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是日本的梅雨季節,這個季節的雨好像不會停一樣。筆神閣 bishenge.com但是6月17日卻是一個有些令人意外的晴天。一大早,東京的街道上就響起軍隊出動的號令聲,以及整齊行動的步伐聲。從早上6點開始,從何銳居住的賓館到日本總統府的街道就已經清空,禁止通行。
上午9點25分,平豐盛總統乘坐的車隊駛到賓館正門停下。很快,何銳就在平豐盛引領下一起上了豪華的敞篷車。先頭的車輛出發幾分鐘後,9點35分,車隊開始緩緩啟動,駛上了道路。
經過了關東大地震後,東京進行了重新規劃。曾經狹小的道路統統拓寬,何銳所走的主幹道是一條6車道的大馬路。在另一個時空,何銳去過東京。知道6車道對於21世紀的日本來說的確是主幹道。所以何銳並沒有嘲笑日本的想法,不過對21世紀的中國來說,8車道才是一二線城市新城區常見的主幹道。
此次警戒的兵力達到了2萬4千人,街道兩旁,所有背著步槍的士兵們全都面向街道外站立。日本政府採取了天皇級別的禮節來迎接何銳蒞臨東京。
通過了完全清空的路段,前面的街道兩旁再不是空空蕩蕩,而是站滿了人。何銳與平豐盛都站起身。為了彌補兩人身高的差距,平豐盛教授腳下的地毯下方還墊了一塊10厘米厚的木板,讓兩國元首的個頭看上去只有7、8厘米的差距。
在街道兩側,里三層外三層站滿了前來看熱鬧的日本民眾。車隊開得不快,人群中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歡迎何銳到日本訪問,中日友誼萬歲的條幅。而三井株式會社等商界的歡迎橫幅,以及東京各個學校的歡迎橫幅又摻雜其中。
還有許多何銳完全沒聽說過名字的小商會也都打出了自己的橫幅,看名字,應該是日本那種商店街性質的街道組織。
平豐盛總統見何銳對這些橫幅好像很在意,就轉頭說道:「何君,這些都是自發前來歡迎你的組織。我們日本民間對你非常仰慕,認為你是日本培養出來的東亞領袖,並且為此自豪。」
「感謝日本人民的友誼。」何銳答道。並且與平豐盛總統一起向那些打著歡迎條幅的民間街道人士揮手致意。
看到何銳向自己揮手,那些人激動得連連揮手致意。有些日本民眾實在是過於激動,就直接蹦跳起來,高舉雙手揮動致意。很快,他們就被旁邊的人按住肩頭,讓他們不要這麼出格。
何銳沒穿軍服,而是類似中山裝的常服。衣服上也沒有任何勳章或者裝飾物,就是非常簡單的衣服。車輛每行駛一段,何銳就露出爽朗的笑容,向街道兩旁密密麻麻的日本人民揮手致意。遇到主動向何銳歡呼致意的群眾,何銳也會立刻揮手互動。
時隔15年後再次抵達日本,何銳看到日本民眾的服裝與15年前區別不大。男人們與女人們大多穿著日式服裝。男學生們都穿著樣式統一的類制服式的學生裝,女生們則是水手服。穿西服的與穿日式服裝的男性中一半以上都戴了西式的帽子。
而小孩子們則頭戴小軍帽,上身穿西式對襟上衣,下身則是日式的寬大敞腳褲,腳上穿著木屐。日本的傳統與西方服飾的滲透在他們身上呈現得格外清晰。
不管是什麼樣的裝束,或者是什麼樣的年紀。街道兩邊的民眾都沒有人指指點點,而是在街道邊向何銳歡呼、致意。
十幾公里的道路兩側,真的是人潮洶湧。等車隊走完這段路,再次進入了管制區,何銳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得有百萬人之多。看得出,日本民眾對何銳此次出訪所代表的中日友好非常支持。當然,這種支持很大一部分也是對日本現任政府的支持。
何銳也不覺得奇怪,石原政府都提出了『大米計劃』,努力確保日本國民每天都能吃上大米。日本人民不支持才是奇怪的事情。
下車後走向總統臨時的住所,何銳問道:「平總統,日本推行的維生素知識普及度如何?」
對於這麼接地氣的問題,平豐盛完全不意外,「當然是盡力推行。腳氣病出現了這麼多年,民眾都接受了健康飲食的認知。大米計劃推行的同時,相關知識也在全力普及。」
既然談起這個,何銳又問道:「在糧食方面,除了大米之外,我們能做的還有什麼?」
平豐盛笑道:「我在中國進行調查的時候,對於混合了高粱面的饅頭印象深刻。味道真的是清新。」
「哈哈,我也很喜歡那種雜糧面饅頭。東北的高粱味道尤其美味。不過這些就不要我們操心了,在上海的糧食期貨市場上,高粱都有供應。不過現在東北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種植的水稻,大豆。高粱已經不是大規模種植的農作物,吃個新鮮的話好像到處都有,如果想大規模獲取,還真的要通過期貨市場才能聯繫到種植戶。」
「為什麼中國的人民不種高粱了?」平豐盛也有些意外。
「高粱非常耐鹽鹼,我們這些年對於土地鹽鹼化的問題很重視,採取了不少行之有效的方案。現在適合種植小麥的土地數量增加,農民自然不願意種收入低的高粱。現在中國國內還在繼續種高粱的,大部分都是滿足釀酒廠的需要。」
「哦?難道中國想從國外購買高粱?」平豐盛覺得聽出了何銳的言外之意。
說話間,兩國元首已經到了會議室。大門一開,就見會議室靠內擺放著長長的桌案,兩國的外交人員已經在各自的桌案旁做好了準備。通往桌案處,是一條長長的紅地毯。在紅地毯兩旁的椅子擺成了方陣。兩國的官員已經大量記者已經坐在位置上等著兩國元首進行簽約儀式。
平豐盛此時腳下可沒有墊高的木板,他在何銳身邊足足低了一個頭。不過兩人在近20年前就已經習慣了這個身高差距,並肩沿著地毯走向簽約的桌案。兩邊的記者們舉起相機開始拍攝,兩國的新聞拍攝人員則扛著半頭豬大小的攝影器材跟著兩國元首向前走。
協議內容早就由兩國的外交部確定,兩位元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記者與攝像師的長槍短炮下,簽字,蓋章,由兩國外交部人員互換協議文本。
《中日友好安全條約》,《中日通商貿易總協定》,《中日文化交流協議》,《中日移民以及人員往來協議》。光是簽署這些協議就花了兩個多小時。這些協議完成了東亞兩個最強大國家之間的全面關係確立的最後一步。
國宴後,何銳與平豐盛一起到了小會議室內。在座的都是日本工商界、教育界大佬。政府人員一個都沒有。三井康木已經是三井財團的家主,他第一個上前與何銳握手,「何君,中日的合作已經沒有障礙,我們就期待著東亞能夠全力前進,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地區。」
何銳只是笑了笑,卻沒有接腔。與其他人員一一握手之後,眾人落座。何銳開口說道:「方才三井君說中日合作已經沒有障礙。我認同一半。」
三井康木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看法遭到反駁而不快,他饒有興趣地看著何銳,等待何銳接下來的論述。倒是其他的日本大佬與何銳沒什麼接觸,聽到這話,神色間都有些訝異。
「東亞+蘇聯的經濟圈能有現在的局面,首要因素就是各個國家之間基本完成了安全互信。我聽說蘇聯要與日本之間簽署安全協議,如果兩國能夠簽署這個協議,也就從法律上確定了安全互信。有了安全互信,各國才能開始經濟互動,進而形成經濟互信。很多國家在某個階段都能形成這樣的良好關係,但是隨著各國經濟發展,在利益方面的衝突就會凸顯出來。而利益的衝突,以及相互實力對比的變化,就會出現分歧。域外勢力就會借著這種分歧為抓手,介入其中。最明顯的一個案例,法德之間的矛盾。」
三井康木微微點頭,其他商業以及學界大佬們覺得何銳並不是要指責什麼,也都認真地聽著。
「對法德兩國的年輕人來說,他們活到了20歲之後,對於能不能活到40歲,就只能聽天由命。法德兩國的矛盾,用一輪又一輪地戰爭來解決。而法德兩國的青年以及國民,對此是有覺悟的。各個域外強國都能利用這個矛盾,連塞爾維亞都利用了一次這個矛盾,這不是很可笑麼?德國與法國都是世界列強,兩個國家一次次地互相威脅,最後爆發戰爭。而域外國家在德國強的時候就支持法國,法國強的時候就去支持德國。德法始終走不出這樣的矛盾,如同囚籠里的困獸。悲哀啊!真的是悲哀!」
說完,何銳點了根煙,同時也給了其他人提問的機會。但日本方面無人提問,他們都等著何銳繼續表達看法。
「解決的辦法有麼?當然有,那就是德法兩國完全可以從煤鋼共同體入手。解決經濟互信的同時,也解決了安全互信。而且,煤鋼共同體還能將意大、奧地利這樣既缺乏煤,也缺乏鐵礦的國家拉進來,一起共享資源。打仗就需要造武器,煤鋼共同體也讓各國的猜疑鏈得到最大程度的澄清。有了互信之後,很多問題是可以通過談判協商來解決。但是歐洲沒有這麼做。而東亞在過去的一千多年中,爆發的戰爭非常有限。歐洲過去一千多年,戰火紛飛,深仇似海。我們完全可以避免歐洲的局面。」
三井康木這才問道:「何君認為東亞現在的邊境線是最好的麼?還是認為現在的邊境線只是暫時的?」
「東亞文明,以至於亞洲,早就有了自己的國家觀念。我認為在可預見的未來,國家之間的互相兼併沒有實際意義。但是,國家之間的合作,卻有著廣闊的空間。只要亞洲各個國家都能達成共識,堅決反對兼併。同時也有共識,進行全面的經濟合作。和平與繁榮就有了基礎。」
平豐盛問道:「合作會強化強國的優勢,即便沒有侵略,但是會從經濟上出現殖民主義。」
作為日本屈指可數的地緣政治學大師,平豐盛的問題一針見血。其他日本大佬們微微點頭,或者乾脆麵不改色,只是盯著何銳看。
「經濟殖民的本質,就是某個國家利用其技術優勢,獲取超額利潤。並且不斷強化自己的優勢,始終獲得超額利潤。我可以向大家保證,這種局面在和平的國家關係中完全沒辦法維持。凡是遭受損失的國家經濟都會無以為繼,進而要中斷貿易關係。那麼想繼續維持貿易關係,要麼靠戰爭,要麼靠轉移產業,釋放利潤。這就回到之前的問題,未來國際關係的基礎必須是和平。在和平的基礎之上,國家也要放棄經濟殖民的想法,建立更加公平的國際合作模式。也就是說,強國必須付出!」
聽到這裡,大佬們的神色終於有所動搖。大家都是有見識的,所以才能聽得懂何銳的態度的確非常端正。那種心懷叵測之人,絕不敢說這樣的大實話。雖然讓強國付出,以現在的國際關係來說,無疑是天方夜譚。但是敢不敢說出來這樣的觀點,已經足以證明其氣量以及誠意。
日本上層都認為何銳是一位真正的領導者,所以何銳的話在這些日本上層聽來,頗有誠意。
三井考慮了一陣後才問道:「何君,請您直言。」
何銳果斷地說道:「首先,東亞決不允許有國家成為域外國家的抓手。我們必須突破偏見,完成內部的安全一體化。如果東亞內部還存在用軍事手段解決問題的可能,就如我前面所說,經濟問題一定會導致問題出現。不知諸位怎麼看?」
經濟以及學術界大佬無人願意說話,目光都轉移到了平豐盛身上。而平豐盛倒是不怕事,他立刻問道:「請何君更具體地說明。」
何銳也不著急,慢慢地將昨天與石原在軍事合作上的內容一條條講了出來。這幫經濟界與學界大佬們先是訝異,隨即愕然,最後一言不發。對沒參與過腥風血雨戰爭的他們來說,何銳的看法真的是太激進了。
何銳這次沒有逼迫那些人,他只是問道:「諸君是不是認為,以東亞的現狀,不可能出現戰爭?」
不管這幫人怎麼想,何銳此次來日本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將此事向日本說明。現在中國想進入下一階段,這個問題必須解決。相應地,一旦這個問題得到解決,下一階段的工作的外部難點基本就消除了。
當然,何銳也不樂觀。待價而沽的時候,人類會表現出驚人地貪婪。而這種貪婪往往會蒙蔽了人們的雙眼,讓他們認為這種機會將一直存在。何銳對這樣的傢伙並不怎麼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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