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地獄般的藥場逃了出來,被追殺,即便已經逃離了不知道多遠,每每午夜夢回,也依然會被那噩夢般的經歷驚醒。
「師尊,我雖然是魔,但是從來沒有害過人,你相信我。」
她哭的梨花帶雨,淚眼朦朧的看著天宮玄,讓他很難不為之動容。
「可那隻鳥精呢!難道因為不是人,所以就該死?」
他反問道。
在他看來,世間萬物,皆有善惡,不能以種族劃分。
即使是妖魔,也有善良之輩,即便是仙,也有十惡不赦的。
在千藥下山歷練期間,他經常跟在她身後,見到了她的許多面。
不只是在面對自己時單純無害的乖巧模樣,還有在面對弱小時無情,冷漠的模樣。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徒弟會是這樣的人。
「你說,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眉頭緊促,眼裡憤怒有之,失望有之。
千藥他眼中的那一絲失望刺痛,不知為何,瞬間慌了神。
她無法接受,天宮玄對自己失望。他可以打自己,罵自己,甚至可以不理自己,但是絕對不能對自己失望。
她害怕那樣的天宮玄,害怕天宮玄無所謂的態度,更害怕他再也不管自己。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緊緊握在手裡。眼淚瞬間滑落,滿眼的期盼和害怕。
「師尊,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騙你,二是我害怕我的身份,一旦被你知道,你就會不要我。」
她說著說著,越發哽咽。
「還有那隻鳥妖,弟子不是故意要傷害它的,弟子真的只是一時糊塗,一時糊塗,所以才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濫殺無辜了。」
作為魔族,骨子裡自帶的嗜血性和邪惡讓她沒有辦法拒絕殺戮所帶來的快感,這點天宮玄也知道。
他閉上眼睛,眉心微微凸起,不去看眼前的千藥如何。
他害怕自己一見到千藥此時的模樣,就會忍不住心軟。
他絕對不可以讓自己心軟,絕對不能被感情左右而壞了本心。
做了錯事,就應當接受應有的懲罰。
千藥大概是明白天宮玄已經鐵了心,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明明魔是極少會掉眼淚的一個種族,可不知為何,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的悲傷如同開了閘門的洪水,肆意洶湧奔騰,無論如何也堵不住。
她一開始是握著天宮玄的手,見他無動於衷,順勢抓住了他的手臂,使勁搖晃。
「師尊,我真的知錯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濫殺無辜,我真的會做到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氣。」
天宮玄乾脆轉過身去,手用力一甩,將千藥甩開,她順勢倒在地上,仰起頭,絕望的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
她的師尊如一隻仙鶴般屹立在她面前,背過身去,居高臨下的俯視萬物,這萬物卻不也包括她。
「師尊!」
她又重重的叫了一聲,夾雜著濃濃的水氣,哭過之後的聲音,像是被雨水浸透了的海綿。
「師尊,是不是因為我是魔,所以就是錯的。」
她愣了半晌,忽然開口問道。
天宮玄直到此時,方才睜開眼睛,在千藥看不見的地方,他眼眶濕潤,氤氳著水汽,眼尾泛著薄紅。
饒是再清冷刻板,在正義凜然,再嫉惡如仇,在修為高深,他也只是個17歲的少年。
自從來到天鳳門,與外物隔絕,沒有人真正的陪他,無論做什麼,都是一個人,清清冷冷,孑然一身。這樣的他似乎不需要情感,可是,恰恰相反,這樣的他更需要情感。
就像是一片薄薄的紙張,只要稍微一點溫度,就能燃燒起熊熊烈火。
天宮玄就是這樣的一張紙,一旦有了情感,就如同掉入了沼澤,很難再爬起來,我會強制自己走出來,決絕不帶任何猶豫,哪怕是將自己陷進去的那隻腳廢掉,又哪怕是沾染了滿身的淤泥,也絕對會爬出來,而不是讓自己深陷其中,墮落的爛在沼澤里。
千藥和他的師徒情感此刻便是這一汪沼澤。
誠然,這份師徒情彌足珍貴,天宮穴雖然表面上表現的雲淡風輕,但心裡卻十分珍視,他真的有把千藥當成自己的首徒來教導,無論是修仙術法還是為人處世的道理,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原本以為,這會是一段讓他此生難以忘懷的經歷,我想瞬息之間變成了沼澤。
他即便再不想割捨,也必須割捨。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千藥做了錯事,必須要接受懲罰,這是毋庸置疑的,無論誰也改變不。
君子有所為,有所必為。他自認為人師長,絕不可以尋私情,包庇於自己的徒弟。
他深知這是有違道義,更有為本心的。
最終狠下心來。
「我並不是因為你的身份而生氣,也並不是因為你騙了我生氣,也沒有怪過你,交付生命是花打入為師體內內。」
天宮玄終於肯開口,千藥瞬間止住了哭泣,仰頭仔細聽。
心裡的死灰瞬間復燃,天宮玄這樣說,莫非並沒有要不理自己的意思。
她可以接受一切懲罰,卻唯獨接受不了天空選,不要自己。
但事與願違。
天宮玄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你想要控制為師的這個行為,是因為你陰奉陽違,在為師面前一套,背過為師,又是另一個套,還是因為你欺軟怕硬,是非不分,肆意殘害他人性命。那隻鳥妖修煉成人形已是不易,與你不過是萍水相逢,你卻自作主張害他性命,這一樁樁一件件,皆是我親眼所見,你還有什麼想要辯駁的嗎?」
天宮玄天生性冷,很少能夠連著說兩句話以上,但此時卻一臉說了這一大串,不僅是千藥,連他自己也為之一驚。
話音剛落,要去撲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做了他的一隻腳,力道之大,竟讓他止不住輕輕顫抖。
他想要抽離,稍一用力,能將簽要纖瘦的身軀輕輕帶起,如此一來,就又狠不下心了。
試了無數次,每一次都在快要抽離的時候放棄。
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面對自己的第一個徒弟,還是狠不下心來。對於這樣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他第一次產生了厭棄的情緒。
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的一個人?
腳下的千藥還在苦苦為自己開脫。
「師尊,師尊,弟子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樣。」
天宮玄能感受到她的害怕,第一次被人這樣在意,不動容那是假的。
為了這一絲絲溫存,要用盡最大的努力來抑制自己,強迫自己不去想,強迫自己捨棄。
他終是忍不住落下一滴淚來,很快,便化作星星點點的金光散開,剛散開,心似乎也跟著硬了幾分,幾乎是決絕道:「你所犯之錯,我剛才已經說說與你聽,犯了錯就要受到相應的懲罰,這是毋庸置疑的。」
該來的還是要來,千藥只覺得心臟被人猛抽了幾下,如何也平復不下來,砰砰直跳。
因為太過害怕和緊張,說話都變得語無倫。
「師尊,我,我」
不知我的多少下,太子可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只一個勁兒的說我錯了。
天宮玄害怕再呆下去,他必須立刻說完,否則再多待一秒,再多聽一句「我錯了」,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有違道義和自己本心的事情。
「你我師徒緣分已盡,我教不了你,你走吧!」
他快速說完,緊接著甩袖離去。
這次用盡了十足的力氣,無論天要怎麼拉扯,依然無法將他抓牢。
等她恢復神志,抬起頭,只能看見天空玄離去的背影。
白色衣擺隨風飄揚,她看著最後一抹白色消失在轉角。
空落落的感覺瞬間將她包裹,眼前空落落的,心裡空落落的,整個世界都空落落的。
大的恐懼感油然而生,難以抑制的蔓延至四肢白駭。
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整個世界都仿佛崩塌了,世間萬物都失去了色彩,大腦也變得空虛麻木,去了思考的能力。
緊接著,感覺渾身瞬間凝固,就被丟進了世界極寒之地,瞬夕之間沒了溫度。
不知愣了多久,她才反應過來。
天宮玄離開了,徹底的離開了。
師尊不要自己了,再也不要了。
是事實是剛剛才發生的事實,不是夢,不是假的,是真實存在,她恍惚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極度害怕,卻又極度坦然。
仿佛瞞了很久的秘密,突然間宣之於眾,石頭瞬間落下,沒了當初的謹慎和小心翼翼。
放鬆的同時,是從未有過的恐懼。
鑽心的恐懼,讓她失了神智,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天宮玄是她的,絕對不可以不要自己。
她去把天宮玄綁起來,對,綁起來,讓他把剛才那些話全部收回去,然後說「他永遠不會離開自己,永遠不會拋下自己,永遠會和自己在一起」。要說很多很多遍,每天都要說很多遍,如果他不願意說,就把她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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