唯鮮血以祭之!」
姜夜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朗聲道,他的袖子掠起,一把布滿了斑斑鏽跡、刃口卻在森然發光的匕首出現在了手上。
「這句話是從《俠客列傳》裡看來的,我很喜歡,送給你們。」
然後姜夜動了。
他的右腿確實斷了,但是面對著眼前幾個喝醉酒的紈絝公子,斷與不斷,姜夜覺得區別並不大。
感受著體內聚集的微弱戰氣,姜夜不由搖頭,果然這戰氣的凝聚完全和對手有關,也和他心中的戰意有關。
只可惜他今晚沒有戰意,只有著殺意,而眼前這幾人,也不配做他的對手!
「姜夜,你別亂來!柳家不是你惹得起的!」
剛才還在為折磨姜夜出謀劃策的瘦高少年徐勾,看著那衝過來的人影,慌亂出聲道。
「我只為柳浩而來,擋我者死。」
姜夜淡淡吐出幾個字,腳下速度不減,眨眼已經到了亂作一團的幾人面前。
姜夜手中的寒光高高揚起,在一片漆黑之中格外耀眼,幾個少年終於慌了,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各自喊叫著跑了,再沒有人管柳浩。
這種時候,所謂的「柳哥」就是個屁,該放也就毫不猶豫的放了。
見其他人都以前所未見的速度跑了,柳浩已經來不及破口大罵了,在猶豫一秒鐘之後,柳浩終於放棄了所謂的面子,轉身就欲逃走。
可惜一個喝醉了酒心性不堪的洗髓境武者,面對著一個斷了一條腿但是頭腦格外清醒的洗髓境武者,並沒有任何優勢。
砰!
姜夜忍著那徹骨的疼痛,使出了疾步,身形「咻忽」之間已經趕上了剛剛轉身的柳浩。左腿狠狠一掃,柳浩應聲倒地,面門磕在了青石板上,發出了一聲悶哼。
柳浩是想大喊救命的,但是當他轉身看到那穩穩停在自己咽喉位置的匕首後,他很明智的閉上了嘴巴。
「姜夜,別……別殺我……」
柳浩儘量低的開口道,生怕觸動了姜夜敏感的神經,不止他的聲音,他的身軀也在止不住的顫抖。
小路無人,他為魚肉,心中所有的恐懼都是被放大了十倍不止。
「你比我想像的更不堪。」姜夜搖了搖頭,淡淡道。
「饒了我,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做對了……這是我的納芥,很多錢……都給你!」
柳浩哀求道,額頭的汗水不住落下,他舉起了右手,上面有著星芒閃爍。
姜夜一時有些無語,他這一刻卻是想起了顏岩,原來這些士族弟子攜帶納芥,還有著破財消災的隱藏作用啊……
姜夜從柳浩的手上取下了納芥,柳浩很自覺的將心神印記切斷,姜夜心念一掃,幾息之後從其中拿出了一卷泛著蒙蒙光芒的捲軸,隨即又在柳浩疑惑的眼神之中,將納芥套回了柳浩的手指上。
「大丈夫恩怨分明。武技捲軸,是我斷了這一條腿的利息。至於納芥和天星幣,我看不上,因為它們也不夠償還你對我的所作所為。差一點,我便是被你廢了啊……」
說到這裡,姜夜的眼神之中掠過一絲後怕之色。
陳蘇兒的擔心是對的,若是他廢了,他自己也想像不出自己會變得怎樣。
他只知道,若是當時他沒有擋住周通那一掌,也許他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令兒,也別想找到父母了。
光是這一點,柳浩便罪無可赦!
這也是盛怒之下的姜夜,甚至不顧自身的傷痛,也要在今日雪恨的原因。
「辱人者,人恆辱之!記住,這是你自找的!」
姜夜沒有再理會柳浩的哀求,手中匕首下移兩尺,隨即在柳浩瞪大的眼瞳之中,重重的插了下去。
「啊!」
一聲悽厲無比的慘叫,劃破了寧靜的夜空,驚起了林間的數隻飛鳥。
……
凌陽武院的醫館內,雖是半夜,卻是燈火通明,里外都站了不少人影。
「柳浩的傷勢怎麼樣了?」
身兼執法職責的歐正冷著臉,見醫師丁奎終於從廂房內走了出來,迎上去問道。
「利器所傷,並不致命,但是丹田卻廢了,以後再想習武,恐怕……」
丁奎搖了搖頭,臉色也是有些古怪,在武者之間,廢人修為甚至比取人性命還惡毒。
當然,這世間並非沒有重塑丹田的丹藥,只是那種等階的丹藥已經不能用天價來形容了,只怕就算是財大氣粗的柳家,也未必會捨得……
「豈有此理!」
歐正冷哼一聲,面色十分難看。
「你們可看清楚了,兇手真是姜夜?」
歐正轉頭看向瑟縮在一旁的幾個少年,再次問道。
「他就算化成灰我也不會認錯,絕對是姜夜!而且在武院內,柳哥也就得罪過這姜夜!」
想到柳浩的下場,徐勾依舊是心有餘悸,連忙說道。
歐正搖了搖頭,對於柳浩在武院內的作為他也頗有耳聞,不過從那天文苑的事情來看,還真就是那個少年才會有這般膽色了!
「對了,我記得柳浩還有一個哥哥也在凌陽武院,人是否來了?」
「柳克敵大哥好像是去做地級生的試煉任務了,已經一月未歸,並不在院內。」
另外一個少年出聲答道。
「哦,馬虎,你去一趟鹿城,將此事告知柳家,就說我武院會給他們一個圓滿的交待,讓他們稍安勿躁。另外,這傷我們武院治不了,讓他們自己想想辦法吧。其餘的諸位執事,隨我去緝拿兇手姜夜!」
一想到可能要面對震怒的柳家,歐正就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是!」
其中一個執事領命而去,其他人也高聲應道。
「歐兄,聽說有一個武院弟子被廢了修為,究竟發生了何事?」
歐正一行人正往外走,醫館外又走進了幾個身穿紫袍的中年人,為首的女子美艷動人,哪怕是黑暗也遮不住她的亮麗,正是蘇嫣然。
另外幾人也是夜間值守的武院導師,聽聞動靜後都趕了過來。
「沒想到你們都被驚動了,不是什麼大事,兩個武院弟子私鬥罷了,我很快就能解決!各位可回去休息,若是驚擾了院長,我就難辭其咎了!」
佳人現身,歐正臉色緩和了一下,道。
「弟子私鬥?聽說傷的是柳家那個小的,那麼兇手又是誰?」
蘇嫣然似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追問道。
「不錯,當事人就是那日文苑裡對峙的兩個武院弟子,柳浩和姜夜。」
見蘇嫣然堅持,歐正也只得說道。
「你說廢了柳浩的是姜夜?」蘇嫣然秀眉一挑,隨即搖頭不信道:「歐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姜夜不過是淬體境的修為,怎麼可能廢得了柳浩……」
「嫣然有所不知,據說今日的一場比斗之中,姜夜已經突破了,而且人證確鑿,我不會弄錯的!抱歉,時間緊迫,諸位就先回吧,天亮之前我會解決此事!」
歐正說完,不再停留,帶著幾個武鬥閣執事大步流星的去了。
其餘幾個導師聽聞只是兩個低級生的爭鬥,其中一個還是寒門弟子,頓時沒了興趣,聳聳肩各自散去了。
唯有蘇嫣然沉吟了一會,隨即身形掠起,朝著歐正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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