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時間,在武大的盼望中和潘金蓮的等待中,飛快地流逝著。
武大也來看過武松幾次,說的是雞鳴狗盜的見聞與一些雞毛蒜皮的家務小事,武松也未放在心上,只是叫武大儘早買下現在租住的房子。哥哥嫂嫂有個名副其實的自己的小家,武松也就放心了。
暑日已盡,天氣涼爽,武松想著再過三兩天也該搬到哥哥嫂嫂處居住。
其實武松原本不想去打擾哥嫂的清靜,自己也不是一個小孩,住在那兒生活上也有諸多不便,無奈難卻哥嫂的一片真情。
武松想,應該向縣令大人請個假。
武松不知,十幾天前,東沙嶺的「多心狽」蔡良,帶著家人從陽穀縣城回家後,就在景陽崗下的松柏林邊、那上崗必經之道旁,搭起一座木台,蔡良親自登台告諭過往行人:凡是進景陽崗的所有人等,無論是砍柴的、狩獵的、採藥草尋蘑菇的,還是販貨從商的,一律應交納進崗捐稅,為好兄弟武都頭立碑,以歌頌武都頭為民打虎除害的功德。
百姓聽說是為表彰武松打虎功績,沒有異議,齊口贊同。
第一個跳上台捐獻的是個肩寬腰圓、身高膀壯的獵戶,名叫肖通,他從心裡真的敬佩武松,曾隨武松抬虎到縣衙。他對眾獵戶說:「武都頭打虎除害,名揚天下,立碑紀念,乃民心所願,我願第一個納獻。」
遂將幾天狩獵的收入全部作了捐獻。
其餘獵戶也紛紛仿效肖通,捐錢獻物,不到半月時光,便籌得數千銀兩。
蔡良自是心頭暗喜。
屈指細算,這數千銀兩修建十個碑也用之不盡,可為什麼只見收錢,不見立碑呢?
原來,這「多心狽」蔡良是東沙嶺的一個財主,此人僧態佛面,讀過幾年私塾,耍過幾日棍棒,有幾分混世的本事,常干出傷天害理的事,東沙嶺二百多戶人家,大多數受過他的坑蒙拐騙,鄉鄰背後送他一個綽號「多心狽」。
武松打死老虎又參任陽穀縣衙門都頭的消息傳出後,對他這個不法分子可是當頭一棒,假若一日撞在武鬆手里,豈有小命?他在悶悶不樂之時,倒而心生一計,頓時眉開顏笑。
「多心狽」心想,聽別人說武松品格端正,為人忠厚,百姓無不感恩戴德,我何不這樣…………
次日,「多心狽」便著人殺豬宰羊,捉雞抓鴨,置辦好酒好菜與果品點心等,用筐籃裝了,又帶了七八個人,一路吆吆喝喝,虛張聲勢,直奔陽穀縣城而來。
「多心狽」逢人便講自己與武都頭原是舊交好友,結有手足之情,武兄弟為地方除去虎害,參任都頭,我特備薄酒去為兄弟慶賀。
這一哄哄牛皮,本村人不辨真假,外村人迷混不清,倒也轟動了若干人家。
來到陽穀縣城,「多心狽」立時下令眾人緘口不語,暗尋一僻靜的客店住下,盡情享用帶來的酒食果品。
住下的第二天,「多心狽」便帶著人遊逛街頭。這陽穀縣境有運河南北貫通,商賈雲集,好不熱鬧。逛到天晚,見街心聳立一座酒樓,大幅牌匾上書寫「獅子樓」,是陽穀縣第一富戶西門大官人所開。樓內燈火通明,絲竹之聲悠揚悅耳。
「多心狽」引手下之人上樓揀了兩個空位圍坐,喚酒家盡情好酒大肉伺候。
「多心狽」端起酒杯對眾人說道:「這次進城,爾等盡可放膽享用,一切花費由老爺擔當。」主人發話,眾人敞懷痛飲。
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如此這般耍了幾日,也花了不少銀子,「多心狽」心想,該回去了,把這損失十倍百倍地拿回來。
武松打死了一隻虎,卻不知景陽崗上又來了一隻狼。
會發財的人,總會找到財路。
「多心狽」自以為自己聰明,卻不知世上有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因為當時世上還沒有這句話。
只見收錢,不見立碑,百姓無不覺得蹊蹺,眼見捐獻之人越來越少,到後來眾人也不進崗,或繞道而行,或另尋生計。
景陽崗又恢復了打虎前的冷落。
這一天,「十八碗酒家」又來了那位紅衣女郎,她已聽到景陽崗打虎的奇聞,但這同她沒有關係,「三碗不過崗」招牌換成「十八碗酒家」與她也沒有關係,她在心裡對自己說,今天是最後一次。這最後一次不是等待,而只是一種追憶,一種懷念。追憶黯然神傷的往事,懷念這一塊被淚水模糊的舊地。八年過去了,歲月消逝,雖然彼此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但此地的景和物,不知在何方能找到一個與之緊密相連的天地。
一個隨從走上前來,輕聲說道:「掌柜的,該吃飯了,下午還要趕路呢。」
紅衣女郎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先去,二娘隨後就到。」
這自稱二娘的紅衣女郎就是江湖人稱「寧走閻王殿,不走十字坡」的孫二娘,那個令江湖人聞名而喪膽的「十字坡酒店」的掌柜「母夜叉」孫二娘。
不過此時孫二娘的臉上充滿了一種憂傷的柔情,一種迷惘的柔情。她又看了一眼這依舊的景物,掉頭向「十八碗酒家」走去。
當孫二娘一走進酒店,就聽到有人在說著景陽崗上收納過崗費之事,是為打虎英雄武松修碑立傳,武松的形象立即淡化了,心想,武松算什麼英雄,打了一隻虎就讓人樹碑立傳。
當下無話,吃了飯與隨從上馬向十字坡而去。
百姓個個怒氣衝天,肖通串通好友張興,決計上崗,找「多心狽」問個清楚。
「多心狽」眼見二人如此大膽,大喝一聲:「大膽刁民,膽敢藐視武都頭功績,快給我拿下。」
肖通怒火難按,手指「多心狽」罵道:「你巧立名目,欺騙百姓,擅自收費,這決不是武都頭本意,你今天必須要說清楚。」
一句話罵得「多心狽」麵皮發紫,怪叫一聲,一個餓虎撲食便朝肖通打將上來。肖通手疾眼快,早伸出蒲扇大手掌,順勢抓住「多心狽」手腕向後一甩,「多心狽」便一個跟斗衝出一丈多遠,跌落在地,只摔得鼻青臉破,四顆門牙具脫無存,滿口血污。眾家丁慌忙圍住肖通。只見肖通飛手揚腳,早又踢翻了三五個在地廝滾。張興亦上前助戰,二人兩背相依,各顧一方。又打了五七個回合,怎奈蔡家人多勢眾,一條暗索將肖通絆倒,眾家丁蜂擁而上,捆了起來。張興見不是頭,孤掌難鳴,再也無心戀戰,急忙衝倒了幾個小廝,跳出圈外逃下崗來。
這張興也是抬虎進縣的獵戶,深知武松為人。當下見得肖通老母聞聽惡訊痛不欲生景狀,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再將那征捐立碑之事反覆揣度,更添疑竇若干。思慮一宿,索性橫下心來,趕做起乾糧,籌置些銀兩,直奔陽穀武松居處而去。
雖是金秋如畫,張興哪有心思觀景,只是匆匆趕路,不覺一時,便來到了陽穀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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