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205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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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劉備嚷出這句不像樣的話之後,他自己是特別尷尬,也特別懊悔的,    覺得這話實在太荒唐了。

    但呂布聽完之後,竟然還喝了一口酒,認真地想了一想。

    「我雖然未曾問過,」他說,    「但他倆畢竟也不是那等柔曼婉媚的佞人,我看未必願意如此。」

    劉備痛苦地捂住了額頭。

    「畢竟此舉有些驚世駭俗,恐惹人議論」

    「你原來還知道會惹人議論!」

    呂布臉色一點也沒變,「但他倆對小陸都有情有義,    這是斷然不錯的!」

    這個話題有點講不下去了,    因為再如何遲鈍的人也覺得這樣肆無忌憚地談論陸懸魚的婚事太過無禮,也太過怪異。

    而且還有一件事令劉備覺得很是奇怪。

    一位女郎不能嫁兩位夫君,    這是稚童亦知的道理就算是男子娶婦,    那也只有一位正室,    還要分個大小出來!而張遼和高順都是呂布麾下極得力的名將,    這位主公就算想同徐州結親,    挑一個出來也罷了,    竟同時推薦兩人,這豈不是明擺著讓這二人爭一妻麼?

    不錯,糜家送去糜芳,    陳家送去了陳衷,臧霸送去了自己的從弟,他也送去了陳群,    這些年輕人彼此看得不太順眼,    甚至偶有言語間暗自較量之事,    這的確是有的。但即使沒有陸廉這位待嫁的女郎,這些人也各自有各自的門庭,彼此原本便不是什麼親密盟友。

    也就是說,哪怕他們為了爭奪一位女郎而鬧得不可開交,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對各自家族,亦或者對劉備的徐州而言,都不算什麼大事,最多也只是年輕人的意氣之爭而已。

    張遼和高順可不是這樣的關係。

    這兩人是同袍,要在戰場上並肩作戰,與子同仇,因此比兄弟更親,也必須比兄弟更親才是。

    朝堂之上的天子也許要平衡各方勢力,要他們互相間有一點矛盾,不令某一方做大,但呂布麾下不足萬人,若令將領們各懷心思勾心鬥角,莫說列土封疆,就是自保也是奢望了。

    劉備端起酒爵,十分在意地看了呂布一眼。

    這個中年男子看起來頗輕鬆,似乎也沒什麼心事,仿佛覺得作這一樁媒還極有意思。

    考慮到呂布根本不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劉備覺得自己似乎察覺到了呂布的想法。

    他也喝了一口酒,拿起一隻外皮烤得十分酥脆的海蝦,用手搓了搓蝦皮。

    「就算你說他二人都與辭玉相熟,這事傳出去恐惹人議論,」劉備說,「況且奉先難道捨得將這樣兩員猛將都留在青徐嗎?」

    呂布猶豫了。

    「若是只留一人,」劉備試探道,「當留誰呢?」

    那雙沉沉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

    劉備假裝什麼都沒看見,慢條斯理地吃掉了那一隻蝦。

    「若只留一人,」呂布最終開口了,「伯遜跟隨我多年,性情穩重,我看他是極適合小陸的」

    劉備拿了細布正在擦手,聽了忽然滯了一下,然後又繼續細細擦起手來。

    「玄德賢弟認為如何?」

    「不如何,你將張孟卓張孟高留下與我,我已經很知足了,」劉備笑道,「你既然都說了,我有心將懸魚轉封去青州,這事自然要看懸魚自己的心意才是。」

    陸懸魚自己一點都不知道發生了這樣奇怪的對話,她對於自己是一個單身的,待嫁的年輕女郎這件事,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認知。

    畢竟所謂單身待嫁之類的壓力都來自於催婚甚至包辦婚姻,但目前為止,她還沒有見到企圖對她的婚姻狀況指手畫腳的人。

    濃煙滾滾里,城中疫情見了些好轉,城外的屍體也逐漸清理得差不多了。

    那些已經分不清敵我彼此的屍體都在烈火中慢慢消散,殘留的一點兒痕跡被埋進了土中。

    幾場春雨下過,那些泥土裡又生出了新芽。

    她終於騰出時間,有空跑來看看張遼和高順,順便也得道聲謝謝,她忙著治疫時,這兩位不僅去看過太史慈,還送了一大包草藥呢。

    并州軍的營地建在千乘城的西南方數里外,與太史慈的軍營正好成掎角之勢,既不干擾,又能守望相助。

    儘管青州境內暫時沒有戰事了,但這營地建得還是十分謹慎且精細。

    營地的士兵都是認得她的,見了就跑過來打招呼。

    「小陸將軍!」

    是狗子們的習慣沒錯,喊她從「小陸」變成「小陸將軍」。

    儘管十分熟悉,但還是得請她在門口暫歇,士兵們跑進去通報給高將軍。

    「咦?你們張將軍呢?」她探頭探腦。

    「張將軍今早便出門了!」士兵們嘴還挺牢的,「究竟何事,小人們便不清楚了!」

    「哎?」

    跑進去的士兵已經又跑出來了,「小陸將軍請!」

    今天守在營中的是高順。

    跑來跑去的張遼,守在營里不動的高順。

    一身魚鱗鐵札甲,外面套了個半舊的灰布罩袍,防止鎧甲髒污磨損,萬年不動這一身打扮,離得老遠就讓她認出來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附近又沒什麼事,」她說道,「伯遜兄怎麼還是穿這麼多!這麼辛苦!」

    「眼下無事,未必將來無事,不可不提防。」高順微笑著說道,「況且我也習慣這樣穿著了,並不辛苦。」

    天氣有點炎熱,營地旁的河邊已經有士兵在打水時順便光腳踩踩水,有更欠的就偷偷下河,尤其是午後,河水清而緩,十分適合在裡面洗個澡。

    她眼神有點好,遠遠望了一眼就趕緊將目光收回來了。

    高順令士兵切了個甜瓜送了過來,擺在了帳前,又搬了兩隻胡床,她連忙坐下,一邊吃瓜,一邊閒聊幾句。

    「說起來我一直很納悶。」

    「何事?」

    「呂將軍待我,也太客氣了吧?」

    高順拿了一塊瓜,有些發愣地看著她。

    這個問題最初並不在陸懸魚的腦子裡。

    青州之戰期間,她沒日沒夜都在殫精竭慮,考慮如何守城,如何擊退袁譚,援軍自然是多多益善,有多少來多少,她根本不會考慮其中有什麼深意。


    現在戰事消弭,她才慢慢察覺到這其中有些怪異的地方——她的糧道被匈奴兵所斷,泰山寇多步卒,追擊騎兵非他們所長,因此她用一千頭騾子為代價,請呂布派騎兵過來幫忙。

    張遼自有部曲,領兵來護送糧道一點問題也沒有。

    但高順的陷陣營是一群步卒,與泰山寇的用途幾乎是重疊的。一個人兩條腿,兩個人四條腿,但兩個人肩並肩也跑不出馬的速度,這是稚童亦知的道理。

    所以高順到底是為啥來的?就因為呂布覺得她那一千頭騾子特別可愛,所以給他買一贈一地送過來了嗎?

    她將這樣的想法說出來時,高順沉默了。

    有士兵洗完了衣服抱著盆回來,也有人嘰嘰喳喳討論附近又聚集起了一群小婦人。

    農忙時家家戶戶都在忙於收割,但總有人能騰出空閒,跑過來掙幾個零花錢。

    士卒們有沒有衣服需要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的?營中的伙食吃著清淡,有沒有小軍官願意吃點當地的飯菜?

    這樣一個有和風,有晴日,有水流潺潺的下午,她的心思也變得有些遲鈍了。

    「也許是因為袁譚勢大,」她覺得高順的沉默只是不願意開口誇讚呂布,畢竟下屬夸上司聽起來很像溜須拍馬,高順這人本來就沉默寡言,「呂將軍不放心青州戰事,令伯遜兄至此,必定是為了這個緣故。」

    高順忽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什麼意思?

    但直到她吃完瓜,洗完手,又將謝禮一一搬過來,講完客套話離開時,高順還是沒怎麼吭聲。

    只在她將要返回千乘城時,這個沉默寡言的人忽然喊了她一聲。

    「懸魚。」

    「哎?」

    夏初的暑氣已經漸漸消了,營地中的士兵們從各處爬了出來,開始準備飯食,又或者比比劃劃。

    春夏相交之時,士兵們總能找到很多吃的,包括但不限於河裡的魚,草里的兔子,又或者樹上哪一隻倒霉鳥兒。

    一片嘈雜中,高順站在帳門前沉默地看著她。

    他似乎有很多心事壓在胸膛下,但這個男人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目送她騎上馬離開。

    與此同時,一支龐大得幾乎有些臃腫的隊伍正在慢慢向著劇城進發。

    天氣這樣好,呂布覺得可以走得快一點,因此直到天色將晚,才終於尋到一處適合紮營的村莊,命令這支帶了數千頭騾子,載滿各種糧草輜重的隊伍停下紮寨。

    在這場漫長而艱險的旅行開始之前,陳宮做了各種準備,但當這支隊伍真的上路之後,他發現需要自己處理的事務並不多。

    呂布雖然有點不諳世事,但他也曾經當過主簿,麾下的這些將領們更是跟著他輾轉中原各地,對於行軍和紮寨這些事駕輕就熟,陳宮簡直不需要處理什麼事務,只要他的帳篷搭起來,他就可以進去將鞋子脫了,坐在蓆子上,好好地休息一下自己這具在馬上顛簸許久的身軀。

    呂布拎著一個甜瓜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陳宮。

    「才走了多遠,如何就這般辛苦了!」

    陳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見呂布頗不見外地將甜瓜遞給親隨,又大呼小叫要洗過手吃瓜,陳宮忽然咳嗽了一聲。

    「你們都下去吧。」

    「公台?」

    帳篷里只剩下這二人,但甜瓜暫時吃不成了,至少陳宮的目光是這樣說的。

    「將軍,我有一事不明。」陳宮盯著他說道,「盼將軍告知。」

    「公台能有什麼事不明白?」呂布覺得驚詫極了,「我什麼事都不瞞你的!」

    「將軍為何想丟下高順呢?」

    呂布臉上的輕鬆與驚詫一瞬間都消失了。

    這個往日裡渾渾噩噩,似乎貪婪,似乎短視,又頗有英風豪氣的當世名將沉默了很久,似乎不知道應當怎麼回答陳宮的問題。

    但他並沒有反駁。

    於是陳宮也沉默著,沒有重複再問,也沒有催他,只是耐心地等著他回答。

    「伯遜自并州一路跟我至此,」呂布說道,「為人清白,不受饋遺,的確難得。」

    這話說起來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陳宮卻在此間聽出了一些微妙的意味。但他什麼也沒說,仍然耐心地繼續等下去。

    「一路至此,他也常進諫言,要我行事謹慎些,」呂布說道,「那的確是肺腑之言。」

    與高順不同,呂布愛醇酒美人,甚至愛自己麾下某幾個偏將家中妻妾,偶有這樣那樣不體面的事情發生,陳宮聽說過,但不置一詞。

    然而在評價了幾句高順之後,呂布突兀地將話題轉了一個彎。

    「你覺得小陸這人如何?」

    「清素節約,不好聲色,高潔處有古君子之風,」陳宮回憶了一下那些流言與他所接觸過的陸廉,「不與他人同列。」

    「也不與我同列。」呂布這樣嘟囔了一句。

    這個突兀的問題令陳宮終於摸到了一點呂布的思路。

    「將軍視高伯遜亦如陸廉?」

    「我當初是想要收服小陸,要她也為我效力,但你也知道,她與我並非同路人,因此她是不願的。」

    外面天色將晚,帳篷里又未曾點起燈燭,因此光線緩緩地暗了下來,藏在陰影之中的呂布便更顯得有些沉鬱。

    「我越來越覺得,高順與我也並非同路人。

    「我身為主君,在將士中的威嚴卻不及他,縱使高伯遜自己不生異心,若有怨恨我者,推了他出來生事呢?

    「他心中是有小陸的。

    「況且就算他與小陸不成,劉備豈會閒置他這樣的猛將不用?

    「我將他留下,不是兩全其美?」

    呂布的這一番話說得似乎合情合理,因而說到最後時,聲音里也有了幾分昂揚。

    只有陳宮聽得想要嘆息。

    「將軍啊,」他說道,「你這些念頭,可與高伯遜講明過?」

    呂布的眼神忽然躲閃了一下。

    「若他猜中了你的心思,你卻又不願明言——這些安排,將置高伯遜於何地?又置文遠將軍於何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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