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英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喜團聚笑泯恩仇（2）

    吳月娘尋兒已有十年時間，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孝哥二字，這不正是她苦苦尋覓的消息嗎，可因心中的仇恨，她卻錯過了時機。

    武松在吳月娘處沒能如願地尋到他所期望的結果，只好匆匆下山。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武松休息很少，不分白天夜晚在城裡轉悠，自己雖斷定孝哥絕不是那個採花賊，但如此的巧合，使他還是心存疑惑。因此，無論真假了空，他必須設法先找出一個來，即使一時找不到孝哥，也要把那個採花賊抓了，為百姓除去禍害。

    幾天下來，仍無收穫，根本就未見到年輕和尚的身影，只見到一個年輕的尼姑每天來城裡化緣，難道這真假了空同時離開了鎮江城。

    已是第五天，武松仍像往常一樣走在街上，不期同年輕的尼姑遇個正著，他不經意地望了一眼後，卻立即又刻意地盯了一眼。他是不經意間瞥到了這尼姑的一副大腳板，好似男人方能具有的大腳板，因而，他才又刻意地盯了小尼姑一眼。

    這一眼，他發現了這個小尼姑的不妥，這個小尼姑的目光分明是游離不定，甚爾有一點淫、邪，可見小女尼的胸前，卻明顯有著凹凸的弧線，讓他心中大惑不解。女尼擦身而過，他禁不住又回頭望了一會，這女尼走路身姿的擺動，咋象一個男人的樣兒？

    僧人盯看尼姑，引起過路人的猜疑，武松聽到了罵聲。

    「這一定是個好色的和尚，滿嘴阿彌陀佛，一肚子男盜女娼。」

    「看來天下和尚，大多都是偷腥的。」

    武松趕緊收回目光，忙向眾人稽首：「施主誤會了，貧僧疑她是故人的女兒。」

    看武松相貌堂堂，態度謙遜，不具壞人的惡相，路人也就散了。顯而易見，以貌取人不是公理，但世上盛行的還是以貌取人。

    武松揮不去尼姑的身影，想了想便轉身尾隨而去，他要去解開心中這個疑團。

    足足跟了幾個時辰，尼姑才返身出城。武松一路跟到尼姑庵，見小尼姑推開門進去後，又立即把門關上。武松也不遲疑，隨即上前敲門，他要進尼姑庵看個究竟。

    來開門的還是那個小尼姑，見了武松愣了一下，門前站著的不就是之前碰過面的那個獨臂僧人，怎會跟到這兒來了？

    小尼姑平抑了一下心情，開口問道：「大師父有何指教？」儘管小尼姑捏著嗓子，武松卻聽出異樣之聲。

    「貧僧走渴了，想討口水喝。」武松說著，展眼向庵內看去。

    庵內走出一個中年尼姑，她聽見外面有人說話，就出來看看門外來了何人，見是一個討水的獨臂僧人，未作多想，吩咐了塵趕緊去舀碗水，她不想讓外人多呆，以免窺破庵中的秘密。

    中年尼姑的出現，讓武松打消了心中的疑竇，喝完水也就告辭而去，他怎會想到，這中年尼姑是老母豬咬嫩筍。

    既到了甘露寺的山下，不妨再上山見一下吳月娘，無論她仇視到什麼程度，對於孝哥有否到過山上一事，還是要問個清楚。即使孝哥是仇人的兒子，但畢竟跟著他好長時間，現一走就音信全無，武松的心裡確實有點著急。

    還未到山頂，卻碰到了匆匆下山的小玉，彼此都是一愣，小玉是受她主母吳月娘之囑，下山進城去尋武松，不想剛下山就碰著了。小玉雖因那天罵人之事顯得十分尷尬，但現在卻心有驚喜，因為進城去尋找武松，原本是沒有任何把握。

    武松沒有按著吳月娘的願望而能現身山上，急得她念不了經，睡不了覺，到了第五天，吳月娘實在是坐不住了，她要小玉下山進城，但願蒼天開眼，這武松還在鎮江，能讓小玉碰上。吳月娘這幾天也想通了，天大的仇恨對於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來說，她報不了此仇，光想也無益。武松既能說出「孝哥來過鎮江」，說明孝哥還活在世上，說明這個挨千刀的武松遇到過孝哥。十年來孝哥全無消息，知曉的卻是殺夫仇人，罷罷罷，也許是天意。不管老天是有意還是無意捉弄，她心中唯一的願望是要儘快地找到孝哥。

    吳月娘想得明白，也就管不了心中的仇恨，叫來小玉趕快下山。

    「玉兒，你得下山去找武松，好認，不是少了條胳膊嗎，你若找到他，一定把他拽到山上來，就說吳月娘不恨他了。」

    「大娘你不恨他了。」

    「咋能不恨呢，但現在恨也沒有用，尋找孝哥要緊，他肯定知道。」

    「大娘，小玉不知能不能找到他？」

    「菩薩保佑孝哥，玉兒一定會找得到那個天殺的。」

    武松再次出現在吳月娘面前時，她的臉色平和多了，說話也明顯客氣：「你來了，請坐吧。」但她內心是恨意與焦急相互交織著。

    武松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貧僧知道你還恨著，這不打緊，貧僧是為孝哥而來的，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因為貧僧早就答應過他，要帶他回清河找你。」

    一石墩激起千層浪，武松的這幾句話，如錘一下一下敲擊著吳月娘的心房，她一時忘記了心中其他的一切，竟激動得站了起來，嘴裡喃喃念著：「孝哥終於有消息了，兒哇，為娘終於能找到你了。」吳月娘的眼裡流出了淚水。

    「你先坐下，聽貧僧慢慢說來。」

    武松的聲音又讓吳月娘的心裡浮起仇人二字，不能在仇人面前失態，她在小玉的攙扶下，又坐回原位。

    「貧僧去江北尋人，尋什麼人，說也無妨，是去尋找潘金蓮的妹妹潘金花。」

    吳月娘聽到潘金蓮三字，心中一震：「潘金蓮她與你有仇，你去殺她妹妹，於理不公。」

    武松搖了搖頭：「潘金花救過貧僧，是恩人。」

    潘金花去救殺姐仇人，吳月娘此時實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她著急關心的是武松怎麼會遇上孝哥。

    「貧僧救下孝哥之時，他已出家幾年，因師父被殺，無處安身，就隨貧僧去了杭州六和寺。」

    仇人救了自己的兒子，這恩和怨攪合在一起，是扯也扯不清，難怪世人常說恩恩怨怨，一時難分。吳月娘頓時心亂如麻，不由抬頭多看了這個當年毀了西門家的仇敵一眼。

    武松看著吳月娘的痛苦表情，不禁同情起眼前這個女人，失家、失兒的煎熬，加之逃難的顛沛流離，過早地成了一個黃臉婆，西門慶啊，你若泉下有知，應好好懺悔自己的罪惡。

    「孝哥年少想娘，但他只知自己叫吳孝哥，家住清河，其他什麼都不知道。因此，貧僧許諾一定幫他找到親娘。誰知後來他趁我不在六和寺時，他就悄悄一人出走。我過江路過楚州時，遇到了瞎子應伯爵，從他口中才知孝哥是你的兒子，就在你們母子分散後，被應伯爵賣給了一個老和尚，出家為僧，法號叫了空。」

    武松的話讓吳月娘再次震驚，人心叵測，人前說好話，背後捅刀子，竟然是一貫甜語蜜言、說盡好話的應伯爵黑心賣了孝哥。

    吳月娘好似已忘記了武松是何許人也，連忙問道：「那後來呢，你找到了孝哥沒有？」

    武松搖了搖頭。

    吳月娘又落了淚：「我苦命的兒啊，你到底在哪裡？」

    武松待吳月娘稍平靜一點又繼續說道：「韓世忠大人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

    吳月娘點了點頭，她從楚州來到鎮江，怎麼不知韓世忠呢？

    「韓大人幫忙派人去了清河尋找，但沒有任何蹤影。此時，貧僧也曾想過就此罷手，何別為西門的兒子自尋煩惱。但想想應伯爵尚有悔改之意，貧僧怎能心胸狹隘，他爹作惡死有餘辜，孝哥是無罪的，他應該享受到母愛。至於待到你們母子見面的那天，孝哥明白貧僧與西門家的淵源關係時，他會怎麼看我，這些，貧僧沒有必要去考慮，事實是實際存在著的。」

    吳月娘默默無言，說不出一句話來。此時，她想說也無從開口，只能聽武松繼續說下去。

    「貧僧從楚州趕來鎮江，是應伯爵告訴我，說你吳月娘就在甘露寺，我想或許孝哥已找到了娘，故江北才沒有他的行蹤。當然，來鎮江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偶聽傳聞鎮江出了個叫了空的採花賊，貧僧不相信是孝哥所為，為了替孝哥洗清冤白，就趕來鎮江捉拿採花賊，看看是何方鬼怪作祟，可巡查數日，都茫然無緒。今日對一年輕的尼姑相疑，一路跟到山下的尼姑庵，卻又拿不準，順道上山來與你說一些事情。」

    一直在一旁站著的小玉，猛聽武松說到山下的年輕尼姑，不由脫口而出：「是他，他就是那個採花賊。」

    「你怎麼認定她是個採花賊？」武松感到十分奇怪。

    小玉自知失口，驚嚇得一下子低下頭來。吳月娘似乎覺得小玉也有點不對勁，「玉兒，你咋亂說話呢？」

    臉紅到脖子根的小玉，更加無地自容。

    小玉的窘態使武松有了一種預感，所謂「了空」的採花賊，大概就是那個男扮女裝的尼姑了，既是採花賊，我就不會放過他。

    武松起身告辭，他要去山下蹲著，等著採花賊再一次作案。

    「我還想問一句，你怎麼肯定孝哥到過鎮江。」因為心裡還是彆扭，吳月娘的問話沒有稱呼。

    「府衙里的人撿到一塊「了空尋母」的牌子，至於孝哥現在去了哪兒，貧僧以為因江北不太平，他可能又折身返回杭州去了。你放心，待採花賊的事兒一了，貧僧就去幫你找到孝哥。」

    武松步出門外，又轉身回頭，正碰了吳月娘的目光。是啊，吳月娘還在看著武松，她現在已不能理解這個武鬆了。

    「貧僧還想說兩句」。武松對吳月娘說話也是沒有稱呼。

    「貧僧幫你尋找孝哥，並不是想讓你減輕對我的仇恨，你想恨的就恨著，我該找的還須找著，之前殺了你的丈夫，現在去幫你尋找兒子，這兩件事都是我武松認為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