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 正文 第一卷 慘澹經營_第73章 禁書

    「沈兄此言差矣,這天災頻頻,正是上天示警。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今日下有貪官污吏盤剝小民,朝堂之上更有巨奸蒙蔽君王。聖主登基後,更應該除惡務盡,澄清朝中妖氛,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沈廷楊看著這名情緒激動,開始長篇大論的年輕監生孫伯陽,不由搖頭苦笑。這些動不動拿正人君子來評價他人的年輕士子,一向是順我者君子,逆我者小人。

    這位孫伯陽大約是看在錢嘉徵和他交情不錯的狀況下,才沒有立刻破口開罵,直接把他打成附和閹黨的小人。還煞費苦心的開口勸解他,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對於家族經營海上走私生意的的沈廷楊來說,雖然他才30出頭,但人生閱歷卻比這些從小隻讀聖賢書的書呆子強多了。他曾經北上日本,南下馬尼拉,見識過海外風土人情。也在驚濤駭浪中和海盜周旋,最終安全返回家鄉。

    國子監自從上進之路被權貴們把持之後,監生們不是在監內混日子,就是阿附權貴、清流,試圖找到登天之梯。

    沈廷楊進入國子監乃是家族的意思,國子監雖然已經被堵上上進之路,但是並不是說國子監的監生就不能做官了。不能做官的是指那些沒有門路的監生,如果是朝中權貴之子循例入監的,很快就能混個一官半職外放出去。而如果你有錢又有門路,那麼在國子監呆上一段時間之後,一樣可以花錢買個官職回去。

    沈廷楊的家族和東林黨人交好,在江南士林中名聲也不錯,但是江南讀書人太多,沈家本代沒有幾個讀書種子,看著難有中舉之人。

    沈家雖然有錢,但是沒有官身護家的話,這走私生意也難以做下去。沈父就打起了曲線迂迴的策略,先入北京國子監,再打通關節買一個中書舍人的職位,混上幾年就可外放為地方官了。

    這錢嘉徵乃是浙江海鹽人,和沈廷楊也可算是半個同鄉,加上同為東林黨人的支持者,因此兩人很快就算交上了朋友。不過沈廷楊不喜歡整日悶頭讀書,更喜歡在京城左近探訪風土人情,因此不被一干只讀聖賢書的士子所喜。

    這孫伯陽便是其中之一,這孫伯陽是京城附近的良鄉人士,以優貢入監。像他這樣的讀書種子,不過是國子監用來裝點門面的存在,而孫伯陽也不會以監生的資格去做官,他在此讀書幾年之後,還是要去參加科舉考試的。

    如孫伯陽這樣的讀書種子,國子監內大約也就2、30人,這些人都是國子監祭酒親自照看的,在監內倒也無人敢惹。

    雖然孫伯陽鄙視這些不想參加科舉考試,而又想做官的監生。但是對於錢嘉徵這類東林黨的後備人才,還是要點頭應承的。無他,科舉不過是一道關卡,進入官場之後還是要進行站隊的。

    東林黨人雖然被魏忠賢聯合楚黨、浙黨、齊黨打壓了下去,朝中稍有名望的東林黨人幾乎蕩然無存。但是天啟皇帝去的太快,東林黨人並沒有完全被摧毀。

    楚黨、浙黨、齊黨後續乏人,而閹黨的名聲又爛了大街。東林黨人雖然在魏忠賢的打壓下元氣大傷,但是東林黨以江南縉紳為根基,而大明的財稅和進士十之七八都來自江南。

    魏忠賢不過是砍掉了東林黨這顆大樹上的枝葉,對於東林黨人的根基,他根本就沒有觸動到。左光斗、李三才、高攀龍等老一輩東林黨人是凋零了,但是陸澄源、錢元慤、王守履等東林黨人,依舊占據著朝堂上最重要的科道官的職務,而此時江南又湧現出了張溥、楊廷樞等後起之秀。

    更為驚心的就是,大明士林的輿論牢牢的掌握在東林黨人的手中。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東林黨人再度占據朝堂,不過是一個時間問題。

    孫伯陽考科舉自然是想要當官的,但是想要當個「好」官,就必須要有東林黨人在背後支持了。十年寒窗苦讀考中了進士,最後卻被丟去了兵荒馬亂的偏遠之地,一個不好這正堂沒坐上幾天,就被流民割去了腦袋,豈不是冤哉。


    錢嘉徵上書彈劾魏忠賢之後,就成了國子監內的名人,而孫伯陽也仿佛看到了指路明燈,頓時刻意和錢嘉徵交往了起來。

    沈廷楊那裡會和這個滿身酸腐味的書生一般見識,他馬上轉移話題說道:「這陸萬齡前些日子夾著尾巴低頭做人,我還道他僥倖逃過一劫,已經洗頭換面重新做人了。今日怎麼又故態復萌了,難不成朝中又有變數了?」

    沈廷楊這一開口,孫伯陽果然立刻住嘴了。他知道沈廷楊問話的對象不是他,而是對朝堂消息更為靈通的錢嘉徵。沈廷楊的家族雖然是東林黨支持者,但是畢竟朝中無人,有些消息還是比較滯後的。

    而錢嘉徵為了東林衝鋒陷陣之後,就和湖州名門錢氏攀上了關係,湖州錢氏一門三進士,錢鎮(祖)、錢士完(子)、錢元慤(孫)三世進士,乃是當地的名門。

    錢元慤現在更是吏部主事,掌管著選官任職大權。孫伯陽也是和錢嘉徵走近之後才知道的,自此他對錢生更是誠惶誠恐了。而錢嘉徵雖然沒有對外宣揚他和錢元慤的關係,但是時不時的都會說上一些朝堂上的秘聞,來收攏身邊的人心。畢竟想要掌握士林清議,是需要如孫伯陽這樣的士子的。

    果然錢嘉徵看了一眼邊上豎起耳朵的孫伯陽一眼後,就淡淡的開口說道:「陛下昨日下詔,言這些年東廠擴充太速,招募的番子良莠不齊,更有人假冒東廠番子勒索民戶,導致民怨,敗壞廠衛名聲。因此陛下下令整理廠衛之中的害群之馬,並把東廠改名為大明時報社。」

    「這東廠沒了,不是好事嗎?」懵懵懂懂的孫伯陽不由插了一嘴。錢嘉徵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孫伯陽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不由訕訕笑了笑就閉上了嘴。

    錢嘉徵這才考較似的看向沈廷楊,看看這位精明強幹的老鄉,能不能悟出些什麼。老實說錢嘉徵剛剛聽說這個事的時候,也和孫伯陽的反應差不了多少,最後還是錢元慤給他解說了一遍,才真正明白過來。

    沈廷楊只是略略思考了一會,就謹慎的說道:「陛下這是要提東廠洗白啊。天下士民所痛恨的正是廠衛二字,我東林黨人只要振臂高呼廠衛害民,街巷士民但有耳聞者,無不紛紛起來響應我東林黨人,對廠衛群起而攻之。如今陛下改了東廠之名,又言之前的殘民之舉是有人假冒廠衛而為之,這是避重而就輕之策啊。把東廠的招牌換成了這什麼時報社,不就是換湯不換藥嗎?」

    錢嘉徵讚賞的點了點頭,然後誠懇的勸說道:「沈兄果然是幹練之才,我勸沈兄還是多花點時間在這舉業上,謀個正途出身。不要再想著以監生任官了,我大明只有科舉出身方才能主政一方,這才好施展沈兄之大才。且只有考中了進士才有同年和座師,在這大明官場上,沒有了同年和座師照應,沈兄即便出仕也是要處處為難。」

    孫伯陽有些嫉妒的看著被錢嘉徵另眼看待的沈廷楊,不過他也不能說什麼。

    沈廷楊搖著頭苦笑著說道:「若是經書我到可勉強一觀,唯獨這八股制文,我實在是力不從心啊。再說了,我本無心仕途,但求一官身罷了,若是朝廷用我,則我自然戰戰兢兢,報效君父。若是不用我,也沒什麼大不了,江南風景秀麗,我平生之願就是悠遊林下,做一散職也可。」

    錢嘉徵還沒說啥,孫伯陽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打岔著說道:「陛下洗白東廠,和陸萬齡今日復出的做派又有何聯繫?」

    錢嘉徵對於自己和沈廷楊談話被打斷有些不樂意,但是想到還要藉助此人煽動國子監內的輿論,於是簡略的說道:「之前陛下雖說從輕發落了他,但是陸萬齡是閹黨爪牙的事,國子監內人所共知。

    魏忠賢被陛下逐出京城,天下人以為這是陛下欲擒故縱之策,也許魏閹未到中都鳳陽就已經伏法中途了。半個月前,魏忠賢已經抵達鳳陽,他進了守備太監府後就自囚於府內,一步也不敢出府門。

    然而到了今天,陛下不僅未再提起魏閹,還替東廠換了名字,說明閹黨一事已經成為過去。連東廠番子這些閹黨真正的爪牙都能安然無恙,區區一個陸萬齡還需要害怕什麼呢?」

    孫伯陽終於明白了過來,他不由惱怒的說道:「原來此輩是覺得風頭已經過去了,所以又想出來招搖過市了嗎?待到陛下親臨之日,我定要向陛下拆穿他的真面貌。」

    國子監內紛紛擾擾的時候,朱由檢正在書房翻看著目錄,他皺著眉頭說道:「怎麼連西遊記都成了了,一本神怪有什麼可禁止的?」

    王承恩面帶微笑,湊趣的說道:「這孫猴子大鬧天宮,實在是目無法紀,且又口出狂言,說什麼: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真真是目無君上的話語,所以被世宗爺爺給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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