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到了陽穀縣城內,正想拐道縣衙,見到兩個公差衙役正在獅子樓上下來。靈機一動,便迎了上去,納禮問道:「請問二位公差哥哥,小人有事特來求見武都頭,卻不知武都頭可有空暇?」
二位公差笑道:「你可問巧了,在下正是武都頭身邊從人,你有什麼事要找武都頭?」
天下確實有無巧不成書之事。
張興心中暗喜,連忙說道:「武都頭打死老虎,小人曾抬虎進過縣衙,在景陽崗上還同武都頭講過話。今有一件事關武都頭的聲譽大事,特來求見,請二位公差哥哥幫忙。」
這二位公差正是武鬆手下的趙三、馮林,今日當值在街上巡查,探悉民情。聽張興說得如此嚴肅認真,必有什麼大事,便引張興直接奔縣衙而來。
張興心裡尋思,這蔡良一貫會耍弄奸計,是真是假,先從公差的口裡探聽底細。
張興小心問道:「二位哥哥在武都頭手上當差,十幾天前可看到有一個叫蔡良的來縣衙找武都頭?」
公差說不知道。
張興又說:「這蔡良與武都頭是兄弟之交,前些天就住在縣衙,二位哥哥怎麼不知?」
趙三與馮林好生納悶,他們天天與武都頭在一起,未看到有人來找武都頭,更未看到那麼多人住在縣衙。張興見狀,心中有了把握。
走進了武松住處,趙三稟明了張興的來意,武松讓張興坐下說話,張興哪裡敢坐,未等武松發問,便熱淚雙流,將「多心狽」蔡良如何假借武都頭英名,巧立名目,搭台收錢,坑壓百姓,綁押肖通等前前後後詳細述說一遍,直氣得武松火冒三丈。
武松本是心地坦誠之人,哪能容得這些齷齪事,霍得站起,一拳砸在桌上,怒聲吼道:「潑皮惡棍,竟敢如此猖狂欺壓百姓,壞我名節,我一定饒不了他。」這一拳,竟將桌上的茶壺震起,掉在地上跌個粉碎。
趙三、馮林在武松的示意下,立即去召集人手。
武松對張興說道:「我現在就去景陽崗,待會還要委屈兄弟一下。」
那「多心狽」被肖通摔掉四顆牙,疼痛難忍,說話也不利索,直恨不得將肖通碎屍萬段。回到府中,一邊令家丁將肖通吊起,鞭抽棍打,直打得肖通皮開肉綻,還覺心不解恨。
一邊叫家丁將東沙嶺全村人都強行招聚到木台前,「多心狽」撕去了過去溫善的面紗,強迫村民捐獻。
村民受不了這窩囊鳥氣,與之吵罵辨理,景陽崗一下人聲沸騰。
此時只見一撥公差衙役押著一人正向高台走來,待到近前一看,被押解的是獵戶張興,村民們不覺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只見一條大漢托地跳起到台上,鐵塔般的身架將高台震得搖搖晃晃。眾人認得是打虎壯士武松來了,慌忙跪地叩拜。
那「多心狽」做賊心虛,心中驚怕不已,見武松果然如傳說中那樣生得威武不凡,正在六神無主的時候,見武松已到面前,臉帶笑意,雙手抱拳向自己施禮:「武松有禮了,不知蔡兄一向可好?」
這下「多心狽」可混糊了,心中又感寬慰又覺不安,慌忙抱拳還禮:「豈敢豈敢,愚兄不才,怎擔得起賢弟前來,有失遠迎,還請賢弟恕罪。」
台下叩拜的村民也混糊了,這二人果真稱兄道弟,還如此親切,這怎得了。村民們混糊中夾雜著驚悸,有的人不自禁地打起了抖顫。
又聽武松說道:「聞聽仁兄熱心為小弟捐錢立碑,我武松如何擔當得起?」
這「多心狽」心中暗想:「天下誰不好名,他武松也是個人,今天他定是為這立碑而來的,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與他交結,日後就可以真的拉大旗作虎皮。」
於是對武松道:「賢弟為民除害,威薄雲天,理應名留千古,明天愚兄就派工匠開山鑿石,以遂父老鄉親之心愿。」
武松用手一指台下的村民問道:「那今天這裡為何這麼多人?」
「昨天有個刁蠻之徒,非但不感賢弟恩德,反而帶頭起鬨抗捐,還出手傷人,今天正準備在鄉鄰面前發落,現在賢弟來了,就請賢弟親自發落吧。」
武松道:「誰人如此大膽,快將那人帶給我看。」
台下村民的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幾個家丁回府跌跌撞撞地把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肖通架來扔在台上,武松見蔡良如此兇殘,強壓心頭怒火,又向蔡良道:「此人乃是為小弟立碑交錢之事落得如此下場,我不忍心,倘若傳出去也讓小弟臉上無光。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不如送他幾兩銀子讓他回去養傷治病,眾人的面子上也都過得去,不知仁兄意下如何?」
那蔡良見武松對自己如此恭敬,自以為武松是想高攀自己這個大戶,竟有點洋洋得意。
他一廂情願地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他不知道自己已打錯了算盤。
凡是過高估計自己的人,總是會打錯算盤的。
他大聲向台下村民說道:「肖通抗捐鬧事,罪不可恕,如再有抗捐者,肖通就是他們的下場。」
村民心中不服,又害怕武松,一個個敢怒而不敢言。
武松看在眼裡,恨在心裡,張興所言屬實,這個「多心狽」欺壓百姓,確實該死,就是死十次也不冤。
當下武松對蔡良道:「仁兄與家人為小弟籌錢納捐,十分辛苦,小弟今日特備薄禮,前來拜見各位,以表謝意。」
這蔡良一聽,武松有賞,愈加狂妄,便叫家丁全部上台領賞。
武松見時機已動,立時面色大改,手指蔡良,怒聲罵道:「你這潑皮,假我武松之名,坑財騙物,搜刮百姓,罪大惡極,今日還不束手就擒。」
眾衙役一聽,發一聲喊,一齊跳上台來,將蔡良與眾家丁團團圍住。
蔡良方知中計,一個聰明絕頂的人,忽然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時,應該要用什麼來救自己,他的頭腦快速飛轉著。他仗著以前學過幾手拳腳,平日也時常耍幾下,就一手抓住一個家丁,向前推去,撞倒了兩個衙役,他鑽空跳下木台,快速向景陽崗上竄去。
他已顧不了他的家人,那些家人的命比起他的命來說,那當然是自己的性命重要了。
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沒有其他一個人的性命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武松彎腰抱起肖通,一看蔡良已竄出好遠,連忙把肖通遞給幾個村民。那些村民聽張興說明真況,爬起來歡呼雀躍,圍著高台喊打,反而擋住了武松的去路。
武松一看蔡良竄得更遠,在台上一個飛步騰空躍起,從村民頭上飛過,落地時又將身子略蹲一蹲,連著幾個跳步,已縮短了與蔡良的距離,眼看蔡良已到崗上,武松心中一急,猛吸一口氣,將身一縱,連著幾個飛步,躍到蔡良面前,就勢一個掃膛腿,將蔡良掃倒。
武松對蔡良說:「你知不知道,大象臨死之前,總是會先去找一個埋屍藏骨之處,因為它珍惜它的牙,死後也不願讓人給毀了。今天你死定了,有沒有想好你死了,你的錢埋在什麼地方。」
蔡良來了個就地十八滾翻,向武松撲來,好似東施效顰。武松冷冷一笑,頓足狂喝一聲,騰空便是個迎風八踩,那是打猛虎的架式,人的血肉之軀哪裡能經受得住。蔡良眼看武松雙腳就要踏上肚子,頃刻間自己就要化為肉泥,求生的欲望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鬼嚎:「英雄饒命。」
武松立即收勢,在空中將身子扭一扭,擦著蔡良的身邊落地。武松本來也未想真的要殺他,一是武松從未殺過一個人,二是武松自知是衙門的人,應遵衙門的法度。
蔡良象一條泄氣的喪家犬,現在他確信自己今天必定是逃不掉了,同時也當然知道今生與錢無緣了,他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武松押著蔡良走下崗來,就聽張興高聲喊著:「武都頭今日特來為民除害,大夥還不來謝了。」
眾人恍然猛醒,一個個伏地拜謝。武松連忙扶起前面兩位年長的村民,叫大家都趕快起來,一一作禮。
武松帶衙役押著蔡良那一干人等回到蔡府,立即盡數搜出蔡府的不義之財,登記造冊,著張興負責分發給眾獵戶,又撥出一些錢物與肖通養傷治病。
眾村民無不歡喜。
武松及手下人押著蔡良一干人犯回到縣衙,陽穀縣城又是一次震盪,百姓歡欣叫好,不法商賈膽戰心驚。
縣令立即升堂,問實案情,將蔡良下了大牢,對一些未有大惡的家丁杖罰釋放。
縣衙內,當紅玉聽著眾衙役談論著武都頭是如何懲治惡霸、如何把蔡府的不義之財分散給村民的,紅玉的心中對武松的崇拜又增加了一層,她甚至想著如在武松身邊做個丫鬟使女那該多有福氣,想起這裡,她竟感覺到自己的臉有點發熱。
這一幕,正被縣令夫人看在眼裡,她不知紅玉痴呆呆地在想著什麼,但她敏感到紅玉到了思春的年齡。
武松在自己的住房內想著,一兩天搬回哥嫂家居住的事,看著屋內的擺設都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有兩條腿一個肚子、兩個包袱一根棍子。
他輕快地搖了搖頭。
武松哪裡知道,在通向東京的官道上,正有幾匹快馬,日夜兼程,向東平府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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