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舊是個濃雲低垂的陰天。
霍小山和那個五個兵在天亮的時候在江邊的高崗之地上開始找尋了。
霍小山他們找的很細,高崗之上有的是寸草未生的沙礫,有的卻是蒿草叢生,他們不停在那上面穿行只為了找到一個並不知道大小的墳頭。
那個日軍家書中寫的並不是很詳細,沒有說墳頭的大與小也沒有說當時埋葬是否給墳頭立塊木板為碑。
而且所有家裡有老人土葬經歷的人都知道,墳頭久了那都是需要培土的,風吹雨淋的作用會讓墳頭變小。
現在距離南京城破已經快有一年了,就是那原來堆起墳頭的人如果再來尋找都一定很困難的,更何況他們這些所知近於無的人呢。
但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高崗之地上絕不傳會只有一個墳丘,如果是一個連墓碑都沒有一塊的無名土丘那麼誰又能知道裡面是否埋藏葬著霍小山他娘親的遺骸?
可就算真地把那墳挖開了想必裡面的遺體早就已經腐爛得只剩下骨頭了,那麼如何又能辯認出來究竟是誰呢?
除霍小山以外的五個士兵自然都能夠想到這點,但誰也不會吭聲。
他們不光不會當著霍小山的面說這個問題,就是沒有和霍小山在一起的時候背後也絕不議論。
只因為這件事是頭兒讓做的,而且是頭兒的私事。
可是縱使不想張嘴也終須有張嘴的時候,小石頭終究還是在一個有樹林的高崗上碰到了一片墳頭。
他猶豫了一下也只能招呼在他後面低頭尋找的霍小山了。
這片墳頭拿眼睛一估怎麼也得有四五十個的樣子,其餘五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霍小山。
霍小山仿佛並沒有看到他們的目光,而是走進了那片墳地之中,那五個人連忙跟上。
霍小山是用平常的速度走的,談不上快也談不上慢,就那樣平平常常地穿了過去。
小石頭他們五個人出了墳地不由得面面相覷,這就看完了嗎?他們不禁心中困惑。
霍小山仿佛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頭也沒回說道:「如果是我娘我一定會有感應,如果我沒有感應那就是天意如此,走吧。」
一聽霍小山這麼說那五個人便想,原來頭兒沒來之前早知道會是這種情況的,或許他來這裡只是為了了卻心頭的一個念想啊。
於是他們也不再猶豫依舊或低頭或遠眺尋找著那可能出現的不知姓甚名誰的墳丘。
很快一上午時間已經過去了,他們依舊沒有任何收穫。
由於這裡是挨著南京城的江段,在這找尋的一路上,江邊也好還是通往長江的各個路口之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百姓的。
這些百姓用奇怪的目光看著這六個手拿三八大蓋的「日本兵」在江邊找什麼東西般的搜尋而過。
但當霍小山他們抬起頭來時,那些中國老百姓如避瘟神般地忙把頭扭轉匆匆走開了,甚至包括剛懂事的小孩兒。
看到此情此景的霍小山也只能暗嘆,唉,家國羸弱,何以讓這些家國的擁有者們反而如同寄人籬下的乞客一般?
霍小山他們自然是從挨著長江的南京城的西北開始尋找的。
一天半時間了,他們已是快走完了整個臨江的地段了,眼見右前方的房舍已是變得稀疏起來,而他們前面的高崗之地看起來已是不多了。
這時目光所及之處前面一百米處又是一處高崗,上面長著些或粗或細的樹木。
不知道前面這個高崗上有沒有?小石頭等五個人自然都是這樣想的,又是不由自主地去看霍小山的臉色。
霍小山的臉色依然平靜,可突然他的臉色微變了一下。
小石頭五人自然是注意到了霍小山的變化,他們心道,難道頭兒真這麼厲害,竟然找到他娘的墳了嗎?
可這時霍小山低聲說的卻是:「你們到我前面走不要回頭,還按這個速度,走到前面那處樹林裡做好戰鬥準備但先不要暴露身份。」
小石頭他們心裡一驚,忙神色不變地加快腳步越過了霍小山。
在越過霍小山時小石頭低聲問道:「頭兒,怎麼了?」
「後面來鬼子了,我感覺到了一股血腥味。」霍小山沉思地道,鬼子來了那是肯定的,他已經感覺到了,可為什麼會讓他感覺到了一絲血腥味呢,這是一種無以言表的直覺。
霍小山並不回頭,他最後一個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那片樹林的邊緣。
離他最近的一棵樹有碗口般粗,那樹也很奇怪,雖然現在枝條綠葉還在,卻是沒有了樹冠。
能看到上面那樹幹明顯是被外力摧斷了,誰砍樹也不會爬到上面砍的,所以那樹應當是在去年南京城破之時被炮火打斷了。
霍小山掃了一眼這樹後就轉過身來斜倚在了樹幹上。
而這時小石頭他們五個人自然是做好了戰鬥準備。
果然後面已經跟上來了日軍,一共九名,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手持一把武士刀的軍官,他的身後則是八名端著三八大蓋全神戒備的士兵。
川口寬一端著三八大蓋的雙手有些顫抖,他雖然會開槍但從沒有殺過人。
就是這回在長江上奪艇之戰時他也沒有動手,霍小山並不需要他動手,需要的只是他所了解的南京城的情況。
小石頭等四個人卻只是一手拿著三八大蓋杵在地上,另一支手卻是虛垂著好象並不打算戰鬥一樣,其實卻是準備隨時抽出別在後腰之處的盒子炮。
日軍已經走得越來越近了。
在走到了距霍小山只有四十來米的距離的時候,川口寬一忽然用日語小聲向霍小山說道:「小心那個軍官,殺人惡魔!」
「哦?」霍小山眼睛略眯了一下,殺人惡魔?這是什麼稱呼?
他也正是在一直觀察著那個走在最前面的手中拿著一把武士刀的日軍軍官。
這時霍小山忽然有了一種衝動,一種立刻抽出身後背著的雁翎刀將這個看起來如此令他厭惡的軍官一刀斬首的衝動!
這種衝動來得很是突兀,霍小山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他忙壓制住這種感覺,以至於都沒有及時回答這個日軍軍官的問話。
「你們是哪部分的?」那日本軍官說話時已經走到了霍小山對面五米處了。
他右手握刀很隨意地橫置於胸前,左手大拇指則是輕輕地貼在那鋒利的刀鋒上來回滑動著。
但他偏偏並沒有用眼睛去看自己這個看上去一不小心就很可能把手指劃破的動作,顯見他刀玩得很熟。
「矢野君不認得我了?我是川口寬一。」霍小山沒有說話,但站在霍小山身後的川口寬一卻突然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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