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周帝已經發現了屬下的蹤跡,此地不宜再多停留,還望殿下儘快離開周國」黎谷垂首稟報完畢,半天聽不見回答,抬首一瞧,夏漠辰目中陰鷙密布,面上冷凝恍如九天玄冰,不由得馬上又飛快地低下了頭。
「此事再過幾日再議」,夏漠辰淡淡道:「昨晚救走周允寧的那批人是誰,可查清楚了?」
黎谷僵了一下,聲音微微有些發抖:「屬下無能,未能查出。」
「哦?」夏漠辰輕笑了一下。
這笑聲聽在黎谷耳中卻如墜冰窟,陡然變了臉色,叩首道:「殿下恕罪。」
夏漠辰起身,緩緩踱了幾步,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本宮從不養無能之人,你明白了嗎?」
黎谷額上薄汗溢出,恭聲道:「屬下明白,屬下定儘快查出。」
「去吧」夏漠辰背手而立,淡聲道:「這些事,只你我可知!你懂我的意思嗎?」
黎谷目光一震,忙叩首道:「屬下謹記。」
周允寧傷勢雖重,卻沒有傷及筋骨,蘇映雪給他開了方子,便差人將他送回了玳王府。
走到夏漠辰居住的院落,步子忽然就慢了下來。
她錯怪了他,這是事實。
「即如此厭煩,何必還要在門外徘徊?」夏漠辰的聲音從窗口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蘇映雪嘆了口氣,透過窗口花枝的疏隙,看見了夏漠辰如玉的面容,和飽含憤怒的雙眸。
緩步走上前去,蘇映雪望著他,認真地道:「對不起,漠辰。」
夏漠辰很快沒出息地發現,自己胸口那積鬱多日讓他幾乎的怒氣,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消散了,在她柔軟的那句「對不起」中,在她那句柔軟的輕喚中。
蘇映雪拉住他的衣袖,搖了搖:「你應該直接告訴我,你沒有殺他。那般激怒我,又是何苦。」
夏漠辰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住,原來這對不起,是為了周允寧!她發現了他沒死,所以覺得錯怪了自己,特意來向自己道歉!
夏漠辰唇角扯出一抹苦澀笑意,說到底,還是為了周允寧!
看來,此地確實不能再留。他要帶她走,走得遠遠的,讓她身邊只有自己一人,讓她眼中只有自己一人,讓她心中,只有自己一人!
「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夏漠辰握住她的手,這樣纖巧白皙,在自己掌中顯得那般柔弱無骨,他輕輕拍了拍,目中浮過溫柔:「這幾日我們便起身回夏國。」
微微的詫異之後,蘇映雪勉強笑道:「怎麼這般快?」
這點微妙的不願,沒有錯過夏漠辰的眼睛,他深吸口氣,拂去心頭的失落,面上仍笑得溫柔寵溺:「快?傻丫頭,我都在這呆了快半年了。」
半年嗎?
原來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
只是,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在這個世界紮根立足了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做夏漠辰的妻子了嗎?
太子妃那落寞的身影在腦中揮之不去,這個世界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更何況身份尊貴的夏漠辰。自己,也許算是他的妻吧,只是,他的妻,卻不會只是她一人。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這個願望在前世便是奢侈,更何況是這個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
他,終究不是自己的良人。
夏漠辰嘆息一聲,將她擁入懷中:「況且,周帝已經察覺我的蹤跡,再呆下去,恐怕你會有危險。」
定了定神,蘇映雪綻出一個無懈可擊的溫婉笑容:「那好吧。我這幾日將府中諸事安排一下。」
夏漠辰深邃的眸光瞬間亮得逼人,瀲灩著莫名的波光,刺得蘇映雪心頭一痛,移開目光,不與他對視。
「雪兒,你是我的妻,我這一生都會待你好」,夏漠辰握住他的手指緊了緊,唇邊笑意甜蜜堅定,仿若誓言。
蘇映雪點了點頭,垂眸遮去眼底的黯然。
公主府在蘇映雪的強令下,只兩日,便空空蕩蕩。
蘇管家老淚縱橫,望著蘇映雪的目光慈愛不舍。
蘇映雪不忍地轉過身,自她來到這個世界,蘇管家對她的關懷疼愛歷歷在目,這個衷心的老僕,在她心中,猶如慈愛的祖父。只是,她接下來的逃離,勢必波折不已,帶著他,只是讓他平添苦楚。
蘇映雪向身旁欲言又止的蘇茜點了點頭,蘇茜馬上將一大包東西遞給蘇管家,哽聲道:「這是公主的一片心意」說了一句便再說不下去了。她自幼在蘇管家的照拂下長大,此刻的分離,也是萬般不舍。
蘇管家顫巍巍跪在地上,飽經風霜的臉龐上淚水灑落:「老奴生來便是蘇家家僕,除了蘇家,再無去處,公主,您就可憐老奴,不要讓老奴離開。」
蘇映雪吸了吸鼻子,逼去眼底的淚意,竭力維持著聲線的平靜:「我已在鄉下為你尋了安身之所,依山傍水,良田房舍奴僕一應俱全,自可安享天年」,說完再也忍不住,轉身拜倒:「多年照拂,雪兒無以為報,蘇管家受雪兒這一拜。」
她這一拜,是為原主,也是為了自己。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對她好的人,都寥寥無幾。
這半年的相處,蘇管家的關心愛護,她早已珍藏在心中。
蘇管家忙扶住她,雙手微微顫抖:「公主使不得,使不得啊,折煞老奴了」
送走了蘇管家,蘇映雪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從屋內拿出一個包裹,蘇茜嚇得後退幾步,方停歇片刻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撲通一聲跪下:「公主,求您了,不要趕奴婢走,奴婢可以伺候您和駙馬,奴婢還有用,求您不要趕奴婢走」
蘇映雪眼中淚水涌動,卻堪堪忍住,唇邊微微笑了笑:「小茜,你跟著我,太苦了」
蘇茜拽住她的裙擺大哭:「公主,奴婢不嫌苦,奴婢只想跟著公主」
蘇映雪拂開她的手,努力讓自己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含著淡淡的冷漠:「你這麼笨手笨腳,跟著我只會拖累我,快些離開,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蘇茜張了張唇,清麗的小臉上滿是錯愕,轉瞬又哭了出來:「奴婢會改的,奴婢會改的,求您讓奴婢跟著您吧」
蘇映雪抬手在她腦後輕輕一劈,哭聲戛然而止,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放入她的衣袖之中,將她的身體抱在懷中,朝門外屹立不動的蘇北淡淡道:「帶了小茜速速離開。」
蘇北面色複雜地走到她身邊,語聲中有著茫然和不解:「公主,您這是何意?」
蘇映雪將蘇茜交給他,站起身來,背對著他,默然片刻方道:「夏漠薇的性子非你良配,快帶了小茜遠遠離開,他日再尋一賢妻,幸福安穩地過完這一生。」
「公主,屬下已娶了漠薇,此生便只有她這一個妻子」,身後蘇北的聲音剛毅堅定,帶著一股質樸的深情。
蘇映雪微微嘆息,他此刻還不知曉夏漠薇的身份,定然不會想到,她乃夏國皇后嫡女。這樣的身份差距,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註定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將小茜安置妥當之後,再來尋我」,蘇映雪淡淡凝眉,作出一副妥協的樣子:「速去速回。此番行蹤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即便是漠薇也不行。」
蘇北面上一喜,恭聲道:「屬下遵命。」
他將蘇茜送走再返回,怎麼也得三四天之後,那時,她已經遠走高飛了吧。看了蘇茜袖中的書信,他定然便能明白一切來龍去脈這一世緣分到處,若是有緣,他日自會相見。
蘇映雪回屋,她天生喜靜,卻第一次對這樣的寂靜心生懼意,空蕩蕩的世界,空蕩蕩的屋子,空蕩蕩的心
「你這是要遠走高飛了?」戲謔的聲音響起,在屋子裡低低迴蕩。
蘇映雪抬眸,眼前紅衣妖冶的男子已來到面前,俯下身子,與蘇映雪四目相對,一貫掛著憊懶笑意的面容上,是鮮有的認真:「你怎麼了?」
蘇映雪推開他,伸出手:「還我!」
顧殘月被推開也不著惱,在她身旁懶懶一坐,目光仍追著她紅腫的眼睛:「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竟然還會哭。」
蘇映雪抿了抿唇,不理他的調侃,再次伸出手:「還我!」
顧殘月揚了揚眉,從懷中拿出抹額丟給她:「還你就是。」
蘇映雪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完好無損才將解藥給他。
顧殘月失笑:「你倒是小心」,張口服下解藥。
「小心使得萬年船」蘇映雪將抹額戴在頭上,淡淡瞥了他一眼:「尤其是對你這種奸詐小人。」
「我奸詐?」顧殘月鳳目染上幾分惱怒,猛吸幾口氣,恨聲道:「男子漢大丈夫,不和你這小女子一般見識。」
蘇映雪對她嘲諷的話語充耳不聞,站起來整了整衣衫:「你走吧。後會無期。」
「餵」顧殘月也站起來,急道:「你上哪裡去?」
蘇映雪頭也不回往外走去:「不要跟上來,我身上可多的是毒藥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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