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裡,發現小狐狸和夜姬都在他房裡。
此時兩小隻縮在夜姬那個樹洞一樣的貓窩內。
那裡能容納兩個小孩子蹲在裡面,但是真要兩個小孩子的話,蹲在裡面就動不了了,一隻貓一隻狐狸倒是空間很充足。
那是風無理小學三年級,攢的零花錢給夜姬買的。
夜姬喜歡得不得了。
現在裡面有微弱的光亮,他們大概拿了一盞檯燈,剛剛還在說著話,聽到開門聲聲音越來越小了。
一隻狐狸腦袋探了出來,然後一隻黑貓腦袋在她下面探了出來。
「風無理大人,你要睡覺了嗎?」「你們在裡面幹什麼?」他疑惑問。
「綰綰給吾輩講故事!」「綰綰在跟夜姬大人讀書呢。
」風無理笑,「我也還沒睡,你們再玩一會兒快點睡覺了。
」兩小隻又縮了回去貓窩裡,樹洞口有微弱的光,還有小狐狸脆生生的讀書聲,她讀的不是課本,是課外讀物,風無理聽了一會兒,好像是小王子。
他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機,順便買後天去金陵的高鐵票,三百多一張。
問王西樓要她身份證號,替她也買了。
小殭屍:可是師父想坐飛機\/呆小殭屍:風無理:我們都不會飛,不安全小殭屍:坐飛機要自己會飛的嗎?\/呆小殭屍:那算了風無理:明天想吃辣子雞蓋澆面小殭屍:辣子雞好麻煩的風無理:想吃小殭屍:哼哼風無理打著字,嘴角忍不住地翹起來,打從心裏面覺得小殭屍真可愛。
就是共處一個屋檐下,但還是忍不住想再靠近一點,可是距離這種東西很奇妙,他們已經是彼此最近的兩個人了,這個情況下某些發酵的感情,到底如何才能再接近一點,他不懂。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本子什麼的,都是劉笑笑初中那會拉著他看的,王西樓的愛一直都很強烈的,他在學著回應對方。
雖然更多是自己也忍不住。
風無理:小殭屍晚安小殭屍:?小殭屍:\/怒小殭屍:黑心徒弟晚安!一想到以後還有很多時間,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風無理就覺得世界是美好的,怎麼會有人嫌長生會不是件好事呢。
春水煎茶,松花釀酒,身邊的人歲歲年年。
一想到這些,又想出去牽王西樓的手了,女生的手真是世上最奇妙的東西。
「不,小王子說,我是來找朋友的……」綰綰的聲音充滿童真。
其實她心智某些方面更接近十五六歲的初中生,比夜姬這個頂著女高中生的身體,卻跟小屁孩沒兩樣的強多了。
「你怎麼不念了?」夜姬的聲音傳來。
「唔,綰綰得查一下這個字先。
」「那吾輩替你拿著燈。
」樹洞裡有翻頁的聲音。
能腦補一隻小狐狸在裡面翻看字典,一隻黑貓抱著檯燈,兩隻小可愛縮在一起的樣子。
風無理笑:「你們把書拿出來吧,我給你們兩個念。
」貓窩內一陣窸窸窣窣。
風無理看了看時間,九點半了已經:「我給你們讀半個小時,我就要睡覺了。
」「真是太麻煩風無理大人了!」小狐狸叼著書本出來,興奮的不得了,她也是極愛粘著風無理的,夜姬緊隨其後叼了個檯燈。
風無理把檯燈關了放在一邊,房間的燈已經夠亮了,就接過書本,準備給家裡的兩隻小妖怪讀書。
他靠著枕頭半躺,支起書,一隻狐狸趴在他左邊胳膊,一隻貓趴在他右邊胳膊,擠在一起,兩隻小可愛肚子都是毛茸茸,燙呼呼的。
風無理看了看,笑著跟小狐狸道:「馴養,這個字念馴,西雲馴。
」「西~雲~馴。
」小狐狸跟著念,可可愛愛的。
風無理繼續念:「馴養是什麼意思呢?」「它是經常被人們遺忘的一種行為,狐狸說,它的意思是,建立聯繫。
」「小王子疑惑問,建立聯繫?」風無理還會在一些人物對話的時候,加入自己語氣,讓綰綰和夜姬更容易理解,同時他們又笑他好好玩,風無理也跟著笑。
房間裡風無理始終澹笑著給他們讀書聽,偶爾夜姬會不明白地問些很蠢的問題,但是她又問得理所當然。
門把忽然拉動,王西樓好奇地探頭,看到三隻縮在一起,在床上捧著本書。
「你們在幹嘛?我在外邊聽你們講個不停的。
」「王西樓快出去!吾輩要聽無理講故事,你快出去。
」「在給他們念書,小狐狸很多字不認識,順便教她認字。
」小殭屍腦袋縮了出去,外邊電視聲音關了,然後門又開了。
她悶著頭走過來:「師父也要聽。
」「我都要睡覺了。
」「再念一會兒嘛,小時候都是我給你說睡前故事的,現在輪到你了。
」她說著已經來到床邊,踢掉拖鞋,把蠢貓提了起來,跟風無理一樣靠著床邊躺好。
夜姬一臉委屈地趴到風無理胸前。
「小時候……是你非要拉著我聽你講你那五百年幹過些什麼,不聽你講完還不准我睡覺。
」「……」王西樓臉一垮。
不聽不聽,徒弟念經。
她靠在風無理肩上,聞著同一種沐浴露的味道,但是總感覺跟自己身上不太一樣,王西樓很喜歡。
很滿足。
不禁開始期待長生。
「當然了,狐狸這樣說。
對我來說,你與其他成千上萬的小男孩沒什麼區別,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
對你來說,我與其他成千上萬的狐狸毫無差別。
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誰也離不開誰了,那時候,對我來說,在這個世上你就是獨一無二的,而對你而言,我也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小王子是小學二三年級的讀物,對綰綰接觸人類知識來說剛剛好,這是一個很溫柔的故事。
狐狸和玫瑰都愛著小王子,小王子很幸運,狐狸和玫瑰也很幸運。
狐狸不關心麥子,她不吃那東西,但是如果小王子馴服了狐狸,那麼狐狸也會在意麥子,因為那會讓她想起小王子金色的頭髮。
風無理越念越困,他作息是十一點前就睡覺,不熬夜,雖然讓他通宵幾天幾夜也不會有事,但是生物鐘提醒他該睡覺了。
綰綰和夜姬沒聽夠,王西樓就接力給他們念,風無理趕他們出去。
被兩票駁回了。
只有綰綰心疼他,弱弱說出去念吧,風無理反而不好意思打擾他們興致了。
一個兩個的非要在他床邊玩。
他卷著被子躺到一邊,耳邊是王西樓的聲音,困意上來了,覺得聲音越來越遠。
第二日清晨。
國慶第四天。
就算放假他也能七點多起來,外邊天色蒙蒙的,不算晴天也不算陰天,是秋天快到了。
他去刷牙洗臉,剛好王西樓才從房間出來。
伸著懶腰,睡衣撩了上去,肚皮光滑細膩,不斷上升的衣角停在肋骨下停住,她注意到風無理的視線,頓時放下抬起的手,沖他嘻嘻一笑:「想看嗎?」「想。
」「?!」王西樓不太自然地別過臉,去沖涼房刷牙,然後看到小徒弟也跟著進來。
兩人站在鏡子前準備一起刷牙。
鏡子裡自己頭頂到他肩膀,王西樓牙膏擠太多了,就拿他的牙刷,刮去多出來的,然後遞給他。
「你吃師父口水尾。
」她樂著道。
「幼稚鬼。
」「師父是殭屍。
」「幼稚殭屍。
」「誒,師父給你刷牙吧,你站著別動。
」她又開始撩小徒弟玩。
風無理避開她作妖的手,兩人在一個小小洗手台前,也不嫌擠,風無理先他一步洗漱完,出去前把她腦袋上別著頭髮的簪子取走。
一頭烏髮散落,王西樓披頭散髮,又因為一嘴泡沫說不了話,只能用眼神嚇回去,試圖讓小徒弟知道她的憤怒。
「今天想吃辣子雞蓋澆面。
」「唔唔唔!」王西樓也覺得好。
風無理下到院子,看到女僕裝的綰綰坐在鞦韆上,晃著腿,雙手捧著一袋卜卜星,那種已經很有年代的零食了,就是帶點辣的膨化類零食而已。
「綰綰,早上吃零食會長蛀牙的話,牙齒會壞掉的。
」「壞,牙齒會壞掉嗎?」「牙齒會被一種叫蛀蟲的東西腐蝕,然後綰綰的牙齒就壞掉了。
」「!」小狐狸瞪大眼睛,低頭看了看:「可是綰綰已經撕開了呢。
」她有些難過,不想浪費糧食。
「我替綰綰把剩下的吃完吧。
」「啊,真的嗎?」她又開心了:「真是太謝謝風無理大人了!」「可是風無理大人也長蛀牙怎麼辦?」「我是大人了,大人不會長蛀牙。
」王西樓下樓的時候,看到院子裡風無理吃著綰綰的零食,綰綰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尾巴在身後搖個不停。
風無理可憐她,偶爾會給她分一顆,跟她說吃這一顆不會蛀牙的。
藉此能獲得小狐狸的感激和崇拜。
雖然有點罪惡感,但風無理很好的掩飾了,過一陣又說找到一顆吃了不會蛀牙的。
綰綰像得到賞賜的小丫鬟,很感恩地接過,如得聖寵。
「真是太感謝風無理大人了。
」轉眼就又到十月份,離18年還有兩個月不到,空氣中有了秋的味道。
吃過早餐,院子裡清空出一個場地,兩師徒準備比劃比劃。
小狐狸和夜姬規規矩矩坐在一邊。
「不能用靈纏昂!」王西樓做著熱身動作,頭髮盤在腦後,她最近很喜歡找風無理不怎麼穿的衣服拿來穿,說都是很好的衣服,扔了可惜。
下身一條黑色運動短褲,一雙腿修長白嫩,上身則是風無理初中的球服,紅底黑邊,腋下能看到白色的抹胸。
小殭屍個子一米六零,其實唐宋年間那時候女生平均身高就一米五五而已,只是她肢體比例很棒,整體像一米七幾的小姐姐縮小了一圈。
風無理穿什麼就沒啥好說的了。
她看起來躍躍欲試。
兩人招式都相彷,畢竟是小時候王西樓教他的,都是一些制敵的把式,不成體系,但看起來很兇悍。
十年前,香燭鋪後院。
女人笑臉盈盈,小男孩滿臉拘謹,也是一左一右站在這裡。
十年後,香燭鋪後院。
女人跟十年前面容沒有半分變化,小男孩卻已經比她高出一大截了。
「你身體刀槍不入,我又破不了你防,有什麼好打的。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都。
」「殭屍有什麼好活動的。
」他小聲道。
王西樓已經一爪向他肩膀。
風無理閃開,儘量不跟王西樓有肢體接觸,小殭屍防禦和技藝滿值,但是耐力不行。
天下知名武術,其實大部分都是靈纏,但是不會靈纏,不能入門,只能耍個花架子。
那時候王西樓狀態好,他們也偶爾練練。
「不准避開,是不是男人了?」她急了,喘著氣。
風無理嘆氣,覺得差不多了,賣了個小破綻,給對方打中胸口,然後服輸。
王西樓頓時心疼地湊過來:「很疼吧?師父最近恢復得太多,這一下沒收住手。
」風無理還得裝疼。
「疼就疼,忍著幹嘛,疼就出聲啊。
」「嘶……」「師父給你拿點鐵打,你等等。
」小殭屍心情複雜。
身手也比不過小徒弟了,這師父的威嚴眼看都快掉光了,不過轉念一想,什麼師父?我又不是想真當他師父,她想的可是進徒弟的被窩,這樣一來就又心情愉快起來了。
十點多的時候,王西樓看店,風無理看著棗樹的葉子開始乾癟著,院子裡花花草草也有了秋的顏色,想了想出去老街外邊看看拾怎麼樣了。
十二年老鄰居了,今年也差不多了。
今天風挺涼快。
樹下的長椅前人來人往,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坐在長椅上。
他們坐在樹下,沒有說一句話,有樹葉飄落,慢悠悠地落在她前面的地上。
路過的人看見一個女生孤零零坐在長椅上,也只是看一眼就趕自己的路。
「蟬先生,我們是朋友了嗎?」她自言自語,不知道蟬先生在不在,也不知道蟬先生有沒有聽到她說話。
其實是在的,而且也有聽到她說話。
因為她的蟬先生就坐在長椅另一端。
他們一老一少,在落葉飄零的街道上坐著,那是最遙遠的距離。
樹上響起意義不明的蟬鳴。
二者之間好像近了幾分。
秋天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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