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此時的看台熱鬧的就像是一場篝火晚會,那麼那一聲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痛呼就像是一道冰劍,瞬間將篝火勢頭壓了下去。
眾人在爭執中,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只看到一道黑影猶如斷線的風箏,斜斜倒飛出去,重重的砸落在比武場紅線外。而場內,張朗正面帶偽善的笑容,用手背擦拭著臉上的汗水,他的左手握拳,還保持著擊中目標的姿態。
沒人知道這一切是怎樣逆轉的,不夠看起來陶立似乎說對了。
「啊,怎、怎麼會這樣?」王柱抓著頭皮,很是驚訝,似乎張朗勝出,讓他感到很不爽,「不是朱山贏了麼?怎麼會這樣?」
「這大概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陶立有些同情的看著場外捂著腹部痛苦翻滾的朱山,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就在朱山抓住張朗手腕的同時,張朗的手腕就像是泥鰍一樣,抖了抖,滑脫出來。
那一幕發生在暗處,而且極為短暫,只有陶立從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是以其他人都沒注意到,甚至朱山也沒有。不過想到這裡,陶立不免有些好奇,身為局中人,朱山應該對對手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才是,可剛才張朗那麼明顯的一個動作,為何他沒有看見?
這一切疑問,怕是只有張朗自己才知道了。
場中,一道黑影鷹隼一般呼地衝下,奔到朱山身旁。原來是朱重山見兒子受傷,咬牙切齒,一邊指著張壽山怒目相向,一邊迫不及待飛身下來,抱起兒子。比武場外,千秋閣早安排下的幾個弟子怕事態惡化,從各自藏身的地方現身出來,以便在舐犢情深的朱重山暴走時可以讓他冷靜下來。
好在朱重山畢竟是有身份的人,他有足夠冷靜的頭腦,分析眼前、身後的局勢。否則憑一個小小賭場起家,怎會躋身素霓城五大勢力之一呢?他抱起兒子之後,只抬頭狠狠盯了一眼看台上依舊保持淡定,面露微笑的張壽山一眼,便飛身回到自己座位。
「快去找醫師來!」朱重山還不曾落座便怒吼起來。
手下手忙腳亂去安排一切,朱重山則把兒子小心翼翼放到座位上。他彎腰檢查兒子傷情,過後便直起身,冷冷盯著張家那邊,咬牙切齒道:「好你的張壽山,倘若我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子一定不放過你們!」
這場比武的逆轉,讓那些輸贏看客們也經歷了情緒上的波瀾起伏。原本以為贏定了,結果轉眼成輸家;原本以為輸掉底褲,結果轉身卻大豐收。
罵聲混著喝彩聲不斷傳來,不過心底卻都是為張朗的實力感到吃驚。一貫支持他的,開懷大笑:「哈哈,怎麼樣,我們張少就是厲害吧?素霓年輕一輩的第一人,當之無愧!」
而那些略知內情,了解張朗又痛恨他的人,則是一邊嗤之以鼻,一邊暗自驚訝:「這傢伙,跟以前相比又強了不少啊,不愧是張朗,不愧是張家。不過他真要奪得這一次考核的第一麼?要是張家跟千秋閣……」
他們無法想像,這種聯手將會給素霓城現有的局面帶來怎樣的動盪。除了張家和魏清明之外,其他幾派勢力的當家人都不約而同的看了看魏清明身邊那個沉默寡言的男子。
混亂中,周通走上前去,低聲詢問:「張少爺,沒事吧?」
張朗爬起來,微笑著搖頭:「沒事。」
「那麼請到備戰區等待。」周通臉色蒼白,面無表情的說。
張朗點頭,沖周通作揖,緩緩走了回來,就在他身後,周通大聲宣布:「本輪比試,張朗勝出。下面請龍八和文秋上場!」
紅髮少年原本一直倒立修煉,聞言後來了一個漂亮的後空翻,穩穩落地,悄無聲息。他大步走上前去,對自己的對手視而不見。文秋站起身,面色凝重,經過陶立時,她聽到一句:「小心。」
文秋回頭看看自己的朋友,笑笑:「我會的。」她的笑容背後,分明含著隱約的憂思。
陶立點點頭,目送朋友上場。說實話,這一回最令他吃驚的不是朱山和張朗,抑或是這個古里古怪的龍八,而是文秋。
記憶中,文秋不過是一個低級傭兵的女兒,實力泛泛,最多不過武者境三、四段而已。怎的這一次,她的表現如此的出人意料?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陶立看著文秋與張朗擦肩而過,張朗駐足微笑,跟文秋打招呼,又低聲說了幾句話,卻被文秋冷冷敷衍掉了。他似乎要送文秋一個東西,但文秋連手都沒伸,徑直往場地內走去。
張朗目送文秋上場,轉頭卻面色陰寒,拳頭緊握。
陶立隱約感覺到,這傢伙性子快耐到極點了,也因此而替文秋感到擔憂。
張朗陰沉著臉走回備戰區,與陶立隔了一個座位。他甚至都沒看陶立一眼,其蔑視完全呈現在表情上了。
「切,有什麼了不起。」王柱也感受到隔壁的漠視,禁不住冷聲道。
「沒事,看比賽。」陶立微微一笑。
那個叫龍八的,淡定的站在那裡,頭髮火紅,如紅色的瀑布披在背上。他雙眼看似無神,沒有聚焦在任何東西上,甚至連周通走過來,也不曾看一眼。
周通一聲令下,便退出場地回到裁判席。
「承讓。」文秋道。
「你準備好吧。」龍八道。
「什麼?」文秋一愣。
「我會在一招內結束戰鬥。」龍八道。
文秋吃驚,繼而冷笑:「好個自負的傢伙,那就讓我看看,你會怎麼結束戰鬥!」
文秋站定,仿若一株櫻花,意外地盛開在寒冬臘月里。
無疑,她的實力不容人小覷,這從她的起手勢就可看出。一種淡淡的芬芳氣息傳出,她的姿勢看似隨意,卻防中帶攻,攻中有防,攻防有道、毫無破綻。
她就那麼站著,卻絕對讓人不敢輕易進攻。她面色嚴謹,縱是女兒亦不輸鬚眉。在這個男權世界裡,作為唯一一個闖關到現在的少女,而且還是一個如此惹人眼球的少女,她自然也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之一。
寒風呼嘯,文秋與她的起手勢就這麼靜靜的等待著。龍八冷眼旁觀,似乎對手的一切動作都與他無關。
文秋凝眉,不驕不躁,雙腳有序的踩著步子,雙手成掌,將自身防範的嚴嚴實實。
「厲害,這是哪家的武技?」看著文秋的身法,陶立忍不住贊了一個。滿場比試中,到處都是凌厲剛猛的武技,這種以柔克剛的功夫還真是獨樹一幟。
「這姑娘……好厲害。」王柱看著場內的文秋,眼神變得有些痴呆,他感覺自己雙頰有些滾燙,好在臉黑,即便是紅了臉頰,一般人也瞧不出來。
龍八往前走了一步,淡淡說道:「一招。」他沖文秋豎起一根手指。
話音落地,龍八化作一道風,悄無聲息的沖向對方。眾人只看到一頭火紅在場內滾動,卻看不到他的身影。
「自負……」文秋冷笑,在對方衝來的同時,她雙掌翻飛,如櫻花點點,密集的掌影在周身形成一道防禦圈。
「爹,女兒一定要進入千秋閣,爭取一切渠道為您療傷!」在那火紅衝來的最後一瞬,文秋心中還在想著這件事。
砰!
一聲悶響,文秋感覺自己的防禦圈就像是決堤的堰塞湖,而對手的力道就如洪水一般湧入。她來不及反應、來不及思考,甚至來不及驚呼,只覺得自己像是一瓣櫻花,在隨風飄動。
這一瞬,文秋心中信念崩塌,淚水決堤,家中傷重的父親,那枯黃的面容,慈祥的笑容,似乎都隨著風遠去。輸了比武,沒了機會;進不了千秋閣,沒了錢財、前途。
沒了,一切都沒了。
砰!
又是一聲悶響,文秋重重的落地,咦?這墜落沒有想像中來的激烈,地面那麼柔韌、溫暖。
文秋滿臉是淚,在昏過去前,勉強睜眼看了看『地』,她看到陶立的面容,原來自己是躺在陶立臂彎里。遠處,已經衝到一半路程的張朗狠狠的看著陶立,一雙眼睛鮮紅如血。
「文秋?!」陶立叫了一聲,文秋只留下清淚,閉上了眼睛。
「阿立,交給我,你該準備下一場了。」陶觀不知何時衝上來。
陶立相信爺爺的能力,便點點頭,站起身,冷眼盯著場內那道冷漠身影。他想起龍八說的話:「一招。」
「一招?」陶立暗道,「這傢伙這麼叼?還真是說一招就一招……」
龍八左手****兜里,右手捏著一個鏈子,隨意的把玩,慢騰騰的往回走,經過陶立身邊的時候,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第三輪已經決出前三,下面稍事休息,而後請陶立、張朗和龍八三人上前抽籤,決定次序。」周通宣布道。
陶立看著爺爺把文秋帶走,兩家雖然算不上多好的交情,不過爺爺和文秋的爹也曾共事過,因此知道她家在哪裡。陶立猜測,爺爺應該是直接帶文秋回家了。
搖了搖頭,陶立腦海中還是滿滿的震驚,龍八怎麼一招把文秋打倒的?這傢伙,毫不在意對手是女孩子,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下手不留情。
看台上,人們也是議論紛紛。大家都對這紅頭髮的少年感到好奇,雖然說法不一,但是有一點卻很明確:這傢伙不是素霓城本地人,是外來的。因為所有的人,以前都沒見過他。
現在陶立腦袋裡,所有的腦細胞都被調集起來,他迅速的把剛才那場戰鬥帶來的震驚撇去,開始梳理思路。
眼下就只剩下三個人,而龍八和張朗,無論哪一個做對手都不好對付。陶立知道,只有自己足夠冷靜,實力足夠強,才能真正的抵禦他們。
「抽籤開始!」短暫的休息結束,陶立等三人走上前,依次在簽筒內抽了一隻。
陶立低頭看了一眼,不由得無奈一笑:空白。
「又輪空?」這一回,連周通都不得不佩服陶立的幸運了。
很明顯,第四輪中,陶立輪空,那麼就是龍八對張朗了。陶立回到備戰區,心中不知該慶幸好,還是自認倒霉好。無論如何,他所面臨的對手,一定是其他所有人當中最強的那個。
壓力,悄無聲息的向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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