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川泉明白費佳恩在說什麼。
且不論「你不是尋常人類」這個結論其本身的正確與否。
平靜開口的費佳恩像是循循善誘信徒走向正途、發現心底真正想法的神父,幫迷途者找到道路。
黑髮俄羅斯青年在誘惑白川泉正視自己的內心,然後根據他的指引傾向做出某些決定。
一些畫面不期然浮現於白川泉眼前,仿佛是於厚實雪地與樺樹林之間遠遠觀望的那場大火火光。
簌簌雪花之間,烏髮少年面容帶著病氣的蒼白,他的瞳色好似燭火幽魂,烈烈火苗在夜晚的凍土之間起舞,在來自寒帶極地的狂風呼嘯之中脹大。
火光中的面容,同樣是如此溫柔平淡,仿佛神明注視著愚昧的世人,一眼知曉所有人心鬼蜮。
迄今為止,費佳恩是第一個理解白川泉真正在思考什麼掙扎什麼的人。
對於無法渴求被他人理解的人來說,僅僅是這份認同,就足以很多人赴湯蹈火。
古語言……
提攜玉龍為君死。
士為知己者死。
「你說得不錯。你實在是太謙虛了,居然說自己不了解我,我見過的人之中,唯有你能準確說出我的心情啊,財產先生。」
「然而,問題在於——」
白川泉的聲音不緊不慢響起,側過臉瞥了眼外表病弱的青年。
「你認為的順序錯誤了。」
「啊,我並非不知道自己是誰才壓抑自己,而是——」白川泉下意識彎了彎嘴角,垂下眼,心平氣和地說,「我已然深思熟慮,並做過決定不要知道自己是誰。」
白川泉曾無數次地放棄了可能存在過的機會。
他並不打算,也沒有必要去渴求——
思考「我是誰」「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自顧自輕笑了一聲,白川泉用手指捏住脖子邊上的匕首鋒利刃面,指腹用上巧勁將匕首移開的同時,年輕男人藍色眼瞳清亮無比,壓低的聲音響起,卻不是向任何人對話。
如同吟唱的愉快語調如是言明——
「我不需要在我自己面前把自己藏起來,因為我看不見自己!」
……
——這世界悲觀不被允許,樂觀又太愚蠢。
——《無欲的悲歌》
……
事到如今,費佳恩到底是在對誰說那些話兒白川泉已然分不清。
刻薄些形容,費佳恩的行為與當面指著別人說「你這傢伙不是人(極道社團人士口吻)」並沒有差別。
對於一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說這種話豈不是冒昧而不知禮數?
若是對薩利爾·斯普林格,被各種線索暗示著的猜想甫一冒出,白川泉本在微笑的唇角一滯,不知為何藍色眼瞳的深處卻湧出了更多笑意。
眯了眯眼,讓此刻不該出現的神情隱去,白川泉無聲地呢喃。
「那不是更好嗎?」
想要收服名義上的養父為自己所用嗎,真是敢想啊。——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再說了,穿越者不是人很奇怪嗎?
只有人類才尋求人類的身份認同吧?
白川泉不禁奇怪地想。
混在妖精堆里,養了三四個妖怪徒弟,東土大唐的金蟬子大師不也照樣成佛?
費佳恩的說法存在漏洞,本身的說服力就下降了一大截。
不過這是情報不平等導致的,擁有大師級諜報技能的白川泉清楚知曉信息差的重要程度,同樣能理解費佳恩的失誤。
若是他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其他除了人類之外的身份就算了,可穿越者從來就不在這個世界的常識規則之中啊!
哪怕是模糊的記憶,也足以白川泉意識到,永恆存在的時空之中,有如此多完全不同的世界。
人類以靈長自傲為「萬物之首」,自詡控制一切——或許某一個世界裡,人類是屠宰場裡生態圈的食物鏈底部一環也說不定呢。
說著「對你來說,一切都沒有參照意義」的費佳恩,沒有想過這一點嗎?
內心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想笑的白川泉抿了抿唇,指尖接觸到了新出現在掌心的東西,神色自若地將它塞入了口袋。
也許是費佳恩倒霉,又或許是合該白川泉慶幸!
若非費佳恩的言論存在矛盾的地方,從外部來看,俄羅斯青年的話兒確實毫無問題,且……充斥著強烈的誘惑力。
正如白川泉所想,得到了與預想不同的反應,費佳恩反思了幾秒自己的言論是否不當,目光瞥向笑嘻嘻盯著白川泉打量的尼古萊·果戈里,得到對方注意到他後眉飛色舞的表情默劇表演,紫紅色的眸子移開了目光。
尼古萊·果戈里……讓這人辦事,不可信,意外性與不可控性太大。
……制定好方案後還得再制定幾套方案防備他。
錯過了拉攏薩利爾·斯普林格的第一次機會,雖然有所預料事情不可能順利,費佳恩依舊有些遺憾。
大致估算此時的時間,義大利的黑手黨幹部不知道是否已經解決了此次行動的目的。
思維在提前搜集的情報之中蹁躚,眸子垂下又抬起的千分之一秒內,費佳恩復盤完此行的目的,做出決定。
俄羅斯青年思緒極快,以白川泉無法讀懂的表情站在不遠處,一時安靜下來,他身邊的尼古萊·果戈里笑嘻嘻地插入交談。
身上黑白服飾浮誇的英俊青年抱著自己的手臂,倚靠在籠子邊緣,百無聊賴地問:「費佳是遇到不理解的難題了嗎?哈哈哈好啦好啦,忙碌了一個晚上,小丑也會累的啦~只要把這傢伙處理了就行對吧!」
費佳恩貼心的好友如此提出建議,為他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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