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的廖鳳竹正在井邊挑水洗衣。
她很快便感受到了今日的異樣。
她發現,那些姑子們有些亢奮地奔走相告,又竊竊私語。而她來了山上那麼久,這是頭一回有這種狀況發生。她也有些好奇了。
她故意借著進出屋子拿皂角便多聽了幾句。
原來,是今日庵里來了位久未上香的貴客。聽姑子們說話的語氣,那香客除了身份尊貴,應該還是極得人心的!
而這幫姑子們真正興奮的原因,是因為那香客是個闊綽的主!除了出手添了一份厚厚的香油錢,幾乎是她只要碰上的每一個姑子,都能從她手裡得到一份賞銀。
這會兒,一個灰袍姑子拿了手中一角銀跑來報了信,說這銀子是她得的賞,又說某某姑子嘴甜,說了幾句好意頭的話,結果拿到了三兩銀子的賞。
她話剛說完,這雜院裡幹活的姑子便跑走了一大半。她們紛紛扔下手中活計跑去見客說好話了……
與廖氏一起做工的倆姑子頓時雙眼放光,一下拉住了那灰袍姑子,抬了下巴示意了廖氏,隨後問她能否代她二人在這兒待一會兒看著人,等她們拿到賞銀再回來換她。
灰袍姑子趕緊拒了。
「別啊!我就是出來繞一圈。我一會兒再去那位貴人面前晃上一晃,保不齊那貴人已經不識得我了呢?那我就能得兩份賞了!不說了,我去了!」
灰袍姑子一溜煙兒跑開了。
剩下倆姑子恨恨衝著廖氏罵了聲:「晦氣!」
廖氏盡收於耳,此刻咬著唇,使勁搓著手中衣,她能感受到後背火辣辣的視線。
隨後,果然,倆姑子到底沒能經得住利誘。
三兩銀子呢!那可是家裡小半年的開銷了!呆子才會叫這到嘴的肉給飛了吧?
倆姑子說干就干,把廖氏直接喚到了柴房,命她先好好誦經,隨後便鎖門跑離了……
廖氏深吸了兩口氣,努力按捺住了快跳出胸口的一顆心。這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刻鐘!
一刻鐘,足夠她脫身了!
成了!
她扒著門縫,瞧著姑子們都離了,終於動起了手來。
整個後院似乎都空了。
這幾乎是她被控制以來最好的一次機會了!
她一定要把握住!
廖氏眼裡精光大盛!
她開始跑去乾柴堆里扒拉!
在第三垛乾柴的最中心,那不起眼的柴火里,她抽出了一把鐮刀。
一群蠢材!
她早就摸清了這幫姑子的套路!每次她只要逃跑一次,她們便會把她關柴房!所以,她早在十日前就趁著幹活埋起了一把鐮刀。
而後清點的時候,這幫姑子發現少了鐮刀,將整個後院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過了幾天,風平浪靜,姑子們也就漸漸忘了這茬。
廖氏便趁著抱柴火的時候將鐮刀轉移到了柴房,又藏到了隱蔽處。
她是有計劃的!
她本打算再逃一次,然後她會被關柴房。她要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將柴房門劈開!
當然,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如果有人發現了她,她哪怕是下個死手也在所不惜的!她這幾日一直很本分,她本就是打算先放鬆了這幫人警惕後,在這幾日動手的。
她倒是沒想到,機會竟是來得那麼快,一切還這麼順利!所有人都被支開了,又是大白日。那她幾乎不用跑到大路,只要找到人多之地就能得救!
她揮動鐮刀,一下下努力劈了起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門劈不開,鐵鏈上的鎖,也劈不開。
她唯有選擇了上方的小扇窗戶努力。
她成了!
她終於爬了出來……
她欣喜若狂,從窗戶跳了下去……
那窗下正好是一片雞舍,廖氏就這麼滾在雞窩裡,引得一陣雞飛狗跳,掀起滿天雞毛,腳踩一地雞屎……
雞狗受了驚,一下都叫了起來。
雞自然是無害的,可狗的威脅不小。
為防那狗白日裡咬人嚇人,平時都是栓上的,只有晚上為防賊護雞才會放出來。此刻狗大聲一吠,一下便連成了一片。
可廖氏臉一橫,牙一咬,將手中鐮刀揮了出去……
她知道狗被栓著,所以一點都不怕。此刻的她只有一個念頭,不管是人是畜生,誰要敢擋她,她就廢了誰!
……
不遠處的小路,何老太太一臉青黑,正被程紫玉等人攙著往山下走。
剛剛她親眼看著廖氏瘋魔般邊猖笑著,一下下揮動手中鐮刀……沒有遲疑,沒有畏懼,果真是個手辣的!
只短短几息的功夫,她便將鐮刀砍了十幾下,將三條狼狗全都砍到在了血泊里。她滿頭滿臉都是血,卻只哼笑了一聲,隨後拽緊了鐮刀小心翼翼開始打探著往山下走……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尼已經盡力調教,卻不想這施主執念心性依舊不改,當真罪過!貧尼愧對程老爺子重託!」
「住持言重了!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既是生性,自然是不易改的!將她送上山,驚擾血染了佛門清修地,這才是真罪過!紫玉先向您賠個罪,晚幾日定當上門向佛祖懺悔!」
住持離開後,何老太太蹙眉哼笑起來。
「我當你爹看中的是何等貴婦,如此鄙俗之物,分明連你娘一絲半毫都比不上。紫玉,這樣的人不能你娘來出手,沒的拉低了你娘的身份。」
「是!這樣的人,我也沒興致出手!但我自有主意。」
「你要怎麼做?」
「惡人自有惡人磨,我要留著她自取滅亡!」
何老太太目光一深,嘴角一勾。「成,有什麼需要的,銀子或是人手,都只管找外祖母要!」
「嗯!」
「姑娘,為何要放了她?」最近程紫玉出門都會帶著桂兒,多少有些安全感。
「她已有了必逃之心,尼姑庵有她們的立場,禁錮她幾乎已是極限。你也看見,她已經發狠了。再給她囚禁下去,必要發生禍事!咱們的家事,不能害了無辜之人!而我爹,呵,更是憋不住了。廖氏下山已是早晚,我便給她這個機會!」
程紫玉西行回來後,雖一直未見廖氏,可尼姑庵里的一舉一動卻每天都會稟來。鐮刀少了不稀奇,可找不回來就奇怪了。
程紫玉前幾日便有了一個想法。既然廖氏想下山,她便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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