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國打工人 第203章 第一百二十章

    測試廣告1        天陰著,    因此街上的行人不多。伏魔府 m.fumofu.com

    那些流民大多已經慢慢地離開了這座城,少部分留下的也各自尋到了房屋居住,因此在街面上停留的人就變得很少。

    偶爾有穿戴打扮奇怪的人走過,    他們以細紗遮住臉,只露出兩隻眼睛,    渾身上下也都穿著白色的細麻衣。這些人從不獨行,而是一定會三三兩兩,    成群結伴地出現,其中總有人背著一隻竹筐。

    他們有時會挨家挨戶的探訪,有時會專注於某一戶,如果是前者,    一般兩人同行便足夠,    如果是後者,便至少需要四人,其中兩個壯漢用來抬走屍體,一個人負責安撫這戶百姓,另一人負責分發草藥,並且叮囑他們不要隨意外出。當他們出門時,    還會用炭筆在門板與土牆上畫上大大的記號。

    於是其餘人便知道了,這一戶招惹了「瘟神」。

    「瘟神」是一種避諱的,    含有討好意味的說法,實際的稱呼是「瘟鬼」。

    大戰之後,必有大疫。

    那些不能歸鄉的亡魂日日夜夜在注視著這座城池,    詛咒著這座城池,它們為它而死,    而這死亡不能給它們帶來一點慰藉。

    因而亡魂每一夜都沉默地圍著千乘城走啊走,    用怨恨的腳步帶來瘟疫與死亡,    再帶走與它們同樣無辜的生命作為祭品。

    這是它們唯一能夠攫取的東西,它們絕不會放手。

    在這樣愈演愈烈的流言下,陸廉將軍未曾離去,而是又短暫駐足千乘城一段時間。

    她聽從了巫祭的勸告,在城下放置了一些供品用來祭祀亡魂,同時又下令調集了醫師與兵士,開始進行治疫。

    首先是全城開始滅鼠,四處布置鼠藥,而後是分發草藥,要求熏蒸房屋,再然後是告誡百姓將井水打上來之後必須燒開。

    最後,她發明了一種細紗面具,兩層細紗間添了些木棉,嚴實合縫地捂住口鼻。這種奇怪的東西先是分發給了醫師與官吏,而後是民夫與百姓。

    即使如此,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平民還是在每天死去,每一戶曾經有人死去的房子都被炭筆寫上了記號,旁人一見便知道應當避開。

    因瘟疫而死的屍體是沒有體面葬禮的,必須拉走,統一焚燒,與城外那座不斷在變小的屍山一起,化為了濃濃黑煙。

    於是那些日子裡,愛乾淨的婦人總得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家具,因為紛紛揚揚的黑灰飄遍了整座城池。

    巫祭委婉地向陸廉將軍表示過不滿,按照他的說法,瘟鬼不喜歡被這樣對待,它們需要的不是提防與對抗,而是持續不斷的祭祀與供奉。

    這位巫祭是千乘城百姓十分看重的人,白須白髮,仙氣飄飄,聽聞也是山中高士,幾年前才來城中接受百姓供奉的,不僅是城中豪強的座上賓,還經常給人看病,畫符,分發符水。

    陸懸魚當時正騎馬準備出城,去屯紮在城外的軍營看一看,聽他這麼說,便停下了馬,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身著祝巫服飾的巫師,「那巫師認為該如何呢?」

    「小人以為,當再行整治供奉才是,」這個領了幾個弟子的老頭兒小心翼翼地說道,「千乘遭此大難,將軍何不多征一筆稅賦?」

    「何用?」

    「自然是治理大疫!小人知曉一個古法,將軍,只是頗見花費」

    她眨了眨眼,有一種奇怪的既視感,「什麼古法?」

    「若是以稚童兩名,祭於」

    她愣了一會兒,「你聽說過西門豹嗎?」

    「那是,那是何人?」

    陸懸魚揮了一下馬鞭,「給他綁了。」

    「將軍!小人何罪!小人一片赤誠!只是想救此城而已!」

    這種人居然是城中有名的巫師,就離譜。

    「巫師既有法力,又通鬼神,」她下令道,「把他送城外,跟那堆屍體一起點了去,讓他勸勸瘟鬼,記得給他和這幾個弟子的嘴堵上,不許出一點聲!」

    「是!」

    戰事結束,孔融派人來千乘帶了三千北海兵走了,走之前沒忘記給她帶話,讓她趕緊回去,孔融那裡也好,主公那邊也罷,都等著給她開慶功宴,總之是要大大地敘一敘功勞苦勞。

    一併離開的還有趙雲、臧霸等人,這幾位也忙著去看主公,幫她個忙是順手,刷劉備的好感度才是主要工作,理解理解,她表示非常理解。

    但讓她略有些不解的是張遼和高順留下了,也沒說什麼原因,只是說呂布讓他們來,沒讓他們走。

    考慮到這兩位誰也不是呆瓜腦子,那肯定是有別的想法。

    算了不管了。

    城東五里處是她自己的軍營,兩千餘人的營地駐紮在一條未曾經過千乘的河流旁。

    見她回來,士兵立刻跑上前迎接。

    「子義將軍今日如何了?」

    帳前的護衛聽了這個問題,互相看一眼,便誰也不吭聲了,有個漢子低了低頭,再抬頭時,眼圈便紅了。

    後帳很是昏暗,一走進去便聞到一股頗為難聞的氣味,它很複雜,難以用語言描述出來,其中有腐肉的氣味,有草藥的氣味,似乎還有嘔吐物的氣味。

    但帳篷各處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只剩下太史慈一個無法被清理乾淨的人。

    新換的細布繃帶隱隱透著不新鮮的色澤,於是她知道那是化膿感染的傷口仍然在折磨著他。

    他最近這些日子水米不進,兩頰已經完全地凹了下去,因此肌膚也帶著不詳的色澤。

    這讓她幾乎無法想像,他渾身浴血地衝進厭次城的模樣。

    那個頂天立地的豪傑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正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帳篷里靜極了。

    因而能聽到營中士兵跑過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太史慈似乎咳嗽了一聲,慢慢從昏睡中轉醒。

    「辭玉?」

    「嗯,」她笑了一笑,「我來看看你。」

    太史慈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我有什麼好看的,自己訂下的計策,偏又不能實現,縱使當真身死,不過徒增笑爾。」

    她也覺得這個話題很是有趣,「咱們制訂計劃時,總不能按照自己一帆風順的來,總得想想如果援軍無法到來該怎麼辦。」

    「是啊,」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現在知道了,可惜太史慈就要死了。」

    「什麼話,」她說道,「沒那麼容易的。」


    太史慈盯著她,不知道心裡在想啥。

    被盯得全身都有點發毛的陸懸魚眨了眨眼,「子義?」

    「我這些時日都不曾打理儀表,」他聲音十分輕緩地開口,「懸魚可否幫我修一修」

    她的手有點抖。

    「我這人不會修鬍子的啊!上次的耐刑你是沒記性了嗎!」

    這位躺在榻上的大哥似乎想笑,但是一笑就開始劇烈咳嗽,硬磕得青灰色的臉上也透出了一絲血色。

    「沒事,」這短暫的對話似乎讓他很是睏倦,因此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懸魚喜歡如何,便如何。」

    那行。

    她拔出一柄短刃,貼上這位「美須髯」的名將下巴,開始仔細幹活。

    距離上次剃光鬍鬚一別數年,輕飄飄就剔掉了一兜子的鬍子,露出了一張儘管瘦得有些脫相,五官卻仍然十分古典美麗的臉。

    陸懸魚左右看看,感覺自己這活幹得很不錯之後,將鬍子和短刀都放在了一旁,然後左右看看,仔細聽一聽。

    這位摯友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了。

    她坐在旁邊待了一會兒,掏出了一隻小陶瓶。

    天底下是沒有鬼,也沒有神的,因此她不會向誰祈禱,要冥冥中的主宰歸還她的摯友。

    春風襲來,一樹繁花飄飄灑灑,落在青年的肩頭,落在青年的手上,再飄落到新墳上。

    這位青年原本身型就不甚健碩,此時經歷了這樣一場摯友離別的悲慟,身型便更見消瘦,令荀彧十分擔心,走上前一步。

    「志才已亡,你當善加保養,珍重自愛才是。」

    這位青年謀士默默地點了一點頭。

    「我豈不知」他說道,「只是天意如此,人力又如何能強求?」

    這天底下本來就有許多不能強求之事,他們都十分清楚。

    聽到郭嘉的感慨,荀彧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儘管他不相信天下有什麼人是真有神通的,但陸廉仍然可以作為一個話題來轉移郭嘉的注意力。

    於是祭拜過戲志才後,兩人乘車回城時,便閒聊起了青州的戰事。

    對於這樣的戰局,郭嘉是有些腹誹的。

    「此二人視征戰如兒戲,」他簡短地評價一句後,嘆了一口氣,「呂布與臧霸亦然,竟令劉備當真坐穩北海,又領青州!」

    這一場青州之戰並不是兒戲,相反雙方都有分寸。

    但正因為太有分寸了,因此才令郭嘉產生了一種兒戲的感覺。

    袁譚不擅謀略,他要攻城掠地,便是攻城掠地,不會離間孔融與劉備的關係,不會探聽陸廉的虛實,不會用金帛賄賂北海的官吏將領。

    陸廉就更是個黃口小兒的路數,說來守城,守便守了,打退袁譚,見好就收,放北海兵回去收麥,甚至據說也不忙著回去敘功,還留在千乘治起疫來!

    戰爭這東西,很有點像西域傳來的「浮屠塔」,但構築它的不是磚石與木料,而是無數「偶然」,這期間有爾虞我詐,有勾心鬥角,有背叛,也有結交,有敲詐,也有威脅,有人進一步,就有人退一步,有漫長而絕望的等待,有強弩之末不穿魯縞的掙扎。

    這樣的較量,才是戰爭!

    袁譚和陸廉的較量,連武夫間的好勇鬥狠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說是兩小兒互相打了一架!然後互相看一看身後的父輩,便乖覺收手!

    荀彧看了他一眼,又將無奈的目光收了回來。

    「縱使他二人當真在青州征戰不休,主公也不會插手的。」

    「為何?」

    若是劉備不得不北援陸廉,主公便可從容東進徐州,合力將劉備驅逐出去,豈不是一樁美事?

    但荀彧清正的目光令郭嘉頓時領悟了。

    「文若兄必是想著天子東歸之事。」

    「不錯,」荀彧微笑道,「奉主上以從民望,秉至公以服雄傑,扶弘義以致英俊,天下事,豈有大過此事者?」

    郭嘉點頭表示贊同,但心中總覺得有什麼事很不穩當。

    即使是荀彧這樣堂堂正正的陽謀,其中也有些疏漏什麼疏漏呢?

    他忽然開口,「文若兄可曾聽說,呂布將離徐州,而返雒陽?」

    端坐在車中的荀彧忽然愣了一下。

    「呂布?他便是回返雒陽,又有何能為?」

    自徐州至雒陽這一條路十分麻煩,雖然直走只有幾百里,但相當於從曹操的腹地穿過去,想要不受阻擊就是說笑了。

    若是繞行冀州,道路漫長還是其次,袁紹對呂布也沒有什麼好印象啊!

    「他縱有此心,也無此膽,縱有此膽,也無甚能為。」

    冰清玉潔,居中持重的這位美男子最後下了一個結語,於是郭嘉也暫時中止了這個話題。

    在他們心裡,呂布到不了雒陽,就算是到了雒陽,此時被各路兵馬環伺的天子也無法給予他什麼支持,反而呂布要忙於應付韓暹、楊奉、董承之輩。

    郭嘉心中想一想,覺得呂布的確干不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現下荀彧關注的才是正理,應當勸說主公早日奉天子討不臣才是。

    若是有了天子在手中,莫說劉備,就是雄踞河北的袁紹,難道不也要對朝廷低頭?

    對朝廷低頭不就是對主公低頭嗎?

    車輪碾過土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暮春時節,風景正好,有少女出城遊玩,見到這輛馬車上坐著兩位氣度不凡的青年,尤其是那位三十出頭的,正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立刻駐足而視,嘻嘻哈哈,指指點點。

    荀彧對這樣的指指點點是不理會的,而郭嘉的心思則不在這上。

    他忽見一陣風起,將衣袖間的花瓣吹起,便伸手捉住,放到眼前,仔細地看。

    那是墓前的落花啊,是他的摯友,委婉而克制地向他道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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