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京城的元宵節顯然要比往年熱鬧的多,不僅僅是因為去年京城各種工廠的開辦,讓京城百姓增加了不少收入,更因為大明的軍隊總算是在正面擊敗了後金軍一次,把入侵的後金軍隊趕出了關內,再加上皇帝今日納了兩位妃子,也算是三喜臨門的美談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當然,大明軍隊在正面戰場上獲勝的消息,還只存在於大明時報和普通百姓的口口相傳之中,對於六部的大部分官員來說,不是避免談及這場戰爭,便是有意貶低這場戰爭勝利的含金量,甚至於有人公開質疑前方報上來的戰果。
之所以會出現如此的狀況,第一便是這場戰爭勝利後的宣傳對象重點放在了總參謀部、新軍、普通士兵和大量的輔助勞動者身上,朝廷和地方上的文職官員基本不在宣傳的中心,這讓一部分文官們大為不滿。
畢竟按照大明朝堂的慣例,廟堂決策和軍中贊畫的功勞,應當是歸屬於內閣和地方官員的,這也是保證文官對軍隊事務的影響力的基礎。如果按照現在這種宣傳,戰爭的勝利同內閣和地方官員們都無關係,今後大明軍隊的事務,他們還能不能插手了。
雖說總參謀的大部分參謀們都算是文官轉入軍職的,但是在這些官員們看來,既然孫承宗等人已經轉入了軍職,那麼也就不能算是代表文官去監管大明的軍隊了。孫承宗等文官組建的總參謀部平時可以掌管軍中事務,但是論功之時卻不能替代文官領取決策和贊畫之功。
第二則是,崇禎二年末的這場抵抗後金入侵戰爭的紅利文官們被靠邊站不說,居然還成為了閹黨復起的由頭。這使得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員都不由自主的想要弱化和掩蓋這場勝利的戰果了。
即便是最為親近皇帝的首輔黃立極,也是看在了閹黨可以用來推動土地改革的作用上,方才捏著鼻子接收了崇禎的主張。至於朝堂上其他沒有政治包袱的官員們,自然就死活都要反對閹黨復起了。
先不說,當初在打倒魏忠賢和崔呈秀這個閹黨集團,朝中在任的官員們或多或少都出了力氣,他們自然不願意閹黨復起後自己遭遇打擊報復。
就說一說最為實際的,本朝官員的位置就這麼多,當初有不少人正是借著打倒了閹黨的風潮升遷上來的,現在要讓閹黨再次復起,難不成還要讓他們讓出自己的位置麼?用屁股想一想,這些官員們也該知道自己要站在那一邊了。
不過在這兩年屢屢被皇帝教育做官的經歷中,這些官員們痛定思痛,總算也是摸索出了不少經驗教訓。第一便是,現在這位大明皇帝並不畏懼道德約束,甚至於他還很喜歡玩弄道德標準,以此來整頓科道官員們。所以勸諫皇帝的話語不能調門太高,最重要的便是不要提出官員們普遍做不到的標準,避免讓皇帝用來約束官員自己。
第二便是,蛇無頭不行,從人數上看,朝中反對黃立極這些閹黨殘餘繼續掌權的官員無疑人數更多一些,但是卻每每被黃立極聯手皇帝打了個潰不成軍。主要原因,還在於大家心不夠齊,幾名被大家寄託於厚望的官員領袖沒有真正負起責任來。
特別是崇禎剛剛登基時,親口被他稱讚過的當今正人劉宗周,當初天下士紳官員都以為,帶著偌大名望的劉宗周可以入閣出相,輔助君王,清理朝綱。結果大家吹捧了他半天,卻發現這位老先生就是一位自了漢,他雖然有規勸皇帝的言行,卻從來沒有同皇帝真正抗爭的勇氣,還拒絕同其他人結盟去勸諫皇帝。
安享於皇帝給他的中央官校校長的職務,一心以治學為樂,對於實際的庶務完全沒有興趣。這使得曾經寄希望於他的眾多官員們,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而在劉宗周之後,頗有人望的幾位官員領袖,比如孫承宗、袁可立、錢謙益、韓爌等人,不是選擇了同皇帝妥協,便是向皇帝屈服,反過來替皇帝分化安撫下面的官員士紳,這些官員領袖的作為,自然讓想要澄清朝堂的官員們大感失望。
而崇禎上台後的這兩年,一直在推動內政改革,並替換一些年紀過大精力不濟,又或者是有資歷沒有能力的官員,這使得一部分青年官吏開始提前上位。
這些青年官吏雖然傾向於改革,但是在他們看來,黃立極這樣有政治黑歷史的官員顯然是不適合主持大明的改革事務的。今天的大明需要進行改革,但是改革必須讓潔身自好,沒有道德問題的官員來主持,這樣才能讓朝廷頒發的改革政策獲得地方上的認同。
於是到了崇禎二年末,京城的士紳官員開始慢慢集中到了李標、成基命、周延儒三人身上。李標是高邑,他是東林黨黨首趙南星的同鄉兼弟子,東林黨案爆發後,選擇了稱病回鄉。崇禎二年被召回了京城,就任吏部侍郎。成基命是楊漣的同門,比李標早一個月回京,擔任了禮部侍郎。
李標、成基命都是老資格的東林黨人,地位不在錢謙益和韓爌等人之下,因此在錢謙益組黨造成東林黨內部分裂之後,這兩人便被一些東林黨人推了出來,以收拾東林黨人的信心,試圖重新凝聚東林黨人。
而周延儒雖然不是東林黨人,但是作為少年時連中兩元的科甲名人,加上身邊有一個手腕圓滑的溫體仁替他造勢,在加上科學進步黨黨員的身份,使得不少青年官員和士人圍繞在了他的身邊。
元宵佳節的當晚,三十多位年青官員聚集在了西城的一間酒樓內,酒過三巡之後,喝的面紅耳赤的官員們就開始將話題關注到了眼前的這場戰爭上了。
錢士升第一個表示了對日前大明時報宣傳的戰爭英雄感到不滿,「…大明時報現在完全成了那些武人的喉舌,天天宣傳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士兵和普通人,連修個路都成英雄了。內閣的廟算之功,卻連提都不提。這樣下去,我們這些十年寒窗苦讀的讀人,豈不是連一群販夫走卒都不如了…」
一名酒意有些上頭的官員憤怒的說道:「說來說去,都是那個總參謀部壞事,自從總參謀部成立以來,先是架空了五軍都督府,又架空了我們兵部,現在看起來他們連內閣都不放在眼中了。難不成,今後我們還要仰一群武人的鼻息了麼?」
這名官員的話語頓時獲得了數名同僚的聲援,有人甚至大膽的說道:「光是一群武人,又有什麼本事可以架空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還能讓內閣幾位閣老讓步。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有孫學士在總參謀部。以他帝師的資歷,加上皇帝的支持,這總參謀部自然可以自成體系,讓我們插手不得。
要我說,想要改變現在的局面,就必須讓孫學士離開總參謀部才行,沒有了孫學士的總參謀部,也就沒有了今日這種超然於朝廷之外的地位。」
「菊然兄說的不錯,如果能讓孫學士離開總參謀部,這最有可能接任孫學士位置的會是誰?」一名官員不由好奇的詢問道。
「如果從六部調入一個人,恐怕誰也說不準。不過若是直接從總參謀部推選一人,我覺得鹿善繼、袁崇煥、茅元儀三人都有可能…」
「鹿善繼雖然素有忠正節義之風,但是他同孫學士一體兩面,若是讓他接了孫學士的位置,這總參謀部估計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照舅)啊。
茅元儀雖然出身名門,但不過是一個白身,讓他接任孫學士的位置,恐怕難以服眾。倒是袁崇煥既是進士出身,又向來親近我等,若是他能接任孫學士的位置,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少官員頓時清醒了過來,有人不由懷疑的說道:「孫學士剛剛立下如此大功,想要讓他卸任恐怕是不太可能吧?」
今晚沒有喝多少酒的陸澄源卻笑了笑說道:「讓孫學士卸任我們是做不到,但是想讓孫學士讓出這個位置,卻也不是無法可想。」
聽到了陸澄源的話語之後,頓時有不少官員好奇的向他詢問了起來,想要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孫承宗讓出參謀總長的辦法。
陸澄源看了諸位同僚一眼,不由開口說道:「可以效仿王陽明的舊例,上陛下請求對孫學士封賞爵位。」
「封賞爵位?」不少官員稍稍思考了片刻,便大聲稱讚道:「這個計謀果然不錯,只要孫學士受了國爵,他這個參謀總長的位置也做不久了。」
還有一些反應較為遲鈍的官員不明所以的向身邊的同伴請教著其中的奧妙,頓時有人小聲的告訴了他們,一旦孫承宗受了爵位,便從文臣系統轉入了武職勳爵。按照國朝慣例,孫承宗就應該上辭去總參謀部總長的職位,以表明自己沒有包攬把持軍權的野心。
即便是崇禎強留他任職,孫承宗也會因此失去自己的名譽。大明朝可以容忍一個文臣統帥大明軍隊,但絕不會容忍一名武官掌握大明軍隊最高的指揮權力。即便是這個人曾經是文臣也不行,因為誰都不願意開這個先例,給武人提供地位上升的渠道。
本就在酒精刺激下缺少顧慮的年青官員們,頓時在陸澄源、錢士升等人的引導下,紛紛許諾發誓,回去之後便要上皇帝,請求以戰功封爵給孫承宗。
月上中天,宴席將散,臉色緋紅的陸澄源和錢士升走出酒樓時,看著街道上徹夜不眠的路燈,都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便各自上了馬車返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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