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鬼傳 第十九幕 屍變

    沈星苦笑著和南宮月坐在「顧家莊」的會客廳內。並未有主事之人出來會見，下人看茶後上了幾樣精緻的糕點，小心在旁伺候著，也不多言。

    「臭小子顛那麼快，害我追得好辛苦！」南宮月喝口茶，白了眼滿頭冷汗的沈星。

    「姐姐真是好腿力！」沈星摸摸冷不防被她揪紅的耳垂，搭著僵硬的笑容說道「不過這次出門伯父是否知曉呢？」

    「哼！」南宮月兩手交叉冷笑道「本小姐說走就能走，誰又能攔得住！我一朵筋斗雲便能十萬八千里！」

    沈星咽咽口水，端著茶盞掩蓋內心的苦惱「這姑奶奶偷溜出來攪亂子，老子的命可真背！」

    又沒過多久，只見堂外又唱起一聲唱和——

    「南冥島，陳不二、張不三、李不四，上堂拜見！」

    南冥島？！南宮月眼皮一跳，心中頓生厭惡之情。因為在眾多山門中，孤懸於海外的南冥島最是神秘莫測，雖說近年幾乎銷聲匿跡，不過聽說他們甚是妖邪詭異，所以當她一聽到僕人報出「南冥島」三個字時，自然也會心生提防。

    沈星見南宮月臉色陰沉如臨大敵，於是也整頓心神以待來客，他倒要看看對方是何人物，連南宮月都敬畏三分。

    一聲呼喊後，三個悉悉索索的身影晃晃悠悠走進來。只見為首的陳不二身長不過一人高，體型卻奇瘦無比，一張馬臉拉得老長，充滿詼諧的味道，不過衣衫倒也氣派十足，全都是江南雲錦絲繡，就連袖口也繡著三道翡翠金絲邊，在光線的折射下顯得格外耀眼。

    緊跟其後的矮胖子想必就是張不三，頂著肥大油膩的肚子穿著一件大坎肩，半身春光暴露無疑。只是看得滿身的肥膩和贅肉亂顫，讓沈星和南宮月頓時心生厭惡，噁心連連。

    最後滿臉笑容連連朝周圍拱手的傢伙，看來就是李不四。不過和前兩位不同，此君卻是生的細皮嫩肉書生相貌，一席青衣長衫配條碧玉玲瓏帶，五官方正、額頭寬大，顯得一臉和氣融融。

    沈星和南宮月對視一眼，互相暗道「見機行事！」。陳不二、張不三也不客氣，入內徑直找個位置便坐著。倒是李不四拱手對著他倆客氣道「諸位，請了！請了！」

    沈星和南宮月隨即回禮也不多言。幾個人就靜靜面向而坐，該吃吃、該喝喝。

    也不知多久，沈星但覺坐得毛焦火辣、七竅生煙，心想「顧家莊」果然好架子，招呼那麼多人前來也不會見，也不知是何道理。

    陳不二、張不三卻沉得住氣，各自吃著茶、咽著糕點，也完全沒有大派的正經樣子，惹得李不四連連拱手說道「山門久居荒野之地，有失禮數，還望諸位海涵！」

    沈星回禮道「朋友嚴重！大家同為客便，且主人未來，也只能自己招呼自己。不必拘泥禮數！」

    南宮月白了眼三人，心中卻揮之不去一股越來越大的陰影。看樣子「顧家莊」似乎也留了一手，既然請了「天龍門」，為何又要再去相邀「南冥島」呢？！莫非是對「天龍門」放心不下？想到此處，她就愈覺心中升騰起一團怒火，正在熊熊燃燒起來。

    「哎呀！貴客遠來，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啊！」就在眾人一盤散沙之時，屏風後卻傳來陣爽朗的聲音說道「來人，請貴客去宴席廳一敘！」僕人聽到主子下令後立刻做出指引，帶著大家前往另外的偏廳。

    好在宴席廳也不遠，沒走幾步就到。

    沈星和南宮月等人步入大廳，只見在寬大亭廊的中央，已經擺好一張八仙桌。上面熱氣騰騰的早已備好十數道美味珍饈。沈星凝神一看，果然是上有飛鳥、下有走獸，四海游龍一鍋燉，比起揚州「蓬萊閣」也絲毫不遜。

    陳不二、張不三倒是大刺刺一屁股坐到位子上，見滿桌的佳肴也不講禮，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頤起來。站在一旁的李不四滿臉尷尬，客氣的請沈星和南宮月入座。

    「老四就是書讀得多！」陳不二抓著只肥雞撕下雞腿就往大嘴裡送，還不斷嘟囔著「都吃啊！待會一冷還吃個鳥啊！」

    張不三將手中的酒盅一飲而盡，哈哈大笑道「好！真他娘的夠勁！比老子在島上喝的馬尿強得多！」

    沈星看著對方醜態百出，笑笑拿起筷子夾塊清蒸鱸魚肉吃起來。經過十天的日夜兼程趕路後，他也確實感到腹中空空，因此五臟廟也需要打打牙祭。

    南宮月伸出袖口掩面夾著幾道青菜吃著，看著眼前胡吃海喝的江湖客，自幼養尊處優、家教甚嚴的她，自然很不習慣與他們同處一桌。

    僕從們依舊殷勤伺候著，不過剛才聲音的主人也未露面。眾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同處一席飽餐一頓。

    「這吃也吃過，喝也喝飽。」陳不二抓著根細長的簽子，剔著滿嘴大黃牙說道「他娘的到底幾個意思啊？老子們千里迢迢從島上過來，就讓老子們瞎晃浪費時間？！」

    張不三「砰！」一下老拳砸的餐桌抖三抖，對下人吼道「再不放個屁！老子就走了啊！娘的！」說罷，還將酒壺中剩下的酒，一滴不剩的溜到嘴裡。

    僕人們唯唯諾諾，惶恐不已。身處大家做事的下人，哪裡見過此等匪類霸王，況且主人未在，他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南宮月倒是不急，拿起溫毛巾擦擦手說道「臭小子，吃飽沒？」沈星聽後，趕緊將最後一塊牛肉脯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瞪著眼睛連連點頭。

    李不四陪著笑臉看著發火的二位同伴，也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不過也未等多久，外堂再次響起熟悉的聲音「貴客用餐畢，移動『西花廳』查看！」

    於是眾人只能滿腹狐疑，再次隨著下人穿過幾道堂門，不一會走過一座花園後，便來到一出幽靜隱蔽的場所。不過奇怪的是，下人們全部止步在廳外瑟瑟發抖不敢再進一步。

    想必這「西花廳」定不簡單。

    憋著一肚子火氣的陳不二、張不三搶先闖進去，李不四對著沈星和南宮月拱拱手，也飛奔而入。沈星正欲進去，卻被南宮月伸手攔住。

    「姐姐，這是為何？」沈星不明白她的用意，明明真相可能近在咫尺，為何卻要止步不前呢？

    南宮月冷靜的環顧四周，許久後說道「江湖大忌就是兩派同時去撞邪事，我感到此處散發出陣陣寒意，想必定是非同小可。不如等他們出來，我們再入查看一番！」

    沒想到這小妞心還挺細？沈星看著臉色沉著的南宮月，覺得似乎之前對她有太多誤解，現在這小妞身上散發出來的真氣，讓他心裡覺得踏實無比，這點自然也和南宮柔也大大不同。

    果然不一會兒，就見陳不二、張不三猛地捏著鼻子衝出來，面色蒼白，連連吼道「娘的！臭死老子了！大廳里擺具腐屍裝神弄鬼，真他娘的晦氣！」可奇怪的是，李不四卻未出來。

    「進去看看！」南宮月揮揮手，丟下蹲在不遠處連連作嘔的兩位，領著陳星直奔「西花廳」而去。

    和廳外陽光普照的溫暖不同，剛步入這裡的沈星就渾身打個寒顫。只見周圍的門窗全部都被封死，只能透過一絲縫隙流出半點光明飄進來。

    南宮月凝神掃過空蕩蕩的大廳，只見在中央的位置上居然擺著一副棺木！而李不四正爬在上面不知道在幹嘛。於是她摸索著來到棺木後的神台前，拾起幾根斷掉的香燭，從袖中掏出打火石點燃後，插回到神台前的香壇上。

    幽暗陰冷的大廳頓時燃起一陣光明之火。沈星也覺得感覺暖和點。不過眼前的棺木實在過於過怪，讓他心中有些發毛。御靈環中的玉藻倒是悄悄提醒道「主人，這幅棺木中正在散發出陣陣妖氣！」

    「原來如此！」李不四撩起長衫跳下棺木，見到沈星和南宮月出現也不覺奇怪，淡淡拱手道「兩位請查看，在下告辭！」說罷，頭也不回走出去。

    南宮月捏著鼻子撇撇嘴，示意讓沈星過去看看。倒不是她害怕棺木中躺著的死人，只是實在太臭簡直讓人無法忍受，一具死去這麼久的屍體，肯定腐敗不堪，渾身上下布滿蠅蛆了。

    沈星沒法子，只能掏出南宮柔送給自己的絲巾，捂著鼻子咬牙挪到黑色棺木前。

    由於棺木是被架到懸空的木架上，因此他只能藉助旁邊的小方凳踏上去查看。於是他踩在凳子上用手輕輕扶住棺木的邊緣，然後留著冷汗緩緩將腦袋伸進去。

    咦？！——

    沈星盯著棺木內頓時兩眼發直，半響呆呆扶著棺木一言不發。南宮月見他就像中邪般身體僵直，頓時火冒三丈，上前一腳踢翻凳子將他摔個狗啃泥。

    「哎喲！」沈星倒在地上揉著屁股，不滿的說道「你幹什麼？過來也不說一聲！」

    南宮月冷笑一聲扶起凳子，輕輕一躍就站上去。這裡面難道真有鬼嘛？！她白了爬在地上的沈星一眼，然後不屑的往棺內一看。

    一滴冷汗順著南宮月腮紅的臉頰滑倒脖子上，流淌進了冰冷如雪的內心中。

    她咬著嘴唇，半響才擠出一句話——

    她？——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